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宮,朱由檢清閒得如同退休老頭一般,整日裡遛鳥鬥蛐蛐,活脫脫一個“昏君”。一大早,一見來人,光是那一溜排的紅嘴綠鸚鵡,就叫個不停。
“太子來了,太子來了!”沒等人報信,眼尖的鸚鵡就提前說了。
“父皇,外面都吵翻天了,您就不管管?”太子朱慈烺顯得有些焦躁。
“你插手了?”朱由檢臉一黑問。
“兒臣沒有插手選舉的事。”朱慈烺趕緊辯解。
“那就好。你我父子有言在先,此次絕不干涉朝政。你可不要給我亂了規矩。”朱由檢警告說。
“兒臣不敢!”朱慈烺說:“可是外面已經亂得有點不像話了,爲了各地的選舉,有些官員已經無心政務了......”
“讓他們鬧去。不好好做事的官,選民們心裡都清楚。只要朝廷不亂,亂一個政府衙門算什麼。脫下官府,他們一樣就是個普通百姓。朕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只有身在那個官位上,纔有權力。”朱由檢眼神犀利。
“可是黃宗羲和陳子龍都吵起來了......”朱慈烺這算是告黑狀來了。
“只要沒吵到朕的面前來,就不是什麼大事。”沒想到朱由檢壓根就不在乎。
政權和民權有矛盾當然是正常的,可是隻要不涉及法權,就說明矛盾只是矛盾,還沒有枉法。矛盾是可以通過協商解決的,但是一旦有人不按規矩來,那就要法辦。
既然沒有鬧到朱由檢這裡,自然說明大家都還是按法理在做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難道父皇就不打算插手管一管?”朱慈烺很好奇,事情都這樣了,皇上居然問都不問是什麼事。
“朕幹嘛要管?朕現在喝喝茶,養養鳥不挺好。”朱由檢說。
“萬一出事,會毀了大明基業的。”朱慈烺是真得急了。
“放心,外面的事事關他們自己。你我不去管,他們一樣處理的很好。不信咱們走着瞧!”朱由檢說。
朱慈烺已經無語了,外面其實鬧得沒那麼兇,因爲這場改革根本不叫變法。因爲它涉及的是皇權減弱,還權與民,下面高興壞了。唯一不高興的是太子,因爲他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可惜太子受得是儒家的教育,完全看不出朱由檢下一招做什麼。而且皇權才最大,太子的權利被壓得死死的。
“皇上,王承恩已經不行了,他想最後見您一面。”正在這個時候,李光地來報告。
“父皇~”太子眼含熱淚,淚如泉涌。
“快!去把老傢伙擡到這裡來。”朱由檢趕緊吩咐。
爲什麼朱由檢不親自去呢?因爲在這個節骨眼上,朱由檢實在害怕出什麼事情,所以他現在一步都不離開皇宮,離開他最熟悉的這一片安全區域。
王承恩是真的不行了,他的精神病時好時壞,身體也早被掏空了。要說他的病根,還是在朱由檢的身上。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面對同一身體,但是完全兩個人的時候,長期的心裡糾結也對王承恩的大腦產生了影響。不得神經病纔怪。
王承恩枯瘦如柴、稀鬆的白灰色的頭髮長在已經發暗的,滿是斑點的頭皮上,他的臉像極了枯黃的老樹皮,眼神灰暗無光。
“老傢伙,還能撐多久?”朱由檢看到王承恩的那一刻,緊緊抓住他的手。
往事歷歷在目,如果不是王承恩,朱由檢在大明一定會寸步難行的。是王承恩託着他一步步站穩腳跟,又跟隨他從北到南,再從南到北;所以,王承恩必須是他朱由檢的親人。
“萬歲爺!老奴快不行了,就要去見他了。”王承恩說話很慢,很輕,但是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楚。
朱由檢當然知道“他”是誰,太子朱慈烺也知道。所以,當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大家反而不意外了。
“太子,老奴想和萬歲爺單獨待一會,可以嗎?”王承恩轉而看向朱慈烺,帶着愛憐說。
朱慈烺抹了眼淚,默默地轉身離開。
“你告訴我,你把李巖封到萬里之外,是不是有什麼企圖?”王承恩死死地盯着朱由檢問。
“國內有幾股勢力,你王承恩看得明明白白。孩兒兵最厲害,但是隻聽李定國的命令,如果你們讓李定國出手,國內會是什麼情形?”朱由檢沒有直接回答王承恩的問題,而是反問。
“一場混亂。所以,你把這些人都弄去東北,還給他們安家,派最柔情的女人去暖化他們的殺氣。這一招:高!”王承恩痛苦地閉上眼睛,在權利中心混跡一輩子的王承恩,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闖部看似平靜,其本質任然匪性難改。當了一輩子土匪的人,所求者,不外乎一塊世外桃源。倭國四島最是合適。”朱由檢繼續說。
“合適!”王承恩點點頭。
“李巖看似闖部出身,卻代表了最想推翻皇家的力量,他們所求的,是權力的頂峰,同時也是爲國爲民的滿腔熱情。如果不給他們樹立一個更遠大的抱負,如何安撫?”朱由檢問。
“所以,美洲大地,完全可以滿足任何一個人的野心和抱負,甚至可以吞噬他們的野心。那裡,真得很大嗎?”王承恩陷入了遐想,想象一塊他從未見過的廣闊土地,足夠能吞噬任何野心的大陸。
“這麼說吧!李巖的心就算再大,也吃不下。他必須藉助大明的力量才行。同時,這件事對大明不是壞事,無論到了哪一輩人,最終我們要爭霸的,還是整個天下。”朱由檢雙手畫圓,來形容天下這個概念。
“既然你把國內的勢力都分散出去了,爲何還要剝奪太子的地位?你把皇權撒出去,大明還是朱家的大明嗎?”王承恩狠狠地盯着朱由檢,生怕錯過一絲目光。
“你別忘了。大明不只是朱家的,更是百姓的。是什麼力量可以讓百姓逼皇帝上吊的?又是什麼力量可以改朝換代的?”朱由檢絲毫不介意在這個時候說出刺激王承恩的話。
“咳咳咳~”王承恩受不了了,激動的接連咳嗽,渾身顫抖,但是他無法反駁。
當年那一場劫難給他帶去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所以他一直後怕。
“皇權給了朝廷,皇上還是皇上。當皇家對誰都沒有威脅的時候,誰會來要皇家的命?”朱由檢悠悠地說:“你心裡想要的皇家萬世,只有這個纔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這是你個人的自私!”王承恩激動地說。
“不!朕已經找到養老的地方了,那裡在南洋之南,而大明我其實並不稀罕。”朱由檢說。
“咚!”地一下,從王承恩的身子下掉出一把手槍,和王承恩那垂着的、無力的手臂。
王承恩走了,去見崇禎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