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艾可可真以爲馬藺要帶她去什麼浪漫的地兒, 車子越開越偏,到最後就看見田園風光,停車的地方倒是有一個部隊駐紮在那裡, 可可對着軍營大惑不解:“幹嗎?你想當兵啊?老了吧。”

馬藺幫她解安全帶, 嘿嘿地笑:“我還當你現在看見這些槍啊炮啊的就特別親切呢!”

“去你的, 我倒是聽說人家談戀愛親親我我, 手牽着手去了香港買戒指, 回來還轉道昆明,定了一箱子的黑絲絨紅玫瑰,要多浪漫又多浪漫, 你倒好,帶臥來部隊體驗生活, 怕我槍炮聲沒聽夠!!我看這人和人, 真是不能比的……”

艾可可這麼說的時候口氣很哀怨, 眼角斜睨着馬藺,唯獨一邊挑着的眉毛顯示出她其實很有興趣, 馬藺認識她那麼多年,倒還真沒想過送玫瑰什麼的,只怕自己要真是捧上那麼一大把花送給她,定規會被她砸回來,外帶一句很不客氣的“神經病”——不過嘴巴上還是貧的:“你想要的話, 十箱子, 噢不, 一百箱子, 整房子的我也給你買來啊!”

可可隨手錘他胸前:“白癡。”

一聲令下, 另一個果然露出很白癡的笑容。

軍營裡面自然是不那麼好進去的,馬藺的三教九流朋友裡雖有團級幹部, 倒也不一定願意捱到這山裡的部隊來,把車斜斜的停在部隊外面不遠的空地,兩人安步當車繞過圍牆在外面走,也好在這時候的天氣不錯,有太陽,溫度不高,加上山裡本來舒適,也就走開了。

走一段路,馬藺問:“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你還真是看不起我了,當我這些年戰地記者白當了,就那麼幾步路,能累着我?”口氣是相當的自大,馬藺不由得搖頭,昨晚她那些小女兒家的形態,當真是維持不了多少時候的。

艾可可看見她一個人搖頭覺着奇怪,追問:“搖什麼頭?你還別不信,我扛着攝影機都能走。”

“不是,”他這麼說的時候,表情是促狹的,親暱的,“我就在想你該靠在我懷裡,也讓我有幾分男人的情懷——”尾音轉折,尤其地作怪。

“臭男人!”她裝着惱,聲音裡面卻是嬌羞。

後來就牽着手走,馬藺的手心溫暖而乾燥,可可的手軟軟的乖乖的任他握着,走的是山間的小路,兩邊是果林,看樣子像是部隊的副業,修剪的倒算整齊,她走着走着有些抱怨,說:“這地兒樹太多,人要呆久了憋氣。”

剛那麼說了,眼前就峰迴路轉般的,繞過了一個小山頭,望不盡的茶園,這個季節正是明前,採茶人稀稀落落的有那麼幾個在忙活,對比剛纔雖然蔥鬱但是壓抑的樹林,這景色叫人心曠神怡的想尖叫——可可還真不客氣的這麼幹了:“啊!哦!”

遠處幾個茶農擡起頭來朝這邊望望,又低頭幹活,空氣裡面有舒適的青草的氣息,馬藺站在身後抓着可可的肩頭,拉向自己,手環過她的腰交握在她身前,臉正好擱在她的肩窩:“喜歡這裡?”

她點頭,正要回答被他偷香去,又忍不住吹鬍子瞪眼。

“彆着急,前面更好。”

過茶園,見小溪,幾步寬,有人在溪裡放幾塊石頭,輕輕一跨,就能穩穩的過去,不過馬藺還是怕可可不小心,自己過去後轉身將手遞給她,一用力,可可重心不穩,剛好撲進他的懷裡,他樂得溫香軟玉在抱,久久不肯放手,可可把頭埋在他胸前,雙手一樣環着他的腰,嘆氣:“我好像錯過了好多東西。”

“沒有,你什麼也沒錯過,是我,差點錯過了你。”

……

要不是剛好有條不識相的土狗路過,“汪汪”吠了幾聲,只怕他們不知道要這樣抱到什麼時候去,天荒地老也就是俯仰之間,此生此世也不過白駒過隙。

路還要走。

繞過幾處菜地,看見小村落,房屋不多,十來幢,都是粉牆黛瓦,馬藺輕車熟路,走到一戶前,門都是開着的,他喊:“有人麼?”

應聲出來一個老頭,見着他,眉開眼笑:“你來啦?”馬上就要拉他們進屋坐。

“恩,”馬藺回答得很溫和,“我來拿鑰匙。”

“哦,好好。”轉身進屋,不就拿了把鑰匙出來,“要陪你過去不?今天早上我還去打掃了通,不想你還真來了。”

“不用,我們自己過去。”說完拉着可可走,後面的老頭倒是不客氣:“這裡要做新房的話總要討杯喜酒喝的。”

可可聽到這個,臉一下子發燙,低着頭,跟着馬藺,在房子中間繞來繞去,沒幾步,看見一幢,看起來和其他的房子沒什麼兩樣,只是湊近了,就知道,特別的新,是仿古,用的卻全是好材料。

馬藺這會兒正盯着她,嘴角上揚:“我們的家。”

傢俱很少,一樓只有八仙桌和長板凳,廚房裡有竈臺也有煤氣,二樓有幾個房間,裝修的倒是很舒適,不過只有一間擺了張單人牀,兩層的房子建了三個衛生間,也唯獨衛生間裝的尤其氣派。

馬藺帶着可可上下一圈看,再看窗外,天色已經開始晚了,附近的人家陸陸續續的飄起炊煙,可可“哎呀”一聲:“都快天黑了,我還沒注意,車還停在老遠呢,真糟糕。”

他的聲音低且蠱惑:“那就別回去了,住在這裡。”

話一出口,就看見可可回頭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面一派迷惘,似乎糾結得一塌糊塗,於是馬上補充:“我保證我不會亂來。”

“好。”她說,“給爸媽打個電話。”

這電話打了其實也是白打,艾可可的爹孃只要知道女兒是跟馬藺在一起,哪會擔心什麼?只怕還恨不得生米做成熟飯,好了了多年心事。

所以,就住下來,那麼清靜的所在。

本想試着生火做飯,無奈兩個都不是行家裡手,幾分鐘後宣告失敗,恰巧有人來敲門,正是幫着看房子的老頭,問:“老太婆做了幾個小菜,要不要一起來吃。”

正合君心。

晚飯後兩老兩小在廳堂裡烤火堆,老頭順手扔幾個紅薯在火堆裡,過會兒撿出來,給他們吃,可可接過來,燙得不行,輕呼出聲,馬藺馬上從她手上接過,一樣不耐受,只好左右手倒騰,覺得溫度差不多了,輕輕剝開來,一陣香氣散發開來,才遞給可可吃。

老頭的老伴在邊上邊揉茶葉邊笑:“現在的小夥子對媳婦多好?”

可可這麼聽了,看看馬藺,火光映着他的相貌,自己從小到大熟到自己閉着眼睛就能知道他哪根眉毛是倒着長的,此刻又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額頭很直,鼻樑很挺,眉毛眼睛是淡淡的溫柔的那種,嘴脣也薄,從自己這邊看過去,就着光線,睫毛正好遮出左面臉頰上的一片小小陰影,一閃一閃的,尤其地魅惑人。

馬藺撥着柴火,覺得可可沒動靜,就擡起頭來看她,正好對上她的眼神,心裡一動,眼神更加溫柔,直看得可可臉紅,把眼光移開。

眉語兩自笑,忽然隨風飄。

……

坐到火光漸微,兩個人站起來告辭,老頭倒還特地拿了電筒送他們去新房裡,等到關上門,偌大的房子只有這兩人,外間夜色又黑,兩個人才真的彆扭起來,這關係確立不過幾天,一起過夜——雖然馬藺渴望得要死,也不敢流露出半分的。

好在衛生間舒服,兩個人各自梳洗,倒也沒什麼。

等到終於要面對那張小小的單人牀,可可就皺起了眉:“怎麼連個沙發也沒有?”

“這房子當時我買下來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帶誰來,原想等着以後你爸媽和我爸媽老了,給他們養老呢,也是最近看你睡不好,纔想起來,這裡其實最適合做我們的家。”

他那麼解釋,有說等於沒說,一樣不能解決牀的問題,可可擡着頭蹙着眉:“你保證過的?”

“呵呵,”他笑,“可可,我從來不做你不願意我做的事情,只要你說,什麼我不能做,我一定不會做的。”

她於是略略安心,兩個人躺在牀上,她枕着他的胳膊,其實小時候同牀共枕的事情哪裡少了?偏偏長大了就不一樣。

後來就睡着了,也不知怎的,這一夜都沒有醒過來,直到日上三竿,窗外雞鳴狗叫,好不熱鬧,兩個人才愣愣的睜開眼睛,可可雖然羞澀,仍然當先爬下了牀:“我去衛生間換衣服。”

只留馬藺在牀上揉發酸的胳膊,這小子揉一會兒,坐起來,又看看枕頭,兩個頭的印子,不覺莞爾:幸福,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