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方大哥在外面叫我,下意識想應一聲,開口的同時牽到脣角,這纔想起臉上還頂着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小柳,我進去了。”得不到迴應的方大哥已經推門進來。
我慌張地四處尋找,奈何手上根本沒有別的東西,手忙腳亂地將眼前茶杯都撤了,我用茶托遮住了自己的臉。
香蘭行了個禮便退下了,方大哥徑直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將我手中的茶托扯走,語氣不容置疑,“小柳,你坐下,讓我看看你的臉。”
我聽方大哥語氣,顯然已經知道我被打的事,於是放棄了遮掩,聽話地在他對面坐下了。
方大哥乍見我的臉,神色亦不十分的好。
小心地將我的臉捧過,他帶着厚繭的手指在我腫起的臉頰上輕按了一下。
“痛……”我抽了口氣。
“打得真狠。”方大哥放開手,下了定論。
我擔心方大哥責備潘婧,急忙解釋,“我想潘姐姐不是有意的,可能一時出手忘了分寸。”
方大哥聽我這麼一說,原本凝重的神色突然一鬆,笑出聲來,“小柳呀……”
他壓了壓我的腦袋,彷彿幾分無奈,“你可真是沒心眼。不過你不怪你潘姐姐,我謝謝你。”
我忙揚起頭看他,“方大哥,你知道潘姐姐爲什麼心情不好?”
方大哥卻只是搖頭,“我這些日子亦忙,或許有些冷落了她。早前聽說她對下人發火,以爲她不過鬧鬧脾氣,沒想到今日回家就聽說她連你都打了。”
“潘姐姐纔不會爲這種小事鬧脾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篤定地對方大哥道。
“怎麼說話呢,小柳!”方大哥拿眼瞪我,對我的篤定有些不服氣,“你潘姐姐喜歡我,不能忍受我冷落她不行嗎?嫉妒我待你好拿你出氣不行嗎?雖然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不過方大哥話到一半,竟不自覺地輕嘆了聲,“也不知娘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看着方大哥長吁短嘆,突然間覺得之前對他生出的旖旎心思都可以在這一時刻湮滅。這個男人,這樣真切地煩惱着,爲猜不着心上人的心事而苦惱,他的心裡,如此分明地塞滿了另外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再餘下空間,出讓給別人?
“方大哥好好跟潘姐姐談談吧,也許她真的有什麼憂心的事。”我握了握方大哥的手,低聲建議。
方大哥素來雷厲風行,這回也不例外,“看過你後我就去跟娘子好好談談。你臉上有傷,晚飯就在房間用吧,我叫人把飯菜送到你的房間。”
“哦。”我點頭應,“謝謝方大哥。”
方大哥又交待幾句便告了辭,出門便往潘婧房間的方向去了。
方大哥離開,香蘭很快回來,氣鼓鼓地,一臉委屈。
“怎麼了,香蘭?”我看香蘭如此,出聲問道。
“爺實在太過分了!”香蘭義憤填膺地爲我打抱不平,“你無故被夫人打了,府裡多少下人都看在眼裡?爺不肯替你討回公道就算了,還不准你出門吃飯,就是防着你去向老夫人告狀!這般袒護夫人,不是擺明了欺負柳姑娘你!”
我全然不能理解她的憤慨,“家和萬事興。方大哥也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再說他偏袒潘姐姐也正常,不偏袒自己的夫人難道偏袒我……”我說着說着,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香蘭!”我沉下臉,看向香蘭,“你怎麼知道方大哥不准我出去吃飯?”
香蘭知道失言,急忙跪下請罪,“柳姑娘……我知錯……”
“雖則你對我也是一片好意,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隱私。”我嚴肅地對她道。
香蘭俯首認錯,“姑娘放心,我知道分寸,下次不會再犯。”
我本就沒打算真的責怪她,聽她這麼說,也就不再追究,讓她起來,替我到廚房拿晚飯。
萬沒想到的是,晚飯還沒回來,就聽到了方大哥和潘婧吵架的消息!
方大哥從潘婧房裡摔門而出的聲音,身處幾個廂房外的我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立刻派香蘭去翠蘭那裡打探消息,只聽說方大哥進門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怒氣衝衝地從裡面摔門而出,至於吵了什麼,誰都不知道。
潘婧嫁入鎮國公府接近一年,從來沒跟方大哥吵過架,甚至連頂嘴都沒有過。這些日子他們倆的感情更是有目共睹地與日俱增,這突如其來的吵架,很快便讓整個鎮國公府炸開了鍋,人心惶惶。
因爲無法探得他們吵架的內容,我對於這場變化也是摸不着頭腦。只是看着這些日子方大哥的眉頭越鎖越緊,潘婧的脾氣越來越壞,我的心裡無比焦急。
思前想後,我決定代方大哥跟潘婧談一談。
動了心思,我便擇了個潘婧不忙的時間,敲開了潘婧的房門。
“進來。”潘婧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帶着幾分疲憊。
“潘姐姐。”我推門進屋,儘量得體地走到潘婧面前,對上她的眸,“我想給你談談。”
“說吧。”潘婧的臉色微白,難得沒有坐得筆直,而是疲憊地斜倚在書桌前,有些乏力地看我。
我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有些擔心,“潘姐姐,你不舒服?”
她卻只是搖頭,“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說完之後便沉默。我原先是想來勸架的,到了這裡才突然發現自己來得衝動,甚至連怎麼開口都沒想好,一時沒了言語。
她卻突然開了口,“你在城南新買的院子,還是別賣了。我已經跟太尉夫人談過了,不會再讓她兒子來騷擾你。我知你近來事多,無瑕顧及分店一事,但那院子地段不錯,留在手上或租或住,都是上選。哪日時機成熟,再收回來做分店也未爲不可。”
我已經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這些日子因爲孫瑤的事,我根本顧不上分店的事,於是便動了將新買回來的店面賣掉的念頭。原本買主都找好了,沒想到半途殺出一個鄧太尉的兒子,也看上了那個院子,以權壓人,逼走了原買主,硬是讓我把院子賣給他。我氣不過,不肯賣,他便使人到醉月樓找麻煩。我還奇怪他怎麼鬧了一日就不見了蹤影,原來是潘婧已經幫我打點過了。
不僅打點過了,還替我將如何處理這院子的法子也想好了。仔細想想,我賣掉它確實不如將它留在手裡更有價值!
“潘姐姐!”我有些激動,衝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有些微涼,擡首看我時,眼底也是一片清涼。
我有些尷尬地將手收回,低聲道謝,“謝謝你,潘姐姐。”
潘婧垂眸,淡淡地回我,“你自己長些心眼纔是謝我,我不會一直這麼照顧你。”
“潘姐姐!”我趴到桌子上,對上她垂下的眸,“你很關心我,對不對?”
潘婧的眸光在我身上掃一圈,“站好再說話。”
我頭一次沒聽她的話,只是倚近一些,盯緊了她不許她把眼挪開,“你很關心我,爲什麼不直接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