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又來臨了, 更聲陣陣,我看着屋內的燭火一下一下地跳動,終於啪得一聲滅了。一室都是黑暗, 僅從窗口撒進點點月白。我從牀上坐起, 打開了房門。
小岑子果然守在了門口。
“讓開!”我很肯定, 很堅持。
“阿端, 你不要犯傻。”
我不管他, 直接繞過他,徑直就往外走。
他一把又攔住我,語氣堅決:“我不會讓你走的。”
有些時候, 我不去戳破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只不過是不想提及而已。可是事到如今, 我不願意裝傻充愣爲他人留足顏面。我於是轉過頭來, 只想笑:“哦?爲什麼總不讓我走?真是爲我好?”
小岑子面色震動, 語氣悲涼:“阿端,你什麼意思?還是不信我?”
我搖搖頭:“你做事破綻太多, 我怎麼相信你?”
小岑子欺近我的身邊,我藉着黯淡的月色依稀可以看到他臉上漸漸開始忽明忽暗的神情。我想起很多年前,他與我在沈府的後院,他摸着我的頭髮低頭望我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而那時,他每每這樣, 宮中便會有一個“閒雜人等”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死去。我不禁又要笑:“怎麼?你知不知道你此刻殺氣太重了?”
小岑子不說話, 只望着我。
我繼續說道:“你說你是爲我好, 將我帶到這裡來, 可是又不告訴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說趙清唯太危險, 我不能待在他身邊,可是你爲什麼又將扶紅放回京?難道你就沒想到扶紅會去找趙清唯, 還是你根本就想借着我將趙清唯引過來?!”
小岑子側身而立,身形因着我的話微微發顫,最後終於說道:“阿端,原來在你心裡我竟然是這麼個人?”
我繼續道:“不然呢?你當初就已經親自到益州去殺趙清唯了。這一次,難道不是想甕中捉鱉麼?而且你救了瑞雪,是不是爲了得到我的信任?”
小岑子眸子突然一片寂色,他什麼話也沒說。他轉身便走,我看着他的身影,也轉身離去。
身後卻傳來小岑子的聲音:“這裡是京郊,你應該知道怎麼回去。以後……”我聽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我不會再攔着你。”
那句話我彷彿沒聽到,我急急行走了幾裡地,視野愈來愈開闊。我直覺,我……迷路了。方圓幾裡,沒一幢房屋,沒一家宅子。我當即就風中凌亂了,事實告訴我即使穿越了也不能宅。那些個方向感極強,一頭就能到達目的地的穿越女主不是誰都能攤上的……
我兜兜轉轉找到路時,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而我早已兩腿發酸,一臉苦逼相。我瞧着我眼前的長安街,突然覺得它無比可愛與振奮人心。我正站起身,遠處街道上飄來的大肉包子的香味直鑽進我的鼻腔。我突然十分懷念街角的李大娘。於是,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蹭得一下子就跑得極快。
可有一個人卻比我還要快,我眼看着他從街邊二樓直接飛下來,一把擄過我,直接點向我啞穴。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渾然天成如行雲流水一般。我被他抱在懷裡,卻一眼瞥到他鎖骨處一朵梅花印。我頓時不知是喜是憂。
他蒙着面,一把將我扔到客棧的牀上,又點了我的麻穴,然後便走開了。
我的身子被木板咯得生疼,可又叫不出聲,頓時齜牙咧嘴。
約摸着一炷香的時間,我飢腸轆轆,大眼瞪小眼,穴道卻漸漸解開了。而門吱嘎一聲,也開了。我頓時望向來人,大叫:“叫你們閣主來!”
來人是個女子,雖然也蒙着面,也卻帶着女子特有的一股馨香。她故意粗着聲音,瞪着我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見閣主!”
我繼續道:“叫你們閣主來。”
那人罵我:“蠢女人。”
我突然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便朝着她飆髒話:“你他孃的纔是蠢女人!你一個女子,誰不知道?偏偏像個蠢貨一樣還要裝一裝男人!”
她果然:“你!你!你!”
我心裡豁然開朗,動了動自身,麻穴十分給力地解開。我朝着她就是一蹦,伸手便扯掉她的面巾,十分鄙夷地朝着她一句:“蘇姑娘,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
蘇姓姑娘頓時呆住,可也立馬反應過來。一掌就要劈向我。
我這人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靈活度還是極好的。我眼疾手快,朝着她小腿就是一踢,一邊奪門而去。
蘇姓姑娘見我要逃跑了,立馬使了輕功。我眼見着她彷彿就要抓着我後背了。我頓時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這一刻,我終於發揮了我穿越女主的優勢。一個白鬍子老頭彷彿突然從天而降,十分淡定地就一掌揮去蘇姓姑娘將要抓住我的手。
我立馬大叫:“大師!救我!”
大師卻向我怒目而視,劈頭蓋臉便罵我:“閉嘴!還不快走!”
然後,我便淚流滿面地看到大師寬鬆的衣袖被蘇姓姑娘的鐮刀砍破了……
我突然覺得我將希望放在這個死和尚身上是如此地不靠譜。於是,我決定……跑路……
我奪門便狂奔而出,直到我走到李大娘家的包子鋪,我才定下心來。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我纔開始覺得奇怪,剛纔那地怎麼說也是街邊的客棧,怎麼就沒有一個客人呢……
我嚼着大肉包子便開始琢磨,直到我看到白鬍子死和尚哼哼唧唧地跑過來。我立馬將身邊的座位讓出來,連忙問他:“大師,你怎麼救我來了?難道是佛祖顯靈了?”
死和尚直接瞪我一眼,整了整他凌亂的鬍子才慢悠悠地說道:“貧僧不過路過,見你被歹人劫持,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琢磨着他這句話,頓時又不明白了。有兩個疑點,第一:這麼早路過?第二:見我被人劫持怎麼不立馬就拔刀?我在客棧也待了一炷香了吧……
大師好似會讀心術,咳了兩聲終於在我一臉狐疑的注視下磕磕絆絆地開口:“又到初一了,李大娘家我自是一早便去。再者,我自是要多觀察觀察纔好一擊即中,出手救人。”
我朝着他手中一個布袋子觀望,他被我看得又是咳了兩聲,最終任命地將袋子遞給我。
我頓時虎軀一震,直覺自己真有口福。十幾只豬肘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真是讓人無比欣慰。
於是我決定:“大師,小女子無家可歸,可勞煩在寺裡住上一日。過了初一我就走。”
大師白鬍子一抖,老臉一黑,站起來便走。
我十分自動自覺地跟在他身後,在經過沈府的時候,大師回過頭來看我。我望天,死和尚突然一笑,說道:“阿端,你打什麼主意呢?”
我實話實說:“打你肘子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