那日從宮中出來之後,皇帝接連兩道聖旨下到宰相府中。品書網 www.voDtw.com一道撤消了蘇明月和白玉楓的指婚,一道免了蘇明玉欽犯的身份並將她指婚白玉楓,只等找到人之後便可舉行婚禮。
一時間相府中人都知道,那是三小姐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的結果。現如今連皇上都對三小姐如此在意,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還敢有所欺凌,蘇明月在宰相府的日子瞬間過的好了起來。
但也有人心頭不喜,毒液翻滾,謀劃着能用什麼手段好好整治一下她!
寒冬來臨,南詔國也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飛飛揚揚的大雪如同柳絮一般,不過小半個時辰就給大地裹上了一層銀裝。
紫萱從院外進來,站在珍珠簾子後面拍了拍身上的雪片,等寒氣散的差不多了纔打起簾子走了進去,見自家小姐歪在榻上看書,不由輕笑道:“小姐,你怎麼還在這兒看書呀。”
明月輕輕合了書卷,揉着眼睛:“時辰還早!”
凰闕的兩道聖旨讓她在這個府裡身份水漲船高,就連老夫人對她也刮目相看了許多。前些日子老夫人到帝都外的弘法寺唸經祈福,還特地把她叫道跟前好好叮囑了一番,她也藉機幫着蘇炳成說了兩句好話,沒想到老夫人居然允了他將那個青樓女子娶進門來。
今日,便是那女子進門的日子。
不知道,祠堂裡的那位,可恨得把後槽牙都咬掉了?!
時辰將近,嗩吶吹打的聲音響起,蘇明月一襲嫩芽黃蓮紋窄袖襖裙,披着火紅色的狐狸毛大氅,明豔動人的坐在正廳右側末位。上首是蘇炳成和何夢芷,二房和幾個嫡出的子女也都在。
到底是在祠堂裡待了兩個多月,何夢芷的臉色可謂難看得緊。憔悴萎靡不說,原本保養得宜的臉如今平白多了不少皺紋,即便用厚厚的脂粉蓋住,也掩飾不了下面歲月留下的痕跡。
小妾進府,是不能走正門的,須得從偏門擡進來。老爺和夫人也只會在正廳等候,讓她過去敬茶,全了禮數之後方能正式成爲妾侍。
不多時,一名穿着大紅色喜服,精心妝點的美人被人扶着進來。只見她眉眼彎彎,一雙水眸波光盪漾,眸尾如鉤,帶起數不盡的風流韻味。身姿柔軟,風情萬種,當真是男人最無法抵禦的類型。即便是蘇明月再見她,也覺得這女子確實是能勾住人心的。
就不知若是換了他,可會被這樣的女子勾勒魂魄。想着,粉脣微微上揚,一雙鳳眸流光瀲灩,竟如同浸潤了蜜糖一般,透着絲絲甜味。
她這副樣子落在蘇明珠眼中,直叫她恨得咬牙切齒。憑什麼她們母女在府中倍受冷落,這個小賤人卻活的春風得意。看看這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想起了那個姦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都不知道收斂,果然是賤人生出的賤人,骨子裡都透着淫蕩。
那女子慢慢走到正廳中央,對着何夢芷姿態柔美的跪了下去:“婢妾柳箬,見過夫人!”臉上掛着羞澀甜美的笑容,禮數卻甚爲周全。可見出嫁前,也是有人好好調教過的。
畢竟像蘇府這樣的高門大宅,最看中的便是一個禮數。更何況她出身本就低賤,禮數上若是再不周全,估計就算現在進了門,也在蘇府待不了太久。
“起來吧!”何夢芷一臉的不情願,若不是被胭脂紅粉蓋着,只怕臉色更加難看得很。不過就算她心裡再不痛快,如今當着蘇炳成的面也只能不露聲色。這該死的賤人,也不知是何時勾搭上了老爺,待日後再好好懲治她。
“謝夫人!”柳箬小心的拎着裙襬站起,垂頭弓腰的模樣甚是恭敬。卻不想,身子剛站起,卻又忽然哎喲一聲一歪,坐在主位上的蘇炳成連忙起身接住,扶着她的手臂着急道,“怎樣,傷着哪裡沒有?”
蘇炳成的態度,讓在場衆人心中都是一緊。
“婢妾無妨,老爺不必擔心。”柳箬柔聲垂眸,細聲細氣的樣子倒真像是弱柳一般弱不禁風,“想是方纔跪的久了,腿有些軟。”
蘇炳成立時神色緊張,小心攙扶着道:“你如今身子不便,日後這些禮數就都免了吧。做主母的心胸須得大度,難不成你連一個妾侍都容不下了?箬兒肚子裡如今懷着我蘇府的子嗣,你也應當儘儘主母的責任。我這宰相府的夫人可不是隻有風光榮華,你也該有你自己的擔當纔是。”
“老爺說的是,我知道了。”何夢芷的臉色從青到白,眼中的怒火都快噴出來了,最終還不得不壓抑下去,說出這麼一番識大體的話來。天知道,此刻她的心彷彿被無數隻手用力拉扯着。
一個青樓裡出來的賤人,過門第一天就敢在主母面前擺譜,免了日後的禮數。要是真等她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還不得爬到她頭上去作威作福不成。她怎麼能忍!
她心中不喜,蘇明珠心裡又豈會好過。一雙美眸在柳箬身上轉了一圈,將她眸底閃爍的精芒不動聲色盡收眼底,心中略有計較,便轉眸看向蘇炳成歡快道:“父親,雖說禮數可免,但給主母敬茶可是少不得的。如若不然,日後柳箬在咱們府上的身份豈非名不正言不順。日後小弟弟生出來,外邊不知道的人還不知要如何編排呢,珠兒可捨不得弟弟受這樣的委屈。”
她說的句句在理,再加上蘇炳成本就老來得子心中高興,如今聽她說是個兒子越發眉眼飛揚,登時放開柳箬,揮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嬤嬤將早就準備好的香茶捧上來。
柳箬心中甚是不快,眉尖蹙起,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但當那碗茶遞到面前的時候,她卻還是揚起了乖巧溫順的笑臉,接過茶盞後盈盈跪下。只是動作間似是多有不便,小心翼翼的護着肚子。那舉止,恍若她如今並非只是初孕,而是要即將臨盆了一般。
“夫人請用茶!”柳箬恭敬的端起茶杯,柔柔笑着遞了出去,眼底閃爍的暗芒卻怎麼都掩藏不住。要她敬茶,也要看這個所謂的夫人受不受得起。早聽說最近大夫人不受待見,若是在此時能讓相爺對她的印象更加惡劣一點,說不定一怒之下會直接休了她也未可知。她雖說出身低永遠也不可能被扶正,卻也不甘於只做一個小小妾侍。若是能把這管家的大權牢牢操控在手中,哼,這些人日後還不是得看她的臉色行事麼。
何夢芷一點都不想伸手去接,她巴不得讓這賤人肚子裡的孽種成爲外室生養的賤種。可是當着蘇炳成的面,她即便再不情願,也要維持賢惠大度的名聲。終是咬咬牙,將手伸了出去。
“老爺,夫人,大喜、大喜啊!”
就在何夢芷的手指快要碰到茶杯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李管家驚喜的大呼。何夢芷順勢收手站了起來,滿眼關切的看着門外:“何事這般大呼小叫,沒個規矩。”
她這邊訓斥了李管家,那邊柳箬已經脫手的茶卻無法收回。茶杯歪倒落在地上,一聲脆響後茶水四濺,何夢芷的裙角也被濺溼了不少。
“怎麼,不過才兩個月,身子就重的連被茶都端不起了嗎?”何夢芷垂眸掃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杯,冷笑着厲聲喝道。
聞言,柳箬委委屈屈的擡眸看向一旁的蘇炳成,期望他能爲自己做主。誰知對上那一雙陰沉的眸子,看清那眼底的不悅時,心中刷地一緊。她到底還是小看了大戶人家的規矩,她可以拿喬,卻也該適可而止,否則即便蘇炳成再怎麼寵愛她,也不會無限縱容。要在這相府中生活,她還不能操之過急。
心中這般思量下來,原本委屈的眉眼便換成了維諾不安:“夫人恕罪,婢妾方纔杜仲突然絞痛,一時難忍這纔打翻了茶盞,婢妾這就再沏一杯。”
見她認錯及時,所說又在情理之中,蘇炳成的臉色便好了不少,掃了一眼旁邊伺候她的小丫鬟道:“如今已是冬日,跪久了到底對身子不好,扶她起來吧。”
小丫鬟趕緊上去把她扶了起來,柳箬也一臉柔弱的靠在丫鬟身上,不時擡手撫一下肚子,以證明她所言不假。
見她如此挑釁,何夢芷簡直怒髮衝冠,只恨不得能立刻撕碎這小賤人。偏偏蘇炳成彷彿看不到她的怒氣一般,只問着剛纔着急跑來報喜的李管家道:“你剛纔嚷着大喜,到底是什麼喜事啊?”
“回老爺,四小姐平安回來了!”
聞言,在場衆人紛紛一驚。何夢芷更是激動得溢於言表,雙手緊緊捏着帕子,熱淚盈眶的道:“玉兒,玉兒當真回來了?”
“是的夫人,四小姐面容憔悴形容不整,如今已回院子休整,說是收拾一下馬上來給老爺和夫人請安。”
“玉兒,我的玉兒!”何夢芷悲泣一聲,也顧不得禮數了,直接扶着戚嬤嬤的手朝着玉絡軒的方向而去。
“老爺,柳箬身子重,不如先回去歇息吧。四小姐平安歸來確實是大喜,府中少不得要好好熱鬧一番纔是。”一直垂眸坐在一旁存在感幾乎爲零的蔣碧雲此時方纔站了起來,踱步到蘇炳成身邊柔聲道,“碧荷苑我已經着人收拾了出來,那裡清靜雅緻,最適合養胎不過。又緊挨着香沫的香草園,日後大夫安胎請脈也方便些,您覺得呢?”
碧荷苑冬暖夏涼,確實是最好不過。再加上香沫有孕,兩個孕婦住在一起大夫請脈方便不說,她們自己也可相互照應一些。蘇炳成心中滿意,就點了點頭。
一行人相繼散去,明月離開時深深看了這個平日裡話不多的二夫人一眼,一縷暗芒悄然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