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馬藺想不到林蕊這個女人這麼不簡單,第二天上午就到了他的公司,也不說話就那麼坐着,他的助理和幾個合夥人一幅看好戲的樣子用各種理由進出他的辦公室不下10次,最後他忍無可忍,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蕊眯着眼睛,還是不說話,戰術啊!絕對是戰術!

馬藺低聲地詛咒,然後一字一頓:“林蕊,這有什麼意思?”

就這一句,林蕊的眼淚刷一下滾落下來,那個眼神婉轉哀傷,如泣如訴:“馬哥,你追我的時候,我以爲你是真心的,至少,我是真心的……”再往下,就說不上來話了。

馬藺嘆氣,真心?!這個世道哪來那麼多真心?自己也有真心,照樣沒見得就有了好報,這要不是幾個臭錢,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能對自己有真心?

可這些話在心裡轉,不能說出來:“林蕊,你別這樣,顯得我特別沒意思,真的,算馬哥不好,我本來就不是個東西,你別說真心了,我不懂那個,還是說價錢吧,我只懂生意。”

林蕊看他,欲說還休,最後掩面離開,然後,門碰地被推開,他的大學同學,合夥人張誠走進來:“馬藺,不是我說你,你這事情做得不地道。”

馬林把整個人埋在沙發裡,低聲說:“我什麼事情做得地道了?”

也合該艾可可倒黴,她接到馬藺的電話,聽他的聲音如此鬱悶,主動說:“晚上去一席地吃飯吧,我請客。”

就這一頓飯,還真吃出事情來了。

兩個人坐下來點完菜,熱騰騰的本雞鍋還沒有端上來,找事的來了。

兩個打扮得就很社會人士的社會人士站到桌前,朝着馬藺,笑得陰險:“你是馬藺?”

馬藺和艾可可看他們一眼,很有默契的低頭不說話,對方於是接着說:“你這個兄弟早上做那事可不怎麼樣啊!你媽沒教你不能對女人那樣嗎?”

艾可可多聰明的人,一聽就明白了,偏着腦袋當作什麼沒聽見什麼沒看見,這是馬藺自己的風流債,和她無關啊,心裡還有些懊惱,早知道他今天的心情因此而起,就不請他吃這一頓飯了。

馬藺則生氣,挑他刺兒何必說到他媽,板着臉站起來,身高上面先壓倒對方再說:“你媽沒教你別人吃飯的時候不要在邊上亂叫?”

這話等於叫板,氣氛“蹭”一下子白熱化,端着菜進包廂的服務員看看情形不妙,溜出去叫經理,艾可可在桌子下面踢馬藺一腳,眼睛看看凳子叫他坐下,然後,拉邊上的凳子,用手一拍,一指,對那兩位社會人士:“你們也坐。”

說也奇怪,這麼兩個看起來滿臉橫肉的居然沒馬上發作,看馬藺,估計被他的身高駭到了,再看一臉無所謂的艾可可,茫茫然起來。

現在,輪到走遍六大洲會說四國語言的艾可可上場了,要是有背景音樂,這會兒一定比奧斯卡揭幕隆重,她慢條斯理:“給個面子,坐下來一起吃頓飯,這頓飯我請客,吃完了你們和他該怎樣怎樣。”

看對方沒有行動,可可嘆氣,這年頭自以爲是逞兇鬥狠的年輕人太多,連人話也聽不動了,用腳踢踢凳子:“坐不坐!?”聲音提高了幾度,表情也無,手上玩轉着手機,“要我報警嗎?”

……

等到飯店經理一頭汗水地走進來,只看見四個人坐在桌子的四邊,和平共處,酒杯裡還都滿滿的。

連服務員也是一頭霧水。

酒下去幾杯,艾可可教育家的情懷就釋放開來了:“小夥子,不要動不動就上火,打架有什麼用?有空多讀點書,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你們面前這位大哥,他憑什麼對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就是口袋裡有幾個錢嗎!等你們書讀好了,出息了,將來也開寶馬奔馳,到時候還得來謝謝姐今天請你們吃這頓飯,懂嗎?要不你們今天打架,我報警,你們在警察那裡留個紀錄,那是一輩子的,我看你們也不傻,這種幫別人出頭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下回別幹了。”

然後對着馬藺,惡狠狠的:“都是你惹的好事。”

馬藺笑,從眉毛到下巴每寸肌肉都在笑,他喜歡這樣微醺着有些當年壓迫着自己的老大樣子的艾可可,看起來——真實。

伸出手去,就能碰到的真實。

喝多了的艾可可在馬藺的車上唱正常人完全聽不懂的歌劇,唱一段,停下來,看專心開車的馬藺,嘆口氣,念沈德潛的《夜月渡江》:“萬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微茫欲沒三山影,浩蕩還流六代聲。水底魚龍驚靜夜,天邊牛鬥轉深更。長風瞬息過京口,楚尾吳頭無限情。”完了把最後兩句重複,“長風瞬息過京口,楚尾吳頭無限情。”才安靜下來。

馬藺的車在長夜的街頭劃過,旁人看見一輛寶馬開過這個城市的街頭,他們不知道車裡面上演怎樣的故事。

……

吳歌蕩槳,一聲哀怨,驚起白鷗眠。

……

把車停在艾家樓下的馬藺把香菸拿出來重新塞回口袋裡,轉身給艾可可蓋好毯子,將空調的風口調高,掏出手機,發呆,半晌,打給艾家兩老,說:“我們在樓下,可可喝多了,要不讓阿姨下來接一下。”

……

艾可可半夜醒來,月光清輝,夜涼如水。起牀來上網,李娜在線上,看見可可打招呼:“艾姐,這時候上來了?沒和帥哥在一起?”

可可莞爾,回她:“瞧,你們20多歲的女人想着帥哥,我們30歲的女人就只能借酒澆愁了,剛醒,帥哥估計被我嚇跑了。”

換來回應的“哈哈哈”。

天知道那個帥哥也是輾轉難眠,正靠在牀頭看外面的月亮。

你看,你看,月亮的臉。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叫馬藺又要怎樣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