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柔在房間裡躺了一整天,看着傷口在慢慢癒合,也沒有黑色的血再流出,她總算安心了。
直到夜幕降臨,桑卿柔卻換了衣服準備出去,如玉嘆了口氣,還是幫她換上衣服。
“小姐,夜裡風大,咱們帶上披風。入冬了,不比以前。瞧這天,怕是要下雪了。”
“湯婆子拿給我就行了!沒辦法呀!人命關天的事,我必須把孫氏帶去律正堂,把事情給定下來,最好,今晚就搞定,免得夜長夢多。”
她總覺得,劉勝的屍體擺在那是個很大的隱患,她就怕什麼時候棺材毀了,屍體再不見了,過陣子又冒出了第二個丁全。
從屋子裡走出來,桑卿柔因爲冷,躲在披風裡的身子抖了好幾下,抱緊了懷裡的湯婆子,哈了好幾口氣,這纔出門。馬車已經在後門等着了,如玉爲她掌燈,兩個人上了馬車,這才稍微暖和了些。
“趕緊走吧!早點辦完事,早點回來睡覺。這雍都城的冬天也太冷了,害我都想冬眠了。”她嘟囔着,讓如玉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溫熱的液體喝下去,她才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馬車晃晃悠悠總算到了劉家門口,屋子裡還亮着燈,桑卿柔從馬車上下來,讓如玉趕緊去敲門。
孫氏聽到動靜,罵罵咧咧前來開門:“是誰呀?都這麼晚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打開門一看,孫氏見是桑卿柔身邊的婢女,頓時大驚。
“小婦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小姐親臨,還請大小姐恕罪。外面冷,大小姐不如進屋來說話吧!小婦人這裡有口熱茶,希望大小姐不要嫌棄。”
“不了!我這個時候來,找你自然有要緊事。你且跟我去個地方,到了那,你自然知道是什麼事。”
孫氏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經過之前和桑卿柔的溝通,孫氏已經對桑卿柔深信不疑。夫君之死還未查明,大小姐又說有要事要找她。孫氏一想,該不會是帶着她親自去抓殺死夫君的兇手吧?
如果讓她親手抓住,她一定會感激大小姐一輩子的。
“大小姐稍等片刻,我滅了屋裡的燈,這就隨你去。”
一切還算順利,馬車裡,孫氏不敢放肆,見如玉給了她一杯茶,她小心翼翼捧着茶具,眼中竟是歡喜。
這是桑卿柔看得起她,孫氏怎能放肆?
“怎麼不喝?這個天,喝杯熱茶會舒服很多。抱歉,這個時間讓你出來。”
“大小姐爲民婦的事東奔西走,不辭辛苦。大小姐都沒有怨言,民婦更不敢有。這是大小姐看得起民婦才賞賜的熱茶,民婦看着這杯子便覺得渾身暖和了,捨不得喝下去。”
“一杯熱茶而已,你若喜歡,我讓如玉送你一些茶葉,你回去泡了慢慢喝。”
當初律正堂門口,孫氏看起來像個潑婦,難以溝通。可相處下來,桑卿柔便發現,孫氏並非像外人所說蠻不講理。大概是有自己的難處,身份不同,自然做的事情也會不一樣。
夫君不愛自己,心中卻想着青樓女子,她怎會不氣?
“大小姐不知道,我那死鬼……其實,我不想這樣對他的,可我知道,他心裡有人,我怕,自己不管着他,他的人和心都會在青樓,這個家,他也不會再回來了。若是有選擇,世間女子,誰還不是溫柔如水的?”
卿柔笑了笑,孫氏雖然粗鄙,可這句話說得極有道理。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劉勝已經死了,從你對他身後事的置辦,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對他是有感情的。”
“誰說不是呢?可是,我家這個死鬼卻總覺得,我嫌棄他。我若是嫌棄,怎麼可能會嫁給他?”
如今人已經死了,再說這些,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夫君把殺人兇手找到。
“我明白你的心思,此行,就是帶你去見見害死你夫君之人。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不管今晚你看到了什麼,你都不可向旁人說起。否則,劉勝死後不得安寧,你,永世難安。”
桑卿柔突然變得認真起來,孫氏嚇了一跳,連連點頭。
“大小姐說的,民婦一定做到。民婦發誓,我若把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半個字,全家死絕,死後魂魄不得安寧。”
桑卿柔滿意地點點頭,她相信孫氏是個有輕重的人,可就怕她什麼時候一激動,說了出來。讓她發毒誓,只是提醒她要時刻記得,什麼事能做,什麼不能。
馬車停在律正堂門口,齊越早已經在那等候多時。
孫氏一下車,看見齊護衛,便激動起來。看到他,不就等於會看到宸王殿下嗎?她可是宸王殿下最忠誠的信徒,此行能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她免不了有些激動。
“孫氏,你可要謹記,你跟我來,到底是做什麼的。”桑卿柔冷着臉提醒一聲,孫氏立馬冷靜下來,目不斜視,老實跟在桑卿柔身後。
“齊越,你帶路。”
“是!大小姐,請跟屬下來。”
如玉上前扶住桑卿柔:“小姐小心着些腳下,慢點走。”她身上有傷,凡事不可動作過大。她咳嗽兩聲,都能扯痛肩膀上的傷口,便是這種要死不活的感覺,最是遭罪。
她也不是女主,怎麼就有這麼多倒黴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被掃把星纏上了。
孫氏緊跟着,四處看着,只看見他們越走越黑。律正堂的牢房戒備森嚴,尤其是大晚上來,周圍靜得嚇人,孫氏下意識跟緊了些,就怕自己走丟了。
層層把手,讓她越發害怕起來。這人已經抓住了,是十惡不赦嗎?怎麼還要往裡走?
“大小姐,我們這是,去什麼牢房?”
“地牢!你跟着便是,無需問太多。”律正堂裡的牢房,根據罪行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裡,能被關在地牢裡的,必定是犯下十惡不赦大罪的人,而且,對方肯定很厲害。
孫氏嗓門大,此時卻不敢再說話了。跟在桑卿柔身後,她才稍微安心一點。
過道里迴盪着他們細碎的腳步聲,她只看到前方昏暗的火光,卻不知這是通向何處。前方看不到盡頭的地方,更像是帶他們去往地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