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正好趕上飯點,一家人坐在桌上冷清異常,我也低着頭不做出頭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每次一擡眼便看到小岑子若有若無的目光,這讓我心裡很不爽。
突然間,我碗裡多了一顆青菜。我立馬朝着筷頭望去,果然不出所料,趙騷包那廝正一臉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他似乎還極其溫柔地關心我:“不要總吃肉。”
這廝這樣笑時總是讓我一陣不安,總覺得我又做錯什麼事情了。我默默地將快要夾到碗裡的紅燒肉遞到了他的碗裡。可是哪知那廝居然眉一皺,我恍然大悟,是嫌髒麼……我果斷地想要夾回那塊色澤鮮豔的紅燒肉,豈料,趙騷包十分淡定地將它塞進了嘴巴里。
我默默收回自己的筷子,幽怨地咬了咬嘴脣。
這時,歷來不厚道的瑞玉笑了:“阿端,來,三姐賞你塊肉吃。”
我腹誹,先賢夫子教導吾輩萬不可吃嗟來之食,我瞪了她一眼,筷子極其準地又戳到一塊紅燒肉。那塊全是瘦肉,並且滋滋地冒着鮮嫩的汁水令人食指大動。可是今天大概是我在佛門聖地罵了人家方丈大人的緣故,這塊極品紅燒肉也被另一個人看中了。
當時我就一嘆,今天怎麼這麼多人喜歡吃紅燒肉啊!要胖的知不知道啊!
我順着筷頭望去,那是一張帶着笑意的溫和臉龐。我頓時筷子一鬆,眼睜睜地看着親愛的紅燒肉被人夾到了碗裡。我臉色灰敗,真真敗下陣來。
我開始淡定地嚼着碗裡的青菜,趙騷包卻將筷子放下了。他點頭朝大家致意,美人孃親趕緊吩咐了丫鬟拿漱口茶。
帥哥老爹這時才說了從吃飯開始的第一句話:“下去吧,不要拘禮了,都是一家人。”
我趕緊扒了扒碗裡的飯,擡頭卻看見瑞信正津津有味地小口小口地吃着我一早相中然後被人奪去的那塊肉,頓時如鯁在喉,難以下嚥。
趙騷包瞄了我一眼,丹鳳眼裡甚至帶着一絲冷冽。我立馬接了漱口茶,恭恭敬敬地告別長輩大人,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當時我想,我雖然樣子猥瑣狗腿,但是我光明正大。那誰誰,你別仗着我喜歡你,你就一再地欺負我。
我急匆匆地跟上趙騷包的腳步,他一語不發走得極快,一副想要甩掉我的樣子。我就奇怪了,既然這樣,剛纔爲什麼還一副我再待一會就滅了我的表情?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我越走越喘,可是他卻越走越快,後來竟然直接不走小橋,在小湖上足下一點,飛了過去。我欲哭無淚,趙公子,你媳婦小胳膊小腿的像一個習武之人麼?能追上你麼?
我回到“如意閣”,直接衝上去倒了一杯茶給自己。我擡頭看那個翹着二郎腿面無表情望着我的趙騷包,氣得連手指都擡不動了。
許是看到我的慘象,他終於緩緩開口道:“看來,這裡你是不能待了。”
“爲什麼?”我不懂。
他欲言又止,將我望了又望,最後還是沒有回答我。
他果真說到做到,好像什麼都不管了,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第二日就叫我起牀上路。我眯着眼,當時嚇了一跳,舌頭髮顫地問他:“你說的是真的?真要走?”
他一襲青色長衫,無端讓人感覺氣場強大,不敢抵擋。他甚至連聲音都是冷的:“怎麼?你不想走?!”
我趕緊搖頭,趙騷包這才彷彿臉色好了些。
後來我想想,我怎麼就這麼沒出息了?難道真的是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跟他待的時間長了,奴性來了?
未來何其長,我難道要一輩子就此低頭做小、仰人鼻息?我只是裝個傻衝個愣而已,卻不要被人當做傻子一般對待。於是在馬車裡我開口:“你來去匆匆,是有什麼事麼?”
趙騷包眼一深:“你想知道?你不是說你從不好奇的麼?”
“我覺得不好奇可能死的更快。”
趙騷包聽到我這話彷彿一愣,然後才緩緩開口:“益州鬧瘟疫了,很嚴重。太子受朝廷之命,如今估計忙得很。”
我瞭然:“原來如此……”我想起小岑子對我說的那些話,漸漸也朝他笑:“我好想很不瞭解你,沒想到你與太子關係這般好。你如此匆忙都是爲了他?”
趙騷包此刻卻突然一個近身來到我眼前。我甚至能看見他閃着琉璃光澤卻不見底的眸子。我腦子一僵,只聽他說:“很好,現在開始瞭解也不遲。”
看我一臉緊繃之意,他突然放聲一笑:“之前在我懷裡還睡得好好的。小阿端,你如今是怕什麼呢?”他又輕輕一笑:“我與太子是師兄弟。我是天山老人的關門弟子。”
我腦子裡突然想起曾今瑞玉丫頭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過這個老頭如何如何牛B。然後我又想起趙騷包這廝跟我吹噓他輕功天下第一的話。我頓時就心裡一顫,真的假的?
“那你是那個什麼如玉公子?”
這次他不回我了,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過了許久,他卻一把將我摟在懷裡,笑盈盈地說:“以後有的是機會知道,何必急在一時呢?”
我們回到益州城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那時夕陽將滅不滅,我從馬車上下來在這燥熱的季節裡卻陡然覺得一股冷意,我看向四周,街上寂靜冷清。
我下意識拉住趙騷包的手,連自己都沒察覺到聲音居然是抖的:“瘟疫發現幾天了?”
他察覺到我的不安,手指在我的掌心颳了刮,彷彿像是在安慰。他柔聲說道:“不要怕。也沒有幾天。”
我卻因着這一句話更加心慌無比:“沒幾天就沒什麼人了?醫官來了多少人?疫情還在擴散麼?”
他嘆了口氣,對着一旁的小廝說:“先送少夫人進去。”然後他又對我說道:“我這就去看看。”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我才彷彿定了下心,可是終究胃口變得奇差,沒吃下晚飯。我躺咋牀上,看着窗外有絲慘白的月光,突然覺得少了那個微涼的胸膛,夜突然開始漫長。
我整夜未睡,趙騷包卻還是沒有回來,來的卻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