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境內,騎着一匹大騾子走在鹽車押運隊裡的陳淵;正仰頭看着枝頭上零星掛着的野柿子,霜打過的柿子,就和當地種出來的秋梨一般,吃起來酸澀之中自有一種格外的甜味。
在河北的滄州、隸州、德州三地,因爲開耕的晚,雖然沒有能夠獲得糧食的收成,但通過短期的栽種其他替代作物,也收穫了一批瓜菜,
隨着入秋漸深而冬天的臨近,河北各地的勢力就像是被過冬本能驅使的動物一般,也再次變得格外活躍起來,而紛紛在平原地區上相互攻掠和兼併起來;
因此,爲了保衛秋獲的成果;光是在這個月,鵬舉哥哥的麾下就已經主動出擊或是防守反擊,或是暗中設伏,大小鏖戰十數場,擊破和殲滅了至少七隻外來流竄的武裝勢力。
收降和俘獲了大概有兩萬多人,被斬首示衆的各種大小頭目的首級,幾乎掛滿了滄州各縣的城頭;其中除了擇檢部分堪用的青壯作爲軍隊候補之外,其餘都被充入各地的治河修路的工地中,充當苦力和雜役了。
因此,今年冬天預期要供養和維持的人口基數,再次大大增加了。因此,淮東方面特批了十分之一的鹽場產出,來扶持和補貼當地的維持所費。
所以,雖然一邊打的不可開交,一邊還是要照常的做生意,只是要小心防備這些旋起旋滅,招搖不定的地方土團、義軍,鋌而走險來搶上一把而已。
在這河北之地,最好交易的貨物,除了糧食之外,就是這些長蘆鹽場新曬出來的鹽巴了,畢竟,人不吃鹽就沒有氣力幹活和拿起兵器,而河北到絕大多數內陸地區是不產鹽的,而沿海之地,也只有滄州境內的長蘆這一代,能夠成爲大規模的鹽場;
因此,不僅僅是那位河北大都督張邦昌的勢力,很多附屬和零散的地方勢力,都想在滄州這邊獲得鹽巴;爲此,提供的交易手段和以物易物的種類,不可謂是花樣繁多了。
從最簡單的金銀財帛,到糧食布匹,再到礦產木材,甚至是年輕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拿來作爲交易對象的。
因此,在那個阿嫂給的那個新羅婢之外,他在當地的臨時駐所裡,又多養了一個暖被窩的女人。
原本是一個掛着團結副使的地方豪強女兒,在地方的衝突中被攻滅鄔堡之後,就只能淪爲隨意發賣的商品了;這是一個腰桿很直屁股很大的北地大妞,相比較小柔順的新羅婢另有一番風味;
當然,他最高興的事情,還是鵬舉哥哥又升官了。
作爲二次北伐階段性成功的附帶影響,雖然沒有直接參戰的機會,但是因爲經營和開拓在河北飛地的工作做得不錯,不但守住了基本的地域,還在攻略當中有所創收和增產;
因此,在最新一批晉升的一批將領名單當中,鵬舉哥哥也以保境守邊考績優秀的理由;水漲船高的從州下的最普通都監官,一舉跳過了馬軍、步軍、馬步都監等改轉和堪磨的資序,
成爲了淮北道新提拔的兩個防禦使、三個團練使、一個巡守使、四個守捉官之下,又六位兵馬都知、(直轄)兵馬使、州兵馬使之末的滄州兵馬使,署從六品上右郎將銜,試德州別駕。
這樣,陳淵也再次面臨了人生和事業的抉擇路口,是繼續以佐僚職留在鵬舉哥哥身邊幫襯,還是出來領兵一部鎮守一縣,尋求更多的資歷和經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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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江寧方面的壓力在先,但是和東海社代表的談判,從一開始就從雙方需求和要價的巨大差異,而陷入了膠着和拉鋸;
淮鎮想要的是東海社手中掌握的可觀海上運力及其調配權,作爲淮鎮海陸攻戰和物資流轉的協力,乃至利用東海社在南方的流通節點經銷北地物產;
而東海社不但要恢復和建立在淮東境內的商業分社,還想獲得許多大宗項目上的優先經營權,乃至染指和分肥對極東之地的珍珠金沙皮毛等專屬項目。
不過我並不着急,淮鎮纔是那個有時間慢慢等待下去的一方,對方可是未必了。
雖然淮鎮對南方的海陸貿易一直在連續萎縮,各種輸入物資和項目收益也在減少;但是淮北本地經營出來的基本盤,已經初步實現了大部分的需求自足,這也是支持我們長期統治和立足下去的基礎。
而在這兩天,
新測繪出來較高比例的淮北道大地圖初版,連同境內的《佈防鎮扼圖》也被送到了圖輿廳之內。我也得以站在室內的廊道上,仔細的端詳和查看起來。
搬到徐州之後新修的圖輿廳,也就因爲足夠的空間而變得更大的多,而青州方面的原址也沒有廢棄,就成爲了某種意義上的備份和檔案庫的所在。
由於從長寬百步中空走廊的兩層樓閣,變成佔地足足一畝各級環廊的四層樓閣;因此,單向懸掛在牆面的各種地圖,也就能夠製作的更大更詳細了。
只來查看起來需要爬更多的樓層和階梯而已。
從淮東路變成淮北道之後,不但名義上管轄地盤擴大了倍半,連帶防禦體系的職級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動。
不過這個過程比地方行政建制的變化和調整,還要紛繁複雜的多,因此直到現在才初步梳理完成。並且建制成圖冊。
其中東面和北面兩個常設防禦使,作爲延邊的鎮守力量,各自掌握十幾個主戰營和防戍營;而大後方膠東半島和西北向的鄆州、南向泗州,各設立次一等的團練使,作爲二線的駐防和軍役管理機構。
在漕河支幹流上,設立巡守使以管理水路防務兼帶操練內河水營;在靠近前沿的濟州、齊州、宿州分置守捉官,以掌管屯田開拓和捕盜治防之要;
再加上分駐各地的新舊十四位兵馬使,又西北五州的捕盜使,一個近八萬人馬,上百營單位的常備武裝,所構成的駐防網絡已經是初步成型了。
當然了,因爲趙隆帶兵出征的緣故,其中越是靠近徐州爲中心的腹地,相應駐防的編制就開始有些建制不全,乃至只剩下個空架子,或是乾脆空缺而已。
只是在這份總體圖樣上,是沒有我直屬的衙前兵和左右虞侯軍的標識存在;這一部分是作爲淮北留後統轄下的總預備隊和應急機動力量,大概分爲零零碎碎的十幾個番號和建制;具體的駐防位置和規模等數據,只部分掌握在最高層的幾個人手中而已。
當然了,對於治下各級武裝力量的換裝計劃,隨着猴版三式火銃的生產還在繼續着;雖然北朝看起來已經完蛋了,但是在將來一段時間內,各種軍事投放和長期存在的需求還是相當旺盛的。
而另一方面,軍工產能這種東西一旦發動起來,就不是馬上說停,就可以停止的下來。
就算是平常時期,也需要足夠規模的產能,來保證生產線和技術工人的基本狀態,不然很容易就會生疏乃至荒廢掉的。
而像是高爐、鍛造車間,乃至相應的水力和蒸汽動力,這些臨時增加產能和生產線,從開工到度過磨合期,進入最佳狀態也需要長短不一的週期的。
這也是堪稱原始的初級工業基礎上,技術保存和維持的某種侷限性;不像科學研究已經大爲昌明的後世,可以以數據的形式維持在實驗室裡,甚至在足夠數據的基礎上,用超級計算機來模擬試驗和運算。
等我重新走出來之後,又有人向我彙報了新的消息。
江寧方面果不其然的拒絕了淮鎮出兵南下助剿的建議,而是勒令經營好地方的局面,做好將來接迎官軍北上攻略河北的各種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