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老頭在吹口琴,一支不知名的俄羅斯樂曲,調子委婉憂傷。婦女抱着兩個小孩,一邊團聚在火堆旁邊相互取暖,一邊跟着曲調唱歌。而另一邊的角落,是弗裡茨和林微微。
雖然餵了他退燒藥,也打了抗菌素,可是,他的體溫還是居高不下。這裡實在太冷,出不了汗。圍在火堆邊,才勉強達到零上的溫度,要離開火堆走遠了,就是零下幾十度。倒出去的水,還沒落地,已在空中結成了冰柱。
弗裡茨時而清醒,時而昏沉,胸口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悶得慌。身邊傳來蘇聯人的歌曲,聽在耳裡就像是送終時的哀樂,本來就渾身不爽,現在更是讓他頭痛欲裂。
他卯足了勁,突然坐了起來,睜着一雙赤紅的眼睛,極其暴躁地吼了一句,“老子還沒死,奏什麼哀樂?統統給我閉嘴!”
音樂戛然而止,四雙眼睛,加上林微微那雙,一共五雙,同時望向他。雖然聽不懂德語,但他們還是很有默契地停止了這唯一的一點娛樂。
弗裡茨又砰的一聲倒了回去,抱怨道,“Unglaublich.(豈有此理)”
霸佔人家的地盤,還要禁止人家的自由,到底誰纔是豈有此理??林微微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一時間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感受到兩道注視的目光,弗裡茨轉過臉,向她望去,“看什麼?”
她哪敢接話,忙取出鍋子裡煮得沸騰的布塊,擰乾,敷到他的額頭。滾燙的熱感鑽入感官,讓皮膚上的毛孔張開,這種感覺很舒服,他滿足地沉吟了一聲。伸手拉下布頭,遮住眼睛,身上那份躁動的氣息逐漸平靜了下去。
見狀,林微微喘了口氣,這滅世魔頭終於太平了!一擡頭,正好撞見那一家老少的視線,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轉,她尷尬地向他們聳了聳肩,傳達出她的歉意和無奈。
雖然人和人抱在一起會暖和許多,可是在她身邊的這個人不是邁爾,不是魯道夫,更不是弗雷德,而是心思叵測的鬼畜男弗裡茨!誰知道什麼時候,他一個不高興,就將自己當成靶子射了?這種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有時候她在想,爲什麼他能夠成爲王牌狙擊手?那是因爲,他在集中營裡當看守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囚犯,莫名其妙地成爲了他槍口下的怨魂。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如何一槍射在鋼琴師布魯諾的後腦上、又是如何玩獵狐遊戲射殺蘇珊娜的兒子恩斯特的。這些血腥的記憶,歷歷在目,忘不掉,只怕要一路帶去墳墓了。所以,就算她林微微向老天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往他身上靠的。
坐在離火堆最近的地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勉強抵禦寒冷。原本的一雙芊芊玉手,現在長滿了凍瘡,慘不忍睹。冬天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管是痛還是癢,都讓人麻木到感覺不出來。
冷得睡不着,於是林微微索性從揹包裡掏出紙和筆,開始寫日記。轉眼,已經要1月底了,這場可怕的戰役就要進入尾聲了。她會和弗裡茨一起被俘嗎?還是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裡?命運究竟會將她引去哪裡呢?
實在太冷,手指僵硬,就連寫出來的方塊字也是歪歪扭扭,醜的要命。她一生氣,將筆和本子丟回了包裡,靠在牆上望着火堆發呆。
在絕境中,身心皆疲乏,讓人的意志也變得脆弱。她不禁嘆息,爲什麼,這個時候,和她出生入死的人不是魯少爺?這樣,雖然身體受着寒冷的侵襲,但至少在心理上能夠得到慰藉。可是現在,面對着弗裡茨,除了冷,就是害怕,她感受不到半點溫暖。
唉,人生太殘酷,想要的總得不到,而不想要的,又總在眼前晃動。逆來順受,這確實是個境界。
她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也許真是累極,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夢中,她看見自己坐在餐桌邊,一個鴛鴦火鍋擺在正中間,呼呼地滾着熱氣,四周放滿肉牛卷、羊肉卷、貢丸、牛肉丸、蝦滑、蝦球、魚丸……各種肉、各種蔬菜,看得她眼花繚亂,口水直流。
林媽媽笑着在那裡說,微微,今天是中國春節,你又長大一歲了……
她吞了口口水,餓狼撲食般地投向了桌子上的肉,可無論她怎麼往嘴裡塞食物,肚子還是咕咕地作響。
朦朧中,有人踢了她一下,頭一沉,頓時清醒了。張開眼睛望出去,沒有媽媽,沒有火鍋,沒有肉,除了冰天雪地,什麼都沒有……1943年的春節,除了孤獨只有寒冷!
心中的那股子失望勁兒,都無法言語,一瞬間淹沒了她,按住空空如也的胃,她不禁惻然。原來剛剛的美景不過是場夢,夢清醒,什麼都沒留下。
踢她的是弗裡茨,見她睜眼,他隨即道,“我餓了。”
她沒好氣地嘀咕道,“我也餓,如果不是你弄醒我,至少在夢裡能夠飽餐一頓。”
聽她這麼說,他有些好奇,“你夢見什麼了?”
“吃的!”她嘆了口氣,補充道,“一桌子的美食。”
弗裡茨抽了抽嘴角,仰頭望向洞頂,嘲諷地道,“這一次我們的夢倒是不謀而合!”
話音剛落下,兩人的肚子就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咕嚕聲,應時應景。見狀,他轉過頭對着她,嘴角線條上揚,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她不禁怔了怔,這一次,他的笑容是那麼純粹而清澈,裡面沒有半點讓她感到威脅、恐懼、或是害怕的物質存在,只是一個簡單單純的微笑。
翻了翻揹包,清點了下食物。他們的運氣不錯,除了麪包幹之外,包裡還有幾個壓縮過的肉罐子,是她從俄羅斯人的農莊順手牽羊借來的。
弗裡茨躺在地上,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突然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將自己的糧食儲備暴露在敵人面前。”
林微微一愣,好半晌才意識到他口中所謂的敵人是誰。她轉過臉看了一眼,只見那一家老少都安靜地靠在一起睡覺,不禁反駁道,“他們都只是普通人啊。”
他聞言笑了起來,將沒受傷的那條手臂枕在頭下,道,“你太高估人性了,飢餓會讓人瘋狂。”
“可是爲了搶奪食物,而去動手殺人,這和野獸有什麼區別?”
“走入絕境的人還不如獸,弱肉強食,這是天性,這一點人和獸也沒什麼兩樣。”
“人有自制力,有理智,有感情……”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笑着打斷,“在這裡,自制力、理智、感情都是奢侈品,我們消費不起!”
所以,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像弗裡茨這種能夠背棄人性道義、沒有原則底線的人,總是更有可能活着爬出這座人間煉。因爲,他唯一要顧慮的就是,如何讓自己生存下去。
在這種時候和他爭論人性沒有意義,也許他是對的,爲了能活下去,必須放棄很多。但,在關鍵時刻,也就突顯出了人與人之間的思想、教育和文化上的差異。各自追求的信仰和人生觀不同,採取的行動自然也不會一樣,她雖然不反駁他,卻並不代表她苟同。人性的醜陋,她不願去相信,但後來事實證明,被鬼畜說中了……
林微微爬起來,哈着氣走到洞外,弄來幾根冰柱,放在鍋子裡煮了。本來想開一罐牛肉,可又怕味道太香會引起對方注意,只能作罷。將麪包掰成一小塊兒,然後扔進鍋子,活在一起,煮成了麪疙瘩一樣的東西。
味道和夢中的小火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至少能夠填飽肚子,這一招還是她向戰地裡的士兵們學來的。據說,這樣就能讓食物在胃裡呆得時間長一點。
她呼着氣,向着天空舉高了碗,自言自語地道,“微微,祝你新年愉快。”
這一句話她是用中文說的,所以弗裡茨沒聽懂,一聲不吭地看着好半晌,問,“什麼意思?”
本來不想多作解釋,可他的目光太深沉,出於對他的畏懼,她還是下意識地回答道,“中國人的新年。”
“今天?”
具體哪一天,她也不知道,只是夢中提起,不由感慨萬千。每逢佳節倍思親,本來一個人流落海外,就夠孤單了,現在還身陷戰場,更是胸中苦澀啊。
“你們中國人怎麼過新年?”
弗裡茨只是打發時間隨口提一句,卻還是讓林微微着實震驚了一把,沒想到這個嚴重種族歧視者,竟會破天荒地對他眼中低賤人種的文化感興趣。
“吃。”
“哈。”聽見她的回答,他抿脣笑了聲,道,“我喜歡。”
他喜歡什麼?喜歡吃?還是喜歡過節。
大概是被熱湯灌飽了肚子,弗裡茨心情和精神都不錯,於是又問,“我的名字用中文怎麼說?”
林微微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洋鬼子。”
“Janggweitsi?”弗裡茨用帶着濃重德語口音的語調重複着。
見她點頭,他又唸了一遍,神色認真。
“怎麼聽起來和德語完全不一樣?”他問。
這要是一樣就見鬼了。林微微忍住笑,理所應當地道,“這是中文啊,肯定不一樣。”
弗裡茨聽不識中文,無法辨認真假,最後只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收拾起殘局,她和衣靠在火堆邊,終於朦朦朧朧地睡着了。夜裡,她睡得非常不踏實,一方面是冷,另一方面是因爲弗裡茨之前說過警告的話,害怕這一家人真會對他們不利。林微微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兔子,渾身戒備着,雖然閉着眼睛,耳朵卻保持警惕,稍有半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突然驚覺。
湊合了一夜,天終於亮了,她爬起來走出去一看,頓時傻眼。外面起了暴風雪,雪片飄得到處都是,蓋住了整片天地。彷彿來到了一個異世界,這裡沒有生物,只有未消融的冰雪。這樣的天氣哪裡走得出去?於是,只能向蘇聯人解釋,他們不得不再留住一晚。
弗裡茨靠在牆上冷眼看她,一言不發,末了,還特臭屁囂張地丟下一句話,“我們想來就來,想走自然會走,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林微微被他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霸佔了人家的家園,還一口理所應當的語氣,當真是一副大侵略者的氣派!——
誰也沒料到,這一場雪足足了下了三天,而弗裡茨的病情也反反覆覆。有時,精神好的時候,可以坐起來,有時糟糕的時候,一直昏睡。該打的針、該喂的藥,一次也沒少,可他的狀況就是不穩,傷口的炎症也始終消不下。林微微很是擔憂,這樣不穩定,就怕他會感染上敗血症。
好在她的醫療包裡還有不少抗菌素,暫時能夠控制病菌的侵入和繁殖。傷病員需要營養,於是,林微微打開了一個牛肉罐頭,和冰雪、黑麪包一起燒成一鍋熱湯,然後喂他吃了一大半下去。望着這個曾在集中營裡叱吒風雲的鬼畜男,她不禁感嘆,再強悍再冷酷,也畢竟是人,是人就無法逆天。
弗裡茨皺着眉峰,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即便沉浸在夢鄉中,也顯得很不安穩,身體肌肉繃得死緊,彷彿在經歷一場惡鬥。林微微放下手中的鍋子,讓他躺下來,替他按摩着太陽穴,嘴裡輕聲哼起了小調。
弗裡茨渾渾噩噩地躺在地上,頭痛欲裂,耳邊傳來的都是戰場的激烈而又危險的槍擊聲和爆破聲,回聲轟隆,不停地在他腦中迴盪。炮火劃破長空,將午夜點亮,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流星,拖着長長的尾梢。
斯大林管風琴,大家快撤!他掙扎着想爬起來,可是雙腿卻被冰雪凍住了,眼見那些炮彈越來越近,就要降臨在他頭上。那一刻,他睜大了眼睛。原來,在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也會害怕。
萬念俱灰之際,突然時間停止了,有一雙清涼的手放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唱不知名的歌曲,很輕很柔,不像俄國人的口琴那樣尖銳哀怨,曲調平穩而悠然,莫名讓人心定。
那歌聲離得遠遠的,彷彿隔了一個世界,唱歌的人有些吐字不清,他必須十分費力地豎起耳朵,才勉強能聽清歌詞……
IchglaubenichtanWorte,所有的語言都蒼白,
Nurandaswassiebewegen我只相信生動的情感,
NichtandieKraftdesGeldes.金錢的力量並不能打動我,
NuranGefuehle,wennsieleben我只相信,那種真實存在的心動感覺,
IchglaubedranDirzuverzeihen我相信,只要我原諒你,
JedeChanceeinneuerWeg.任何希望,都是一把打開嶄新未來的鑰匙。
DeinPlatzinmiristunsichtbar不知不覺中,你在我心裡佔了一席之地,
DochichWeisseristda.但我知道那裡有你。
IchglaubanDich-weilicheswill我相信你,因爲我願意,
Ichglaubedrandirzuverzeihen我相信,我會原諒
WeilDuesbist因爲你就是那個人。
Ichglaubandich-sowiedubist我相信你,因爲這就是你。
……
忽冷忽熱地煎熬着,全身一鬆,他終於睡着了。這一次,沒做任何夢——
也許,是牛肉的香味將那一家的餓蟲都引出來了,他們終於還是忍受不住飢寒,將小白狗宰了。小狗的頸子被劃開了一條口,血一會兒就染紅了它胸口的白毛。它不停地哀叫着、掙扎着,那雙黑眼睛無力地望着人們,是那麼淒涼。可,他們只是舔着嘴脣瞪着它,沒有憐憫、沒有不忍、沒有悲哀,只有麻木。
小狗垂死前掙扎的那一幕,太深刻,叫人無法忘懷。林微微想說些什麼去阻止,可張了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救小狗的代價,是拿出自己的食物和他們分享,她是個懦弱的人,所以只能捂住耳朵,低下頭,假裝看不見聽不到。她不停地催眠自己,我們需要生存,我們也無可奈何,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空氣中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很快遍被洞口涌入的寒流傾覆,小狗哀號的聲音終於低了下去。剝皮、入鍋,最終什麼也沒剩下……
人有時真的很殘忍,在危機關頭,這些忠心耿耿的家畜曾不離不棄,也許還幫助過人類,可我們又如何回饋它們的呢?
她不禁又想起了弗裡茨的話,不要太高估人性,有時人還不如獸。人性的底線究竟在哪裡呢?到最後,我們這些人會不會開始相互殘殺,食人呢?
越想越害怕,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那家人很平靜,安靜地殺狗,安靜地煮狗肉,安靜地分食,然後再安靜地躺下休息,從頭到尾不吭一聲,就連孩子都是沉默不語。儘管沉靜,他們卻非常提防林微微和弗裡茨,彷彿她隨時會撲過來和他們爭食一樣。他們那種警惕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和一羣野獸關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更艱難。那家子在吃完狗肉後,便什麼也沒剩下了。將狗骨頭反覆加水煮,用加熱的雪水來果腹,飢餓的聲音無處不在。他們的臉部深陷,只剩下一對大眼睛,比集中營裡受苦的猶太人好不了多少。
而這邊林微微的情況也不妙,食物在一點點減少,弗裡茨仍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天空雖然放晴,可拖着這樣一個病人,走不了幾步,他們兩人都會葬身雪原。
這一家已經開始窺視她的糧食了,尤其當她煮麪疙瘩的時候,那兩個小孩,就像野地裡的餓狼,趴在她身邊,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鍋子。甚至有一次,乘她不注意之際,直接將手伸進了鍋子去撩麪包,那鍋子裡的水還在沸騰着……飢餓真的將人們逼上了絕路。
這個時候,微微不得不表現出強悍,什麼禮貌、教養都要靠邊站。蘇聯老頭已經餓得昏迷,兩個孩子也奄奄一息地靠在牆壁,只有那個女人虎視眈眈地瞪視着微微。也許她忌諱弗裡茨的兇狠,所以不敢靠近,而現在他一直昏迷不清醒,這讓她也開始蠢蠢欲動。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微微不得不緊緊地抱着弗裡茨的步槍,雖然事實上她並不敢真的對他們開槍,但有武器在手中,讓她感受了一點點的安全感,至少能給對方造成一種恐懼感,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林微微一邊要防範對方,一邊還要照顧弗裡茨,弄的疲憊不堪。她已經兩天沒有好好合過眼,體能在崩潰的邊緣。以前對弗裡茨避若蛇蠍,現在她卻希望這個魔鬼趕快醒來,救她於水火。
終於,抵抗不住倦意,林微微手一鬆,步槍掉到了地上。火堆就要熄滅,只剩下一片微弱的暗光,黑暗就要侵入這片空間,死神在降臨。
角落裡的黑影終於等來了她的機會。一個昏迷不醒,一個疲憊不堪,這將是下手的最好機會,她的目光溜到了微微藏在背後的包裹裡。
拿起那把幾天前殺過狗的利刀,她一步步走向他們逼近,然後,毫不猶豫地向微微舉高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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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下集預告:
沉默之後,弗裡茨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身體,伸手摸了下她的臉,她皮膚上的溫度比他的手還要涼,卻帶着真實的存在感。
他板正她的下巴,側過臉,對着她的脣吻了下去,就像當初對待簡妮那樣,帶着慣有的強硬,去肆無忌憚地掠奪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
睡到半夜,林微微只覺得腰上一沉,有人從後面抱住了她。她頓時清醒過來,回頭一看是弗裡茨,他半眯着一雙綠眸,似醒非醒,就像是喝醉了的酒鬼。他的侵犯讓她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想甩開他的手,不料卻被他抱得更緊。
他的手潛入了她的棉衣,貼着她的裡衣摩擦着她胸口的肌膚,那種輕輕的觸摸,像是在挑逗,又像是引誘,讓她全身的血液頓時都衝到了腦中。
在這種地方,她和他的關係和身份,讓她不能叫,只能忍。可事實證明,有些事有些人是縱容不得的。弗裡茨似乎存心調戲她,不安分的手直接探入她的內衣裡,一把握住了她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