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天而降的禍事

接到老闆的告急電話,歐陽南關被催得沒法,只能告辭三位滿臉不高興的妹子和兩個心懷鬼胎的老外,急急忙忙打了個車,趕往老闆交待的地方。

到了才發現,原來是老闆新買的江景花園別墅出大事了。趕情老闆中午牽完線後,下午回到別墅裡補個覺,哪知人在家裡禍從天降。聯排別墅的隔壁住着一位電視臺美女,開着一輛嶄新的紅色瑪莎拉蒂回來,進了小區後邊開車邊接手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手機裡什麼給刺激着了,然後,就是一起接手機的女司機神奇事故。估計是一腳剎車踩到了油門上,小車莫名其妙地衝上了綠化帶的小山包,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騰空而起,飛上了老闆家的二樓大花園陽臺,就象一枚執行斬首行動的戰斧巡航導彈,精確無比地從落地大玻璃牆窗中間撞進了臥室。正在高臥的老闆從夢中驚醒,看到香車美女從天而降,停到了自己牀前,驚訝得簡直快說不出話來了。最不可思議的是,完成了這一高難度特技動作的美女司機居然沒受什麼傷,只是被安全氣墊擦破了點皮。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有點羣衆喜聞樂見了。按老闆交待的說法,兩位鄰居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憐香惜玉的他見美女身上的衣衫有多處擦破,就主動把老婆的衣服借了一件給對方,作爲一個大方的成功男士,他隨手就挑了一件最新最貴的衣服——完全沒意識到他在幹什麼。等不可思議的交警、保險和物業趕來處理了這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故後,很不好意思的美女也投桃報李,回家也找了件據說是前男友留下的高級西裝作爲賠禮。在老闆娘回家之前,這個故事都是一起鄰里之間化矛盾爲和諧的主旋律。等老闆娘一到家,劇情就開始大反轉了。

震驚的老闆娘,面對自己一片狼藉的家園和聞訊趕來看稀奇的圍觀羣衆,看着停在牀前的紅色瑪莎拉蒂,女人的怒火和妒火熊熊燃起。恰在這時,隔壁的美女送回了自己那件新買的衣服,還搭送了一件西裝給老公——他居然在賠償問題上還幫着對方說話,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傷口灑鹽,雪上加霜。最最令她感到傷害的是,她的心肝寶貝,家裡那條白萌萌的薩摩耶居然也“叛變投敵”了——這廝一見美女進門就上去撒歡,對方纔摸了它兩下,它就借梯上牆把兩隻爪子都搭了美女香肩上,一個勁去蹭人的臉。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已經被欺騙、背叛和拋棄所充填的老闆娘再也不能忍受,就象夏威夷基拉韋厄火山一樣大爆發了,鬧得人飛狗跳。當時的場面,就象網上流傳的一段視頻,某記者採訪一小朋友:“女人發火和恐怖分子相比,誰更可怕?”小朋友答曰:“女人發火。”記者問爲何,小朋友正色道:“恐怖分子還有談判的可能……”

看到這一出後,圍觀羣衆馬上開動中國人民特有的智慧,腦補出了新的情節:隱蔽在隔壁的小三暴露,夫妻反目,正室小三大SB。而且,最讓小區裡的中年主婦們義憤填膺的是,現在的小三不僅挖人老公,連人家的狗兒都不放過,實在是慘無人道。附帶的結果,小區中年大媽們溜狗時,開始防火防盜防美女了。

焦頭爛額的老闆花了好大力氣才哄住老婆,隔壁那位電視臺美女是背後有人的角,本來自己藉機搭上這條線,說不準還能摸上條金光閃閃的人脈,結果被老婆的無理醋鬧給毀了不說,沒準還要得罪人家背後的人。

就在老闆娘剛止住淚,有點回復理性時,老闆的電話響了。來電話的是美女秘書,嗲聲嗲氣地問老闆晚上的應酬還去不去。一聽這聲音,老闆娘又發飈了,她早就懷疑這個狐狸精了。於是,又是一場大鬧,開始懷疑一切的老闆娘質疑老闆爲什麼今天一大早就跑去公司,然後下午回來睡覺,這中間是不是幹壞事去了。老闆的解釋她根本不信,他居然沒事給師弟介紹女朋友,老闆娘懷疑他是不是自己找上小三了,然後拉歐陽南關來當擋箭牌。老闆也急眼了,倆人吵翻了天,上綱上線到準備離婚分手了。

沒脾氣的老闆就打電話喊歐陽南關來當面解釋救駕。歐陽南關被老闆形容的惡劣情況所震驚,只好不辭辛苦地打車飛奔而至。老闆跑到小區門口親自把歐陽南關接了進來,一路上先叮囑歐陽南關別把出事和僞證那點情況也交待了。其實他找歐陽南關來就是給老婆一個臺階下,另外,還有一個目的,是讓歐陽南關陪他一起去隔壁向電視臺美女登門道個歉,自己老婆剛纔鬧得太過了,真把人得罪了可得不償失。老闆娘瞭解歐陽南關這個小師弟是老實人,問了幾句確定老闆沒扯謊,氣其實也消了大半,但是堅決不同意去給隔壁道歉。於是老闆就藉機退一步,提出讓歐陽南關陪他去隔壁道歉。

隔壁別墅的花園門沒關,兩人出於禮貌,還是先摁了門鈴。門鈴摁了半天沒反應,可房間裡燈光是亮的,而且還能聽到電視聲。老闆估計是對方還在氣頭上,不肯理睬,正打算沒趣掉頭時。歐陽南關發現了別墅三樓的窗紗後忽有個人影一閃,明顯是在朝下張望,但又不願讓人發現。他告之了老闆,後者卻不以爲然,反以爲電視臺美女是不是在家和什麼人私會,不敢讓外人看到了,這種事還是不要撞破的好。歐陽南關就建議老闆先打個電話。看到老闆臉上的表情幾變,歐陽南關才明白,原來老闆把老婆衣服借給隔壁女司機的核心動機就是趁機要到了美女的聯繫方式——這事可沒向老闆娘彙報。

電話打過去,通的,沒人接。可以聽見電話鈴聲從別墅的客廳裡飄了出來,這是一支奧斯卡獲獎影片的主題曲。然後,手機被關機了。老闆更加確認屋裡是藏了什麼人,訕笑着搖了搖頭,只能放棄。既然道不成歉,兩人就回去見了老闆娘,並由歐陽南關彙報了情況,老闆娘有點不好意思了,就塞給歐陽南關兩百塊錢表示謝意,讓他打車回去吃個宵夜。

被折騰了一晚的歐陽南關剛出門,就發現有個保安從隔壁電視臺美女的別墅的花園裡轉了出來,正在順手關上花園門,樓上的燈光已經全滅了。覺得哪裡有點不對頭的歐陽南關就走了過去,想問問情況,但對方可能是沒有注意到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邊走還拿着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麼情況正常。感覺自己多心了的歐陽南關也就放心離去了。

打車回到自己住處時,已經十一點多了,歐陽南關在下車時,無意中發現後面有輛白色的小車也停到了路邊。也是時近午夜,聞到了不遠處樓下燒烤的香味,歐陽南關就過去買了幾串烤肉,直接打包拎上樓。回到租房,隔壁的小倆口還沒休息,跑到客廳裡來打遊戲。原來,他們臥室裡的燈壞了,房東答應明天來換修。心情不錯的歐陽南關就大方表示,可以把自己房間的燈泡先換給他們用——其實他是想早點休息,怕客廳打遊戲會吵着自己。小倆口分外感謝,特別是那個妹子,又給歐陽南關同學發了一張好人卡。

次日,老闆果然給公安局傳喚了,專案組從監控攝像頭上發現了他的車牌號。早有準備的老闆不慌不忙,臨行前專門又給歐陽南關打了個電話,弄得歐陽南關的心裡七上八下。心裡發虛的歐陽南關,一上午都魂不守舍,偏偏同事們都知道了他的八卦,以爲是他在等女朋友電話。女秘書更是有事沒事就拿話刺刺他,以發泄心頭的不滿——有一種動物叫美女,明明是她佔人便宜,要人給她幫忙,人家沒答應,她反覺得是人欠了她的。

臨近中午,老闆娘來了電話,女秘書接的,人當場就木了。老闆在去公安局的路上出了車禍,被一輛變道的SUV和一輛大貨車夾擊相撞,當場車毀人亡,肇事司機逃逸,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公司裡一下炸開了鍋,老闆這家公司也算是白手起家,全靠他家裡的人脈成爲幾家國字號單位的常用乙方,屬於間接吃皇糧的關係戶小公司,老闆這一去,原本一帆風順的公司快艇就變成了岌岌可危的漏水舢板。師兄當年畫給歐陽南關的那塊大餅,幾年後公司創業板塊上市的光明前景,現在就要成泡影了。更糟的是,自己纔剛剛談上第一個真正心動的女朋友,公司的劇變毫無疑問來得不是時候,未來一下子變得無法預測,這讓歐陽南關心中充滿了苦澀的煩惱。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滔滔大江,混濁的江水,在心中流淌,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在何方。出於某種下意識的衝動,他給劉德打了個電話。

江大,國家重點實驗室。劉德正在接受公安的問詢,這次專案組派來的是一男一女。男警老沉精練,女警青春妙齡,簡直就是標準的國產偵破片的搭配。爲了配合工作,國家重點實驗室專門騰出了一間小會客室給公安作爲辦案專用。江大校領導已經去了公安局開工作協調會,公安問詢相當客氣。劉德先是介紹了自己,然後應公安要求,談了談自己對林詩芸各方面情況的瞭解。基本上他介紹的情況,都是內部統一了口徑的標準版,再加上少許的個人發揮。奇怪的是,前面的張副教授和馮偉良都只被問詢了十幾分鍾,本以爲自己時間會更短的劉德,發現兩個公安根本沒有聽完就放自己走人的味道。

“劉教授,你是留校的博士?”男警官摸出一支香菸,“你們這裡可以抽菸不?”

“是副教授,”劉德友好地糾正了一下,“應該可以抽吧,這間是會客室,要不我問一下辦公室?估計不會有問題。”

“人家這裡是國家重點實驗室,不許抽菸,要抽菸得上樓頂或下樓,”女警花皺了下眉頭,毫不客氣地制止了煙癮發作的同事,轉過漂亮的臉來,直視劉德,“劉副教授,剛纔你說你和受害人平時一點都不熟,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你確認?”

劉德眼皮一跳,意識到是哪裡不對頭了,該死的馮直男又把自己給賣了。他只好苦笑着承認,林詩芸剛來的時候,也許是因爲她人長得太漂亮,讓黃副校長的夫人有點不放心。黃夫人就以師母的身份,把這位天下掉來的林妹妹介紹給了劉德。“我就和她約會過一次,請她在科技園二路的豪客來牛排吃了個晚飯。這次見面的印象並不太好,她明顯覺得我請客檔次太低,卻又裝腔作勢試探我的經濟實力。我不喜歡這樣的女生,就再沒有來往了。”

“哦,可是根據我們瞭解的情況,有一段時間,林詩芸對你很有興趣,經常找你。這和你說的沒有來往了可不相符呀。”警花的眼睛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一動一動,讓劉德的心裡有種莫名的享受感。

“這是馮偉良和你們說的吧?”劉德知道問題出在哪了,有一陣子,馮偉良在向林詩芸大獻殷情,後者很聰明地利用他當了幾回擋箭牌,雖然後來他和林詩芸啥也沒發生,這也讓馮直男耿耿於懷了。

“你不用問是誰告訴我們的,我們只需要你的回答。”掏出香菸男警官在煙捏在手上,輕輕搓揉着,放到鼻孔前,嗅了嗅,“劉副教授,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只要你說實話,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個人隱私不會暴露,當然,前提是與本案無關。”

有點沒脾氣的劉德只好詳詳細細把這點破事給兩位警官從頭到尾講了一道,重點強調自己對林詩芸確實沒有過任何想法。兩位警官慢慢地聽,女警花偶爾低頭做個記錄,不置可否。聽完後,他們又問了幾個有點拉家常似的問題,瞭解了重點實驗室這邊的男女情況,有哪些人曾經追求過林詩芸,她平常愛和哪些人來往。不經意間,嗅着香菸的男警官問起劉德這一週來的日程安排和活動,包括他的車牌號碼、電話號碼以及網上各種聯繫方式。劉德明白,感情這是把自己也當成嫌疑人了。

好在他問心無愧,一一詳細回答,記不起來的,他就去翻自己的實驗室工作記錄。兩位警官也不苛求,還是慢慢地聽,慢慢地記,控制着談話的節奏。漂亮的女警花還不時給出兩個可愛的笑臉,調節一下氣氛,讓劉德生不出什麼抵抗之心來。

本以爲談完這些就可以結束了,不料警花似乎發現了什麼,長長的睫毛又眨了眨,眨得人心裡有點發花,“劉副教授,有學生反映,去年有一段時間,林詩芸多次主動約你?”

劉德心中大吃一驚,沒料到這事也會有人抖出來,當時有關林詩芸的八卦傳遍了網絡,所以他非常小心,現在看來林美女的一舉一動都沒逃出八卦黨人的視線。他只好承認,當時是林詩芸聽說了他的一篇大PAPER要發表,專門跑來問了一堆關於出國進修和發文章的事,明顯就是衝着想出國去的。對此,劉德很不以爲然,覺得她太眼高手低,專業方面連半杯水都沒有,卻老想着靠臉蛋來搏個前程,結果就愈發降低了對她的評價。當然,死者爲大,有些話劉德就不好直說了,而是拐彎抹角地向緊盯着他眼睛的女警花作了介紹。

嗅着香菸的男警官,不動聲色地給同事打了個眼色,和顏悅色地向劉副教授表示了感謝,建議劉副教授整理一下情況,看看還有什麼遺漏需要補充。

就在這時,劉德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歐陽南關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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