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不知是從誰開始,寨內悲哭聲大作,畢竟自家皇帝被人生擒活捉,這是奇恥大辱,也預示着平城真的陷落了,曾經輝煌的大魏國只餘下河東這區區一隅之地!
每個人都是目中噴出怒火,恨不能解救回自己的皇帝,齊刷刷的把請戰的目光投向了拓跋烈。
說實話,拓跋烈的胸口也燃着一團熊熊怒火,也想上前拼命,但身爲一軍主帥,統領着大魏國的最後一支力量,必須謹慎,於是猛的大喝一聲:“都給老子冷靜,可別害了陛下性命!”
果然,寨內一瞬間安靜下來,氣氛卻壓抑到了極點,仿如暴風雨隨時都會降臨!
寨內的軍卒均是手裡緊緊攢着兵器,無邊的怨恨散發出來,顯然怨恨的對象不是他們的皇帝拓跋嗣,而是拓跋嗣身邊披着銀甲的衛風,如果怨毒與詛咒有用的話,衛風早被轟成了渣!
距營寨兩百步左右,衛風猛一揮手,騎隊除除停下,這才道:“僭魏國已經被本將破滅,拓跋嗣這白麪小兒也被擒拿,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速速出寨受降,莫作無謂抵抗,否則,本將就拿拓跋嗣的人頭祭旗!”
拓跋嗣跟着大叫道:“陰平王拓跋烈,朕以大魏國皇帝名義,傳位於你,望你保我大魏統胤不斷,他日如有機會,取下這姓衛的頭顱爲朕報仇!朕的生死,你不必計較!”
“陛下!臣無能啊,臣會謹遵陛下的叮囑。臣舉天爲誓,臣在。族在,族亡,臣亡!”拓跋烈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寨內的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下,帶着滿腔悲憤,與他們的皇帝決別!
衛風卻冷冷一哼:“既然想死,本將成全你。來人,把拓跋嗣的頭顱斬下,全軍壓上,一個不留!”
張寧趕緊勸道:“將軍,天色將晚,倉促攻打恐怕會生出變數,不如明日清晨來再罷?拓跋嗣。留他多活一晚也是無妨。”
“嗯~~”衛風略一沉吟,點了點頭:“好,且容你們多活一晚,都把脖子洗乾淨了等着本將明日來割!傳令,後隊變前隊,退回雁門!”
“嗚嗚嗚~~”陣陣號角長鳴。晉軍緩緩向回退去,拓跋烈數次都想綴尾追擊,卻始終不敢,晉軍的隊列太整齊了,使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衝擊只能是給對方送菜。關鍵是,都城被破。皇帝被擒,他已經失去了戰勝晉人的信心。
沒有實力支撐的衝動與熱血,只是曇花一現!
天色愈發昏暗,晉軍也越退越遠,幾名部將相互打了個眼色,不約而同的跪了下來,大呼道:“末將參見陛下!”
營內的所有人再次跪下,齊聲道:“末將參見陛下!請陛下於陣前登基,挽我大魏國勢!”
拓跋烈擺了擺手:“諸位,陛下雖傳位於我,但全軍將士還處於危機當中,不能帶領諸位擊破晉軍,我拓跋烈何以敢稱帝?稱帝之事容後再說,當務之急,乃是保存實力,他日再與晉人爭鋒!不過,我可暫時以陰平王身份攝國,來,都請起罷!”
“遵命!”嘩嘩啦一陣聲響,衆人陸續起身,拓跋裘問道:“晉人明日將來進攻,咱們憑營寨恐怕難以守住,父親,不如退回晉陽,據城固守,您看如何?”
拓跋烈一口否定道:“不妥,我軍一旦退入晉陽,必然被晉軍四面圍困,晉軍尤擅於圍點打援,若有援軍,反趁了他意,若不來援,咱們被困孤城又能守住多久?晉陽萬萬回不得,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這....”衆將想想也是,均是一籌莫展。
拓跋裘突然尋機一動,拱了拱手:“父親,河東雖有雄關守護,卻也四面封閉,留着不走只能是等死,兒以爲我軍必須要離開河東,另謀生路,如今黃河封凍,可於蒲阪渡河入關中,料想那姚興不敢攻我,否則兩敗俱傷之下,只會白白便宜了晉人,父親可暫時依附於姚興,共同抵禦晉軍,待去了威脅之後,再與姚興一決雌雄!”
“好!”拓跋烈猛叫一聲好:“不錯,河東呆不下去,咱們就入關中,傳令,全軍今夜棄營直奔蒲阪,另詔告河東各軍,速往蒲阪與孤匯合!”
“遵命!”數十名親隨匆匆而去,軍中也緊急動員起來。
冬季確實有利於逃循,魏人處於下風口,聲音很難傳到上風口,而且呼嘯的西北大風也很好的掩蓋了動靜,當年夜裡,全軍四萬多人僅帶上糧草、兵甲,偷偷摸摸的離營而去,足足走出了十餘里,才上馬撒開蹄子飛奔,由雁門到蒲阪足足有一千一百里,夠跑一陣子了。
第二天,諾大的營寨中已經人去樓空,衛風也不追趕,相反,他還要給魏人充足的時間循逃,因此在三日之後才向晉陽進發,晉陽距雁門只有兩百里,全軍於十二月二十五日抵達,由於魏軍走的急,並未擄走當地百姓,甚至連屠城都沒時間,沒辦法,萬一遭到反抗,反而被拖住走不了了,因此只搶劫了些糧草財物便匆匆而去。
由於還有五日便是新年,十餘萬大軍就在晉陽駐紮下來,在年後的第三天,才分派人手去接收河東的各座城池,整個河東大地,馬蹄聲隆隆,已經不見一名魏軍了,這無形中也省了諸多手腳!
正月十五,秦國於新年後首場的朔望大朝會,按理說,本該是喜氣洋洋,百官都向姚興進獻賀辭,可今年的朔望大朝會,所有人都失去了阿諛的興致。
燕國被滅、魏國被滅,燕主馮跋與高句麗永樂太王不知所終,魏主拓跋嗣被生擒活捉,不吝於一記晴天霹靂劈入了太極殿當中!
姚興龍目一掃,陰着臉道:“晉國的風頭一時無倆,近兩年來,取河北、幽燕、平城、接下來定是河東,恐怕再往後,便是朕的洛陽與關中了,諸位都說說看,該如何應對?”
鎮南將軍姚洸拱了拱手:“陛下,晉國勢大,我關中已深陷於晉人包圍圈裡,且由於武關被佔,另蒲阪也該落入了晉人手裡,晉軍可隨時入關,而洛陽孤懸關外,難以長期扼守,故臣以爲,應暫時棄洛陽,集中力量退守關中!”
“洛陽?你勸朕放棄洛陽?”姚興頓時怒道:“棄了洛陽,關中才危險,洛陽城池堅固,豈是輕易可破?有了洛陽,纔可以牽制晉人部分兵力,否則三面來攻,關中還能守上多久?你糊塗!”
“陛下教訓的是!”姚洸臉面通紅,訕訕稱是。
狄伯支接過來道:“陛下,衛將軍已經有了平滅天下之勢,如今只只聯絡天下英傑共同抵禦,纔有幾分勝算,陛下可暫時放下與劉勃勃的仇恨,向他申明大義,聯手共拒晉軍,另再派人聯絡樂都禿髮傉檀,禿髮傉檀也是拓跋氏的一支,於漢魏之交由塞北遷來河西,主族被滅,他豈能不同仇敵愾?
同時,還應派人向張掖沮渠蒙遜申明脣亡齒寒之理,沮渠蒙遜是個明白人,當能知曉我秦國滅亡的後果,陛下可與這二涼結盟,一旦晉軍來襲,請二涼入關,共同應敵!”
“嗯~~”姚興點點頭道:“劉勃勃奸滑殘暴,唯利是圖,除了此人頗爲難纏,禿髮傉檀與沮渠蒙遜理該不成問題,另外,那姓衛的雖是晉人,但遲早會走上桓玄代禪的老路,晉國朝庭必不容他,朕欲遣使出使晉國,狄尚書以爲如何?”
狄伯支沉吟道:“陛下,衛將軍無論如何尚是晉臣,晉國朝庭雖有心削滅他,但在未挑明之前,理該不會強來,免得授人口實,因此陛下遣使不可明遣,暗中派人去見劉寄奴較爲妥當。”
姚興讚道:“還是狄尚書思慮周詳,這樣罷,遣使聯絡四方之事朕交由你來操辦。”
“臣領旨!”狄伯支深深一躬。
這一躬還未起身,殿外已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名黃門施禮道:“陛下,有馮翊緊急軍情!”
姚興心裡一突,一個極其不妙的念頭冒出了來,當即喚道:“呈上來!”
黃門托起簿冊,一路小跑奔入殿中,還未呈到姚興手上,殿內已響起了零零落落的議論聲。
“莫非是晉軍渡過了蒲阪?”
“不錯,馮翊郡治大荔縣與蒲阪之間原有漢初修建的浮橋相連,卻於晉永嘉年間焚燬,除了每年黃河封凍的短短三兩個月,其餘時間兩岸不通往來,如今晉軍主力盡在河東,很可能挾破滅魏國之威,來犯我關中啊!”
“由大荔到長安僅四百里不到,晉軍以輕騎開路,兩日一夜便可兵臨長安,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如果南面再由武關進軍,恐怕....形勢不妙啊!”
“唉~~誰能料到晉軍竟會來的如此之快?狄尚書提議聯結四方共抗晉軍,主意是不錯,可在時間上如何來的及?”
十個議論的,有九個都在猜測是衛風強渡了蒲阪,另外一個則是閉口不言,目光隱見閃爍,也難怪,在黃河西岸是臨晉關,關後五里是大荔縣,而黃河東岸是蒲阪關,關後三裡是蒲阪城,馮翊的緊急軍情,要麼是大荔縣已經失陷了,要麼就是黃河對岸集結了大量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