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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藺賺了錢以後,也學人家暴發戶的樣子,開寶馬,戴勞力士,一身名牌,到處顯擺,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夠了幾個臭錢的主,終日東來西去,招一羣狐朋狗友,管女人叫點花,管火鍋叫豆撈,剛和電視臺的女主持人分手,一轉眼搭上了時代大酒店的前臺經理,生活之豐富,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搞得明白。

可他這樣子的瀟灑風流,愣覺得心口是缺了一塊,拿錢補不成,拿女人也補不成,拿什麼補都不成,怎麼會這樣呢?

那天是他老爹66歲的生日,馬老爹中年得子,現如今看着兒子還特別出息,心裡別提那個得意,唯一遺憾的不過是兒子年近30始終不找個人定下來,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老起來,這樣下去哪年哪月才能抱上孫子呢?!所以免不了的嘮叨兒子:“你個臭小子,我說你現如今錢也有了,樣子像你爸我,也是儀表堂堂的,連個女人也看不住,你準備到我老了死了也當不成爺爺?”

“爸,你說什麼呢?”馬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把脾氣耍,“我哪裡看不住女人,是人家看不住我!”

“那麼艾可可呢,你要是和她一畢業就結婚,我的孫子都上小學了!”

說起吹鬍子瞪眼,老馬是拿手的,只看得他兒子頭皮發麻,再聽到艾可可這個名字,心中那點點缺口就疼了起來,臉色益發地不好看,低頭不語,到把他爸嚇到了,嘆口氣,勸他:“好了,兒子,爸不提你的傷心事,你振作起來,去給爸尋個好媳婦,今年就把婚結了,明年爭取讓我當爺爺。”

……

艾可可第一次看見馬藺的時候,她的爸爸正因爲她貪玩不知訓命令她寫書法,六歲的小丫頭,認不得幾個字,偏要她學着寫王羲之經典的“鵝”字,她正捏着毛筆頭疼着,門被推開,探進來兩顆腦袋,上面的那顆用手推推眼鏡,說:“不好意思,我們是新搬來的鄰居,來認識一下。”

下面的那顆腦袋有一雙滴溜溜的烏黑大眼,此刻正朝着自己張望,艾可可正愁沒有辦法擺脫變態的老爸,瞅準時機,衝過去,拉那顆小腦袋,說:“小妹妹,我帶你去看房子後面的大花園。”

那顆小腦袋掙扎着:“我不是妹妹,我是弟弟。”

小可可不置信的搖頭:“你長得那麼漂亮,”隨手又扯起他腦袋後面的小辮子,“哈哈,還有根辮子,你騙誰呢?”

邊說還邊扯着小傢伙的辮子玩,直把人家弄得眼淚汪汪,看得他的父親老艾和那顆大腦袋目瞪口呆,最後老艾忍無可忍:“可可,別欺負人家小朋友,回來寫你的字。”然後對着那兩父子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女兒平時被我們寵壞了,小妹妹,以後這個就是你姐姐,她叫艾可可,你叫什麼名字呀?”

“他叫馬藺。是我的兒子。”

這一說,本來一臉不情願在寫字的艾可可驚訝得擡起了頭,平生第一次相信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再看那張小臉,吹彈可破,可愛的能掐出水來,皺皺眉,還是覺得這個小弟弟需要自己的保護。

馬藺小時候絕對是個不記仇的好小子,在被艾可可□□的當天下午,他就不怕死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屁顛屁顛地去看艾可可嘴巴里的天堂——那片房子後面的大花園去了。

其實哪裡是什麼花園,七、八十年代的房子,造得都稀稀落落,房與房之間的一大片泥地,無人管轄,時日一久,空地上面長滿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還有人們吃的水果落下的籽自己長成的果樹,倒真成了孩子們眼裡的天堂。時值夏天,艾可可的媽媽因爲實在管不住女兒淘氣的性子,乾脆給她剃了一個小男孩的短髮,看在馬藺的眼裡,只覺得這個小姐姐就像個小哥哥,一會兒趴在地上翻石頭捉蟋蟀,一會兒又去摘那幾棵斜擰在牆邊的葡萄上面小的不能見人的葡萄,要不就去大片的鳳仙花裡面蹦進蹦出,踩塌了多少花花草草,這一幕直到這麼多年以後馬藺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會心地笑,多麼有意思的一個夏天,他搬家到了這個叫竹田苗弄的地方,開始了他有些悲慘卻十分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