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九十九章 集中營重逢(上)

醫生說,林微微至少三天不能下地。可她才休息了一天,弗裡茨就氣急敗壞地到處找她。

“誰讓你休息的?”他陰鷙地看着她,“洗澡水沒人放,咖啡沒人煮,就連菸灰都沒有人收拾!”

面對他的指責,她欲哭無淚。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還真以爲他會良心發現放她一碼,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無恥混蛋一直都在把她當成獵物耍着玩。給她包紮傷口,不是因爲動了惻隱之心,而是他不想太快弄死自己的玩具。

碰到這種變態,真是無話可說!林微微一言不發地把鞋穿上,然後跟着他上樓。短短一道樓梯,卻走得比紅軍長征還艱辛,每一步都是踏在刀尖上,那些傷口火辣辣地,就像是被利器再度割開了一般的難受。

他回頭看了林微微一眼,明明見她臉色蒼白,額頭的流汗幾乎被冷汗淋溼,卻還不動聲色。

在皮座椅上坐下,道,“去給我把白蘭地拿來。”

拖着步伐走到酒櫃前一看,差點沒暈過去,玻璃櫥窗裡啥酒都有,就是沒有這種叫做白蘭地的。

一回頭,正好對上弗裡茨兩道深沉的目光,只見他悠閒地靠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她。他抿着嘴脣露出一個欠扁的笑容,雖然沉默,可臉上的神情卻分明在說,求我,快點求我!

弗裡茨,算你恨,每天變着花樣來整我,都不帶重複的!林微微咬咬牙,暗道,你要我求你,我就偏不求你,士可殺不可辱,丫的有種你殺了我!!

但,不蒸饅頭爭口氣的後果就是……

自~

虐~~

等她從酒窖裡將酒那上來的時候,衣服裡外溼了一層,不但衣服汗溼,連鞋子也溼了,卻是血。每走一步,地上就印出一個鮮紅的印子,看得人觸目驚心。

弗裡茨沒想到這女孩個子不大,性子還挺硬,寧願活受皮肉之罪,也不肯低頭向他妥協。看着被她弄髒的地板,他一皺眉頭,本能地想要發難,沒想到張了嘴卻失了聲。

林微微替他拿了酒杯,並倒滿,正打算將酒瓶子放回酒櫃,卻被他一把拉住。

“整瓶酒都留下。”

見她將酒放在桌子上,他伸手一撈,拖了一把椅子過來,拍了拍,道,“過來,給我修指甲。”

將指甲鉗之類的工具找出來,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他伸出手,第一次看見他沒帶手套。這雙握槍的手卻長得像彈鋼琴的手。手掌很寬,手指很修長,強勁而有力。

他閉着眼,啜着小酒,一臉享受。

硬不過他,只能忍,百忍成金!! 低頭工作,權當在給一頭豬在剃毛。

摸到他的手心裡有些凹凸不平,她不禁多摸了兩下,翻過來一看,卻是一道疤痕。雖然已經年代悠長,卻仍看出當初的猙獰,他的手上因爲鍛鍊,而長滿了繭子。

“去把布魯諾叫來,我想聽他彈鋼琴。”他突然睜眼,道。

林微微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沒想到才站起來,就被他按住。只聽他在那邊道,“算了,我自己去。”

她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走開的背影,一時摸不到方向,這鬼畜男的心思真是太叵測了。

看見林微微,布魯諾頷首致意,在鋼琴前坐下後,問,“您想聽什麼曲子?”

“除了貝多芬、巴赫、莫扎特,你還會彈什麼?”

布魯諾想了想,然後回答,“歌劇魅影。”

“那就彈它。”弗裡茨向他舉了舉酒杯,表示無異議。

聽見歌劇魅影,林微微不禁一呆,手下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剛到裡賓家的那會兒,魯道夫和瑪麗公主也曾一起彈奏過,如今再聽到這首鋼琴曲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叫人心裡感觸頗深啊。想到魯道夫,心又一點點在刺痛,被囚禁在這種地方,恐怕這一輩子也再難見到他了吧。

沒有照片,只能靠心裡那一點念想維持思念,不敢忘記,也不捨得忘記,心底唯一的一點甜蜜就是午夜夢迴時候,聽見他在天的那端,說,簡妮,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了。

不會放手,卻也不得不放手了。好不容易許下了承諾,無奈誰也守不住它,空留了一肚子的遺憾。

心中悲苦,忍不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一擡頭,卻撞入一雙綠眸。見弗裡茨看着自己,不由心一凌,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開小差。

布魯諾的琴聲簡直是一種折磨,讓她無時無刻地不去回憶魯道夫,有些感情,淡淡的,可一旦刻入腦中,便是刻骨銘心。

弗裡茨關注着眼前女孩的一舉一動,冷漠的眼珠中散發出淡淡的綠光,沒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同樣,他也看不透她的。

他向前仰了仰身體,和她拉進了距離,再近一點,他的脣就要貼上了她的臉。男人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臉上,林微微不是沒感覺到他的故意接近,只是因爲心中的厭惡和恐懼,只能自動忽略,故意裝作沒看見。

先是傷她,再來救她,然後又傷她,現在又對她示好……他對她究竟是抱着一種什麼感情?以他暴虐的性格來說,和別人相比,對微微已經算得上仁慈了。她鄙視他、辱罵他、甚至還伸手摑了他一巴掌,他都沒有讓她的小命玩完。可要說,他對她有意思,哪有人會將自己喜愛的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中?恐嚇她、威逼她、強.暴她、弄傷她,這些都還不夠,最後還要踐踏她的自尊。

替他修好指甲,弗裡茨伸手看了又看,總能挑出一兩個不滿之處。於是,她只能再繼續修剪,好吧,坐着總比站着好,至少可以不必在刀尖上行走。

正這麼想着,突然有人闖了進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這唯一的寧靜。見來者是費格萊茵,弗裡茨讓布魯諾暫停了演奏,將詢問的目光投過去。

“集中營裡有人鬧事。”費格萊茵道。

“鬧事?誰啊?”他收回手,看了一眼,不以爲然,“給他們一人一顆子彈,不就安靜了?”

“這次不是波蘭人,是……”費格萊茵停頓了一下,道,“是來參觀的那羣人。”

“國防軍的?”

“不光是。還有柏林來的那一批年輕人,青年黨衛軍。”

弗裡茨皺起了眉頭,問,“他們來鬧什麼事?”

“他們來的時候,營中正好有人在燒猶太人的鬍子,一個青年看不過,想要阻止。被我們的人諷刺了幾句,後來不知怎麼,雙方就動起手來了。”

“告訴他們,按照軍紀處置。”

“可是……”

見他臉上爲難,弗裡茨不禁質追問,“可是什麼?”

“和那個人一起的,我們不能隨便動。”

“爲什麼?”

“因爲他是外交部長裡賓特洛普中將的兒子。”

裡賓特洛普,裡賓特洛普……

費格萊茵的話如同一聲驚雷,突然炸開了林微微頭上的一片天,回聲一般在她腦中不停地迴盪。一顆心像是被什麼重物敲擊了,手一鬆,手中的東西砰然落地。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往外衝去的腿,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叫囂,想見他,她想見他!

弗裡茨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驟然落地的修甲刀砸痛了腳背。他擰起了眉峰,十分不悅地轉頭,卻看見林微微正不知所措地看自己。

一瞬間,兩人咫尺遙望,皆無語。這一次,透過她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內心世界。那是除卻了恐懼和不安、怨恨和憎惡之外的感情,是一種摻雜了驚詫、喜悅、委屈、眷戀,還有慢慢燃起的希冀之光,多種色彩聚合在一起,是這般生動,如此鮮明。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這個世界除了暴力血腥,還存在着其他東西。

弗裡茨不禁有些迷茫,是什麼東西點燃了她的希望?就像他搞不明白爲什麼有些人在身體受酷刑之際,臉上還能坦然微笑一樣。這一刻,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注意力卻全部都放在了她身上。突然,他迫切地想要找出這個答案。

得不到上司的答覆,費格萊茵又問,“這事怎麼處理?”

他回神,想了想道,“查清楚是誰先動的手,然後照實彙報上去。”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這幾個人的來頭都不小,就怕我的官銜還壓不住他們。”

“他們人在哪裡?”

“在後面的死刑執行場。”弗裡茨點頭。

兩人前腳剛走,林微微不顧腳上的傷口,也緊跟其後地出了門。所幸,門外空無一人,沒人攔她。

死刑執行場,顧名思義,就是納粹對戰俘、猶太人、同性戀等罪犯執行槍決或者土埋的地方。場地設置在整個集中營的最尾部,有一條由犯人自己挖出來溝塹,通常他們會站在這個壕溝裡被槍決。爲了方便處理,執行場的左邊是園圃,右邊是焚屍廠。

溝塹邊沿附近站滿了罪犯,而溝塹裡卻堆滿了被處決掉的死人,有些沒有死透,還在向外爬。這副場景,如果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爲之過。

目光在觸及到這幅場景之後,林微微很快轉開了,繼續在人羣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這個集中營一共關了幾萬人,此時匯聚在一起的雖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但場面也足夠震撼。

腳底刺痛,拖着受傷的身體,她在人羣中艱難移動。終於,被她看見了心中的太陽,他站在那裡,將軍帽夾在臂膀中,冷冷地瞪視着那些被處決的人。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一座雕像般。那藍眼、那棕發、那高大的身形、那狹窄的腰身……一切都如記憶中的一樣。

“魯道夫……”她不顧一切地尖叫了起來,那一聲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魯道夫回頭,冰藍色的眸光掃過人羣。那一刻,林微微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

成千上萬的人,望過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請原諒魯少爺的近視吧)。而簡妮只是一個普通人,身材又不高挑,擠在當中便被人海淹沒,如何能被他一眼看見?

目光轉了一圈後,他又將注意力轉了回去,沒人告訴他,這個讓他朝思暮想着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一直……都站在他的背後。

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林微微又連續叫了幾聲,但聲音纔剛響起,便被槍聲飛快地掩蓋了下去。不停的有罪犯被處決,有人在發怒,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冷眼旁觀。這個發了瘋的世界,什麼都入了他的耳,唯獨聽不見她的吶喊。

人羣就像一堵堵牆,擋在兩人之間,讓他們相逢不得相見。太殘忍了,自己愛的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卻形同相隔天涯。

魯道夫,你說過,會認出我,你騙我。

那一刻,她幾乎泣不成聲,砰的一下,一顆心碎成了無數碎片。

曾經對魯道夫說過小王子的故事,他說,用心去看,就能找出她,可現在這裡有5000多朵玫瑰,小王子在旁邊走,卻認不出她……

爲什麼會這樣,一次次地擦身錯過,一次次地打破承諾,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老天成全他們的愛情?

看見他隨着大夥要離開,她忍不住尾隨,可是人流太可怕了。每一個人都是她接近他的障礙;每一個人都在阻止她的愛情。前方有人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在她的腳背上,原本就開裂的傷口頓時血肉模糊。

看着那漸行漸遠的身影,腳底的傷口被這麼一踩又在刺痛,腳下一軟,她蹲了下去。這輩子都跟不上魯道夫的腳步了,腳痛,心也痛,痛定思痛地放聲大哭。去他媽的堅強,去他媽的微笑,去他媽的希望……尼瑪都是騙人的。

不知道蹲着哭了多久,陷在罪犯羣中,她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一時間萬念俱灰。

哭得天昏地暗,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見她毫無反應,那人索性將她拉起來,是一個穿着制服的士兵。

“去那邊排隊。”他指着人羣道,似乎將林微微當成了那些等着被槍決的罪犯。

她沒有解釋,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乖乖地站到了隊伍中。被殺、還是被埋,在這一刻都無所謂了,心正在經歷劇痛,一顆子彈或許還能幫她解脫這種痛苦。林微微自暴自棄地想。

她一邊自顧自地痛哭流涕,一邊向前移動。罪犯羣見她哭得那麼傷心,還以爲她在畏懼。面臨死亡,有誰心中不苦不怕的呢?被她帶動了情緒,人人臉上皆悲。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怕,只是一顆子彈,很快就會過去的。主會在天堂門口接我們……

在這個集中營中,曾被處決過5千波蘭平民和地下黨,1.2萬蘇軍,關押過數不清的猶太人,沒想到她林微微也成了其中的一個。她不禁苦笑。

在輪到她的時候,執行槍決的軍官讓她在壕溝的邊沿蹲下,將手槍對準了她的後腦。然而,就在他準備勾動手指,射殺她的時候,突然一個惱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將林微微從地獄邊緣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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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來的是who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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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番外 魯少爺的內心

從夢中醒來,一無所有,沒有簡妮。

一想到從此以後,就要這麼孤零零地過一輩子,我心如刀絞。怎麼都睡不着,只能爬起來。在軍校的宿舍裡,半夜無法開燈,藉着月光,一遍遍地看着皮夾裡那張照片。

伸手撫過她的臉,閉起眼睛,腦中無比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像。她的笑,那麼動人;她的哭,那麼煽情。簡妮,爲什麼你會拋下我一個人先走了?在剩下的日子裡,你讓我怎麼度過?

有一刻,我真的恨透了命運,花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纔讓自己進駐到她的心裡,卻又生生的死別了。

不,簡妮不會死,她和我們不一樣。她說過,她和我們不一樣!所以她不會死。

我堅信上帝不會那麼殘忍。於是,揹着父親,我悄悄地溜回了我們相識相愛的那個城市。找不到弗雷德,只能自己想辦法去查那天遇害人的名單。在看見她名字的那一刻,心中的信仰突然倒塌了。這一瞬間,心痛的感覺幾乎讓我窒息,彷彿頭上的那片天都要塌下來了。

簡妮,你還是丟下我了。終於,我們永遠地分別了……剎那,我突然有放聲痛哭的衝動,眼眶裡滿是熱淚。我不敢眨眼,生怕一動,眼淚就會滾下來。不想讓陌生人看見我的脆弱,我大步離去。

這個令人傷心的城市……恐怕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踏足了。那些傷心的事,快樂的事,就讓它們永遠埋在我的心底。

在柏林,一次同僚聚會中,我碰到了海因裡希。太久沒見,我倆都變了。以前的好哥們,現在看着都覺得有些陌生,爲了他的飛行事業,他日以繼夜地訓練,幾近瘋狂。對他而言,這就是所謂的騎士精神。

我們閒聊了幾句,我忍不住還是將簡妮的死訊告訴他。他喜歡簡妮,很喜歡,只是因爲身份無法在一起,這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以爲他也會和我一樣的黯然神傷。然而,他只是怔忡了半晌,一個字也沒說。

這傢伙變得沉默寡言了,也是,地球在轉,人在變,似乎沒有什麼是永恆。

有一天,對簡妮的愛也會褪色嗎?我忍不住捫心自問。

現在的答案自然是不會,可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後呢?當記憶衰退,我還會把她放在心頭嗎?這個想法讓我渾身顫抖,時間啊……真的是太可怕了,連我最後一點點寶貴的東西都要來剝奪。

悶悶地一杯接着一杯,彷彿看出了我的鬱悶,海因裡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要走了,祝福你。”

祝福我?我一怔,隨後不禁苦笑,簡妮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原以爲喝酒可以忘記煩惱,沒想到心痛的感覺卻越來越真實,隨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幾乎要我逼瘋。

富麗堂皇的燈光照在我身上,讓我覺得自己的傷痛無所遁形。海因裡希走後不久,我也想離開,可偏偏這時酒店又來了一些高官,他們將是我的上司。

走不了,我只能站着陪在一邊。因爲父親是高官,這些人特別關照我,怕冷落我總要過來和我說幾句。我敷衍着,卻心思全無,冷漠地伸手握手,冷漠地說着一些官場上的話兒。

感受到有人在注視我,我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卻隱約在玻璃門的那一端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我的心劇烈一跳,是簡妮麼,是不是她?我迫不及待地請辭,快步向大門口走去,可是,當我走到那裡,卻什麼都沒有。是錯覺……原來只是錯覺。那一刻,心中的失望無法言語。

那麼多思念壓在心頭上,讓我產生了錯覺嗎?我這是瘋了……

苦笑着站在酒店大門口,空蕩蕩的大街上只有一輛車子飛馳而去,什麼也沒有。上帝果真是殘忍的,連一點夢想的空間都不留給我,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念想,一點點的希望。

西蒙准將的女兒總是纏着我,而父親似乎也有意撮合我們。對她,我一點好感都沒有,哪怕把她當成簡妮的替身,我都做不到。

迫於父親的壓力,不得不和賈碧麗見面,但坐在她對面,我心裡想的全是簡妮,看見的也是都是簡妮的影子。很久以前,我記得她在臺上唱歌,記得她和我們大家說故事,記得她替我剪髮……想起我們相處的一點一滴,我忍不住莞爾。對我而言,這個世上,簡妮是獨一無二的,再沒人可以替代她。這些美麗的事可惜都成了回憶,要怎樣才能留住它們呢?

好不容易打發了那個女人,我在回部隊的路上了遇到了弗雷德。我們站在橋的兩邊,可是他卻不過來,只是站在那裡看我,那目光深沉而奇異。

兩個大男人站在兩端相互凝視,這是多麼奇特而詭異的一件事!於是,我跨步走向他。

“好久不見。”他說。

我點頭,回禮,問他,“找我什麼事?”

他將幾頁文件給我,說,“你申請去集中營參觀,上頭批准了。這是文件,需要你簽字。”

我覺得有些奇怪,這事不一直都是黨衛軍的赫爾希中尉在負責?弗雷德是蓋世太保,完全兩條線路。

彷彿看出了我的疑問,他笑了笑,道,我剛纔和赫爾希中尉一起開會,他知道我會來找你,所以順便讓我帶過來。

我釋然,沒有多想。拿出文件看了幾眼,那麼多條條框框,看得我頭暈。實在沒心思看下去,我拿出筆在空白的地方簽了名,然後交還給他。去集中營參觀一事並不是我自願申請,而是要升到上尉這個位置,必修的課程。

弗雷德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隨着德國國土的壯大,他一直駐守在外國。一會兒捷克,一會兒波蘭,聽說閃電戰爆發前的那段時間,還差一點喪命。爲帝國如此賣命,他能升到上校,我還是相當敬佩他的。

簡妮總是說他老奸巨猾,是條狡猾的狐狸,以前不覺得,可這一次,我竟然也有了這種感覺。他說的話,每一句好像都別有用心,我完全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說,有時太執着不是件好事,該放手時就該放手,這樣對誰都好。

他又說,一個人要認清他自己的位置,這樣纔不會害人害己。

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莫名其妙,他這話是在說誰?我嗎?

除了對簡妮執着,我不曾對其他人那麼用心過。可簡妮已經……

本來約好第二天再出來喝啤酒,可他突然打電話給回絕了。電話裡,他的聲音陰沉而不友好。

怪人一個!

然後,就連弗雷德也不告而別了。老朋友一個個地離開,即便如此,隨着戰線的拉開,日子過得也不平淡起來。

薩克森豪森集中營,離柏林才30公里,幾個同事在路上說笑道,就當去一日遊。這天去參觀的,不光只是我們青年黨衛軍,還有國防軍的人。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看他的臂章應該是個少尉,整輛車裡只有他和我沉默少言。

直到下車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和這個人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的身邊站着一箇中國小姑娘;那時,簡妮也還在。

他似乎也認出我了,對着我微微一笑,道,弗里德里希﹒穆勒,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伸手和他握了握,然後跟着大家一起走進了集中營的大門。

集中營……果然是個骯髒齷齪的地方。各種血腥、各種墮落、各種暴行,讓我慶幸的是自己不是骷髏看守,不然長期在這裡,一定會發瘋。

大批營房後面,便是死刑執行場,溝塹四周站了密密麻麻的人。據說因爲有大批戰俘將從西線上運來,所以他們必須清理集中營,波蘭人、吉普賽人、還有猶太人……他們都必須死。被射殺、被逼着往身上塗抹糞便、被燃燒、扯拽鬢角……爲的只是取悅大羣歡呼雀躍的士兵。

反正都要死的,爲什麼不能讓他們先樂一樂呢?我聽見有人在那裡說,語氣張狂。

士兵們讓那些罪犯蹲在溝塹邊,用後腦射殺法,被槍擊的人立即滑下了溝裡。沒有死去的人,必須繼續挖坑……而有些埋的是他們的親人,嚎啕大哭的聲音無處不在。

戰爭是殘酷的,是殘酷的!我不停地告誡自己,他們都是敵人,不能動惻隱之心!

一起來的的幾個同事,本來他們還在說笑,可在看見不遠處一個猶太人被點燃鬍子,尖叫着到處亂竄後,突然停止了說話。那火光印在他臉上,恐怖而不堪。

“上帝救救我!”他不停尖叫着,眼見那火就要吞滅他的臉。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火烤着,沒人去撲滅他,沒人去救贖他……

猶太人在地上打着滾,想要撲滅火,慘叫聲無處不在。這情景太過駭異,使得我們這行人突然安靜了下來。我被這情景給驚呆了,不得不承認,這是我20年來看見最殘酷的暴行。

可,對那些看守來說卻若無其事,繼續虐打着其他囚犯。

站在那裡,我如同磐石般凝固了,除了噁心、骯髒,沒有其他的感覺。我很想離開,可是參觀還在繼續。

突然槍聲響了,尖叫聲戛然而止。我回頭,看見穆勒上尉手中拿着槍。

“人應該死的有尊嚴。”他冷靜地說道。

“尊嚴?你怎麼能把這些骯髒的生物當人看?”骷髏師的一個看守笑着回答,完全不以爲然,“在他們死之前,能取悅到我們,也算是做了貢獻。”

說着,他又挑了一個人,當着我們的面,點燃了他的鬍子,對着我們道,“這種事情你們習慣就好。”

雖然,同是黨衛軍的人,卻連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那個猶太人的尖叫聲跟殺豬似的,實在太難聽,讓我的渾身都不舒服。可我不想插手這事,於是擡腿離開。

剛轉身,就見那個看守突然大聲叫道,“你瘋了嗎?爲了這些罪犯竟然把槍對準我。殺死他們是元首的命令,難道你要背叛國家、背叛元首?”

自從波蘭被攻佔之後,黨衛軍和國防軍的間隙日益壯大。這不過是件小事,卻足以挑釁,兩邊的人怒火一旦被勾起,紛紛拔槍相對,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場面正陷入混亂中,突然有人分開了人羣,走了過來,是負責這個集中營的指揮官。

他了解情況後,陰鷙的目光掃過我們,然後說,他會把這事公正地彙報到柏林。

我冷眼旁觀,看着他收拾殘局。

一場鬧劇逐漸被壓下去,我對這次的參觀興致索然到了極點,只想趕快回去。然而,就在這一刻,我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道尖利的叫聲。

魯道夫……

有人在叫我。誰?是誰在叫我?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裡有誰會認識我嗎?將軍帽夾在臂膀中,我慢慢回首。視線掃過身後的人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骯髒的人羣。

身邊的同事拍了拍我,道,“走吧,可笑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我點頭,對他的話不置評論。然而,就在我跨出腳步的那刻,那呼喚聲又遠遠地傳來。

魯道夫,你說過,會認出我,你騙我……

簡妮,是簡妮的聲音!

我的腳步聲一頓,再次回首,那一刻我的心都收縮成了一團。向回走去,我眯起眼睛,向着人羣一個個望去。

可是,哪裡有簡妮?沒有,除了那一張張陌生的臉,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這是怎麼了?先是幻覺,再是幻聽……簡妮,你要將我逼瘋了。

見我站在那裡發呆,有人拉了我一把。

回程的路上,我都在沉默,心情沉痛。也許不是我瘋了,而是她,永遠地刻在了我的心尖上,刻骨銘心。

簡妮。我嘆息,努力壓下心尖上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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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一章不是番外,但是看到大家的留言後,突然糾結起來,不知道怎麼寫下去了。

先發一章魯少爺的番外,讓我再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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