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也就是祝輕雲在正清派突破元嬰期不久,忽一日心有所動,於是就練出了兩個化身。
一個化身在魔煉之地時英勇犧牲,爲祝輕雲擋掉一次生死大劫,而另一個化身則下凡到這黃河古村,靜待天機。
祝輕雲告訴梁山,在昨晚之前,她都沒有復甦。
三年前她來到這,住在破廟裡,從被村人懷疑、排擠到受人愛戴,最終成爲村落裡女神一樣的角色。這些點點滴滴說來輕描淡寫,梁山聽來感同身受,聽到時候忍不住捏住祝輕雲的手。
祝輕雲微微感動,又說這期間,她隱隱感覺到自己負有使命,但不知道是什麼,直到昨天晚上黃河上空的雷雨大作,她才忽然醒來。
這一醒來,前世今生也就都明白了。
梁山明白這種感覺,就好象一顆種子在心裡一直冬眠,然後突然甦醒,剎那間成長起來。梁山從前的白骨種子,也是這種情況。
兩個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兩個人這三年的光陰有些重合在一起,雖然一個南,一個北,這樣一來,先前的一點點隔膜也就漸漸沒了。
最後,兩個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依偎着對方,體會着難得的片刻寧靜。
時間猶如平靜的湖水,幾乎看不到流動,只聽到湖面上微風吹拂的聲音。
村民在河灘上祭祀了一個白天了,傍晚時分,兩個人不再膩在廟裡,而是走到廟外,告訴村人以後逢年過節來河伯廟焚香祭拜,心中有願也可以來許願,以及一系列需要注意事項。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俗,因地而成,也可以因事而成。
這黃河邊上要開始流行祭祀河伯的新風俗,梁山與祝輕雲自然要一點一點地教,務必在一開始就讓人明白這裡面的規矩。
說白了,風俗也是一種教育,而且是潛移默化的。
黃河氾濫,人心思過,是不是自己哪方面做得不對,人心不古或者又是出了什麼有悖倫理道德的事,惹得老天發怒。
敬天畏地,說到底是約束自己。
黃河內的神壇,河伯以及一干神靈,說到底是要跟人類社會共存共發展的。
在村子走了一圈,梁山這個神女相公的事實,村人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也都漸漸接受。
講出來的故事大抵是妻子外出修道,然後夫君三年尋來,最終在這黃河旁的古村落得以夫妻團聚。
自古以來,民間對故事“大團圓”的結局也都是贊同的,有些孤老太太聽到這些個,甚至拉着祝輕雲與梁山的手一邊寬慰一邊流着濁淚。
夜幕徹底降臨之後,一天紛紛鬧鬧的河灘祭拜也就結束了,空氣中殘留香燭的味道。
梁山開始感覺一村上下待人至誠的美好感覺,好像人人和氣,人與人之間都沒有矛盾。
很多戶人家都給河伯廟送來了吃食。
其實也就是一些胡餅,看起來很原生態的,但梁山知道,卻是這裡的人家所能拿出來最好的了。
胡餅在桌案堆出好看的圖案,頗爲壯觀的樣子,廟裡神像一邊一個巨大的香燭,這是讓梁山又想起過去與祝輕雲的洞房花燭夜來。
祝輕雲顯然也想到了,面色微紅,略帶羞澀地應答着來往的村人。
河伯廟熱鬧了一番之後,村人也陸續散去了,有的甚至想留下來趴牆根,被自家家的糙老孃們扯着耳朵拽了回去,留下一路洪亮的葷罵。
當然,這期間梁山也聽到一兩個粗莽漢子遠遠跑開,躲在河灘邊上垂足頓胸的聲音,想來對神女有夫君這一事實還是難以接受。
最美最痛不過是暗戀。這事擱在後世,發泄的形式很多,酒吧深夜買醉,沉迷網絡,一個人旅遊,或者乾脆胡天胡地亂來的一夜情也就解決了,但是這個時節卻單純地很,擼一把眼淚鼻涕到黃河裡,撕心裂肺地乾嚎幾聲也就過去了。畢竟,日子還是要過的。
梁山又蠢蠢欲動了。當初的洞房花燭夜裡,娘子就是藉故要修行纔沒成好事,現在大家修爲都很高了,一些個親密動作也是做得的。
祝輕雲也感覺到了,臉頰更紅了,這讓梁山心裡更加興奮,難不成就在這黃河、古村、破廟之內,兩個人要完成他們的人生大事?
這個大事對於俗人而言妙不可言,但是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其實沒有必要刻意去追求了,但要說完全不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梁山的妻妾一個接一個,遠觀的近賞的,閨房之樂那也算是享受了,但是可笑的是,他的第一個妻子——祝輕雲,到現在也只是拉拉手而已。
恥辱啊,這對於過去的花心梁山而言,尤其是一種恥辱。
今夜,就得以一償宿願嗎?
梁山拉起祝輕雲的手。祝輕雲雖然羞澀,但還是擡起頭,深情地望着梁山。
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梁山心道。
老天真是厚待於他,被人攪了閉關,馬上就把娘子這個大禮送到眼前。
梁山飛快地看了娘子一眼,正趕上娘子的妙目也睇了過來,兩個人就好象一道電流擊過來一般,身子都一顫。
梁山恍惚了,好像第一次見蘇婭的情景,那個女生宿舍,那個美妙的小提琴的聲音,又好像第一次見祝輕雲的場景,她當時就站在母親樑楊氏身邊俏生生地望着自己,帶着些不屑又帶着些希冀,還有緊張。
一切宛若昨日啊。
“娘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梁山說着,臉先紅了。
祝輕雲的臉也紅了,她知道,今天晚上也許逃不開了,於是擡起頭,美目望着梁山。
梁山分明感應到祝輕雲說:“不要在這裡。”
兩個人的頭於是靠得越來越近,呼吸就像是平原上的風陡然穿過一道狹窄的峽谷一般。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河伯廟突然大亮起來。剎那間,神光佈滿整個河伯廟,兩個人轉身一看,神龕上的河伯神像以及蛟龍丞相神像都神光熠熠起來。
梁山忍不住罵了一句:“神氣什麼?”接着就兩個人相視而笑,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神壇復甦了,神廟也點上神光了,就好象一盞老燈又亮了一般,日後村人要祭祀河伯也就用不着去河灘裡,直接到這就行了。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外頭很快又人聲鼎沸起來。
這一大片神光突然照耀出來,在深夜時節,哪個還在家呆得住,一個個都穿戴好趕了過來。
三日後,梁山與祝輕雲拜辭衆村民。村民依依不捨,灑淚分別。祝輕雲也是淚眼濛濛,這個樣子,比過去卻是感性許多。
兩個人緊了緊了背囊,上路。走了沒多,站在路口梁山回頭看,忽然就看到那小山丘上的破廟變成廣殿重宇,從山下到山上都是廟觀,香火繚繞,八方信衆匍匐而來。而就在這小山丘之上,老松樹的旁邊立有一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刻的是一篇《河伯顯靈記》,梁山看了頭上幾句,居然就是昨日之事,再往後看,卻是看不清楚了。一陣山風吹來,破廟還是破廟,哪有什麼石碑?梁山知道,那是未來神道大興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