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瑜被革職之後,朱由檢並未取他性命,而是判了充軍戍邊。
得到消息,王立心頭一喜:“派人過去,秘密把他撈出來,暫時安置在福建!
此事務必小心,不得走露半點風聲!”
領命之後,宋哲大惑不解!
“廠公,那陳奇瑜私受賄賂,致使流賊逃出車廂峽,就算判個剝皮實草,或者誅九族,也毫不爲過!
只是,爲何……爲何要將他撈出來?”
“這傢伙,確實罪該萬死!”
不過,這個大明啊,能打的將領實在不多了!
車廂峽之圍以前,他的二十多場大戰保持不敗,其謀略不在洪承疇之下!
把他撈出來,將來的某一天,或許用得着!”
“那……好吧!”
宋哲不再勸說,立刻命人去辦。
王立端起茶碗,凝望着水中的魚漂,心頭思緒萬千。
因爲不瞭解明末的歷史,他能叫出名字的將領,確實不多!
四川的防禦工事初具規模,川內人丁興旺,糧田衆多,有鐵有煤有火藥!
將來的某一天,面對皇太極、李自成、張獻忠或者圍剿自己的明軍,死守四川非常容易!
但,這只是自己的後路之一!
如果只着眼於四川,有什麼意義?
總有一天,要打出去吧!
洪承疇,大名鼎鼎,可惜是個二臣!
這種人,不打算指望他!
能力再強,用着也不放心!
只可惜,不知道他是何時變節,又是因何原因變節!
至少在現在,他還是大明的頂樑柱,不能動他!
曹文詔,有勇有謀,確實是一員良將!
早早地將他收歸旗下,何其幸運!
袁崇煥,對大明忠貞不二,文臣出身卻敢打硬仗,面對八旗兵沒有敗績,算得上一員良將!
只可惜,他不懂政治!
歷史上的他,直到臨死的一刻,可能也不明白自己的死因!
這人雖有缺點,有私心,但在必要的時候,還是可以委以重任!
至少比洪承疇用着放心!
陳王廷和朱可貞,如果不是較場的意外,應該是崇禎二年的武狀元和榜眼!
這兩人武藝高強,有勇有謀,並且讀過兵書!
如果經過戰場的歷練,必能成爲領兵將才!
陳奇瑜,以謀略見長,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雖有收受賄賂的行爲,卻不是什麼問題!
本來就是嘛,,在大明官場,貪點銀子算個屁!
況且,他貪的又不是軍餉!
最多,是受不了銀子的誘惑,讓李自成抓住了機會!
這人,在關鍵時候,用得着!
把他撈出來,應該不會有錯!
孫承宗老爺子,已經老了!
他忠心的,只有大明!
秦良玉,因爲夫君之死,不喜歡跟太監打交道,暫時不要勉強她!
其他的將領,真的不瞭解了!
嗯,聽說,在西北剿賊的盧象升也不錯!
還有那左良玉!
名聲不是太好,但打起仗來還是挺猛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朱由檢那孩子的性格,確實有些缺陷!
腦子一熱,只要是他看上的人,都可以得到重用,使勁兒地用!
但是,如果這人稍有失誤,或者稍稍不合他的意,馬上就翻臉!
袁崇煥,陳奇瑜,都是這樣!
一個皇帝,不能這個樣子啊!
不給別人容錯的機會,不懂得籠絡人心,如何能成大事?
或許,不完全是朱由檢的錯!
他是“半路出家”,沒有受過儒家的“帝王心術”教育,只知道隨着性子來!
而且,朝中的那幫文臣,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身邊是這樣的臣子,能幹出什麼大事兒?
距離朱由檢去往煤山,剛好還剩十年!
這段時間,足以在四川練出精兵強將!
到時候,是“壯士出川”救大明於水火,還是以此爲據點與皇太極分庭抗禮,確實沒有想好!
很矛盾!
就算曆史能改變,這個大明啊,救了也白救!
取天下,做皇帝?
我去!想都沒想過!
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家財萬貫,嬌妻美妾,逍遙天地,哪點比不上皇帝了?
在紫荊城中提心吊膽,面對一羣離心離德、陽奉陰違的臣子,不被累死也要被氣死!
做皇帝的事兒,真的沒興趣!
誰要是喜歡,拿去便是!
別在老子頭上動土,井水不犯河水!
否則,分分鐘把你趕下來!
“廠公,據西北傳來的最新消息,洪承疇被任命爲兵部尚書、五省總督,全權負責剿賊之事;
在洪承疇、盧象升、左良玉、王承恩、賀虎臣等人的圍剿下,流賊遁入滎陽一線;
大同方向,皇太極雖然重兵圍城,但進無可進,退之不捨,兩軍仍在僵持!”
“孫傳庭呢,他在哪裡?”
“呃……還沒有消息!估計,應該屯兵宣府一線,與大同的曹總兵遙相呼應!”
“嗯,孫傳庭!”
王立喝了口茶,懶得理會急速下沉的魚漂,深吸口氣:“如果,他帶領的不是驍騎營,應該也是個人才!
四千驍騎營被殲,不是他的錯!
朝廷的那幫文官,很可能借題發揮!”
說到這裡,命人取來紙筆,準備給王承恩和曹化淳各寫了一封書信。
確實,以朱由檢的性格,很可能對孫傳庭“秋後算賬”!
真要這樣,唯一能救他一命的,只有王承恩和曹化淳!
至少在現在,這兩人會聽自己的話!
兩人雖是太監,但他們說的話,比內閣首輔還管用!
兩人一同勸柬,朱由檢必會動搖!
“廠公,咱們的錦衣衛人手不足,是不是……再招募一批兄弟?”
“再招人?”
王立停下筆,略加思索,搖了搖頭。
幾年前東廠,規模兩萬多人的錦衣衛,已經讓朱由檢茶飯不思了!
若非魏忠賢審時度勢,及時收斂鋒芒,及時送上急需的銀子,早就被朱由檢取了腦袋!
此時的西廠,已有一萬七多千錦衣衛!
其中的七千,是“鐵甲錦衣衛”!
若非自己躲到四川,早就被人彈劾了千百遍!
在四川新招錦衣衛,京師那邊很難察覺!
但是,規模數千的世家公子和風流才子,正在乘船前往四川!
這其中,很可能混有朝臣的眼線——他們早就盯着四川了!
若在此時新招錦衣衛,很可能被人借題發揮!
死磕起來,自然不怕!
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時候!
至少在現在,還沒必要死磕!
“不必了!
如果我沒猜錯,最多再有三五月,臺灣島上的紅毛蕃必被趕走!
回師之後,咱們不會缺人!”
宋哲還欲勸說,王立卻揮手製止:“我知道,這段時間售賣彩票,兄弟們都很辛苦!
暫時以半月一換,輪換着休息!
同時,每月再加五兩銀子的辛苦費!
這不,馬上就過年了嘛,讓兄弟們再堅持堅持!
過年的獎金,絕不會少!
今年過年,咱們拿出兩千頭肥豬,犒賞所有的錦衣兄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哲就不再勸說。
但人手,確實很緊缺!
只能咬咬牙,等到東征的大軍返回!
“報……廠公:位於南陽的錦衣衛指揮所,發來飛鴿傳書!
“十三家”、“七十二營”的流賊二十餘萬,在滎陽密議多日,三路分兵……”
報信者沒有說下去,像是等待王立的裁決。
“嗯?”
王立眉頭微皺,接過信函。
正常來說,與西北流賊相關的消息,都屬於“不太要緊”的消息!
但這次,爲何用飛鴿傳書?
南陽的錦衣衛指揮所,是“錦衣衛指揮使”李志高統籌管理,從沒出過差錯!
飛鴿傳書的成本,他應該知道!
每個月,要派專人把在成都築巢的信鴿送往南陽,還要派專人看管餵養!
流賊可能三路分兵,算不上什麼大事兒吧?
奇怪的是,哪路流賊被分到哪一路,流竄方向如何,信上並沒有寫!
爲什麼沒寫?
難道消息沒有證實?
不對,這封信,應該沒有寫完!
還有一大片的空白!
飛鴿傳書,絕不會這樣!
爲什麼沒寫完?
從最近一陣子的消息來看,洪承疇的五省主力在河南,同時在陝西留有重兵!
流賊真要三路分兵,流竄方向無非是山西、湖廣、四川、京師、山東或南京!
不過,京師和山東方向,流賊沒有膽量犯境!
南京方向有重兵把守,流賊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應該也不敢去!
山西的北部,皇太極與曹文詔僵持於大同,太原、平陽、澤州、潞安等地是真空地帶!
那麼,湖廣和四川……
不怕!
雖然東征的大軍未歸,憑藉長江之險,擋上三五個月毫無問題!
可是,如果流賊乘船而來,如果與天音閣的畫舫相遇……
不,也不會!
天音閣的船,這會兒已經到了荊州水域,不會跟流賊遭遇!
總覺得,李志高的信中隱藏了什麼!
“報……廠公:南陽指揮所的信鴿,已有二十多隻飛回成都!
奇怪的是,這些信鴿的身上,都沒有攜帶信函!”
“遭了!”
王立心頭一震,終於意識到不妙!
位於南陽的錦衣衛指揮所,很可能被流賊“一鍋端”了!
情急之下,來不及撤離!
連寫完信的時間都沒有!
最後關頭,只能把信鴿全部放回,作爲示警!
可是,還是不對啊!
部署在南陽的錦衣衛,全是蒐集情報的得力干將!
流賊突襲指揮所,不可能事先沒有消息!
應該,不是流賊所爲!
難道,是“熟人”在背後下黑手?
那麼,會是誰呢?
魏忠賢?朱由檢?河南的藩王?
或者,駐紮在當地的洪承疇、左良玉、王承恩或者盧象升?
哼!
我管他是誰!
敢在西廠頭上動土,休怪我心狠手辣!
“南陽指揮所遇襲,必須徹查!
馬上給京師飛鴿傳書,讓朱可貞去查!”
“喏!”
……
臨近年關的北方,寒風徹骨!
突入遼河平原的大淩河城,幾乎成了冰雕玉砌的世界!
圍着火爐,幾名將領商討半個多月,還是難以抉擇!
大淩河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即使白雪皚皚,在大淩河堡外巡邏的八旗兵,仍然絡繹不絕!
但是,西廠送來的情報卻說,皇太極的老巢空虛?
西廠還建議,大舉出兵,猛攻瀋陽!
“舅舅!我等奉皇上之命鎮守遼東,只要守住大淩河、錦州和寧遠,已經是大功一件!
西廠王二狗,遠在四川,憑什麼對遼東的軍機指手畫腳?”
何可綱剛要說話,吳三桂板着面孔,繼續勸道:“舅舅,那死太監陰險狡詐,絕不可輕信!
今,外甥是戴罪之身,舅舅亦是戴罪之身!
若按那死太監之建議兵出瀋陽,風險實在太大!
就算奪了瀋陽,功勞是他西廠的!
要是有什麼閃失,罪過是咱們關寧軍的!”
“你的話,也不無道理!”
祖大壽鄭重地點點頭,目光轉向何可綱:“何總兵,你以爲呢?”
“祖總兵,我覺得……可以派小股部隊打探虛實,同時做好出兵準備!
如果瀋陽真的空虛,咱們可在十日之內將其攻陷!
等到皇太極回師,木已成舟!
這天寒地凍的,他無力奪回瀋陽,只能退回鐵嶺、撫順和薩爾滸一線!
廠公不是說了嘛,只要關寧軍攻下瀋陽,他就有辦法送來兩萬鐵騎!
然後,我以瀋陽爲據點拖住八旗兵,趁機再分一軍南下,攻取空虛的遼陽、鞍山、海州、蓋州等地,可輕易收復疆土數百里!
祖總兵,如果廠公的情報屬實,確實是我等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不可錯過啊!”
“我……再慎重地……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