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我像眼看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被壓斷的溺水人一般拼盡最後的力氣奮力掙扎。
“他是愛我的!”我一邊大聲反駁, 一邊爲自己的宣言尋找支撐。
安適愛我?他怎麼愛我的?他給過我什麼?戲弄,恐嚇,囚禁, 還是欺騙?
無措中我猛然想起了寶珠的話, “他爲我跟方大哥反目成仇……”
迴應我的是潘婧無情的辯駁, “就算沒有你, 他們一樣會反目成仇,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你不過是一顆棋子,他們決裂的藉口。唯有如此,方若辰才能打入賢王的陣營, 取得賢王的信任。將賢王從暗處逼出來,安適纔好將他連根拔起, 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耳朵, “我根本不知道賢王是誰!”
“賢王就是現在在宮外, 跟方若辰一起逼宮的人。方若辰很快就會臨陣倒戈,他已必死無疑。”潘婧的聲音一貫的清冷, 字字句句條理清晰。
“夠了!”我氣急大吼,“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潘婧卻不肯放過我,走上前將我捂住耳朵的手生生拽下,冷道,“那我就說些你應該知道的事情!”潘婧的聲音決絕, 有種破釜沉舟的味道, “你進鎮國公府, 全是安適一手安排。你的出現實在太過詭異, 皇家獵場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闖進去的, 更何況你是從天上掉下來,還穿了一身奇裝異服。當時他對我也心存疑慮, 正好將你安置在鎮國公府,令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趁機試探我。”
聽潘婧緩慢敘述參與過的熟悉情節,我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她。
只聽她繼續道,“我推脫不掉,只能一邊應付安適,一邊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這裡的生活方式。因爲查不到你跟任何勢力的關聯,安適漸漸對你放鬆了警戒。如果那時你就聽我的,不要招惹安適,也許就不會牽扯到這件事來,因爲他們當時選中的女人,是我。”
我微微一震,瞪大了眼睛。
潘婧冷笑了聲,這才繼續,“兄弟決裂,再沒有比爭搶女人更好的藉口,而這個女人是誰,根本就不重要。那時市井裡流傳的安適對我另眼相看,方若辰爲我爭風吃醋的流言,全是安適自己散佈出去的。按照計劃,安適將我帶回宮後,我就不可能再回鎮國公府了。只是事情有了變化……”潘婧的聲音低了下去,看着我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據實陳述,“方若辰愛上了我,不肯將我交出去。爲了保護我,他將你推了出去。”
我踉蹌地後退一步,卻不再歇斯底里。所有人都在欺騙我利用我,就連方大哥……連方大哥也不例外。
“對不起……”潘婧向我道歉。
“接着呢?”我挺直了脊樑,回望潘婧。
潘婧有些驚訝地看我,微斂杏目彷彿轉了無數念頭,最後還是繼續道,“安適也覺得你比我好控制,所以答應了中途換人。正巧賢王派人私通藩東,出賣情報,幫助藩東攻打大玄國境。安適便將計就計,騙你跟他從軍。你在軍中的事,我並不清楚。但傳入我耳中的消息,絕對是安適有心散佈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帶了一個疑似女子的貼身太監隨侍在側,而在某一天,她突然以女子的姿態出現在軍營,並且立下了頭等大功,她的名字也隨着她的功績傳遍全國。讓你名揚天下,你的一舉一動也就成舉世矚目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誆你答應嫁給方若辰,但早在你們回京州之前,安適和方若辰同時傾心於你的傳言早已傳遍京州。你一回到京州,方若辰立刻宣佈跟你的婚事。你一進鎮國公府,他就派人將你的房間團團圍住,就是怕你反悔,橫生枝節。接下來安適搶親,方若辰貶官,都是兩人演給賢王看的好戲。”
潘婧的目光下移,落到了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方若辰說,他跟安適達成了協議。安適答應過他不碰你,等事情完結,再偷偷放你出宮。看來他食言了。”
“呵……”我想起在宮裡的日子,自嘲地笑出聲來。安適、方若辰、潘婧……所有人都這麼聰明、通透,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矇在鼓裡的我瘋子一般橫衝直闖。
我想起來了,安適對我說過,不管是方若辰,還是潘婧,他們都不需要我的幫助。他還問我,我的付出和犧牲到底值不值得?值不值得?現在想來,全是諷刺!
潘婧還在繼續,“安適心思難測,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好在你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只要你能順利逃出皇宮,他應該不會趕盡殺絕。所以,跟我走吧,劉柳。”
我再一次打掉潘婧伸過來的手,問她,“我走了,孩子怎麼辦?”
“他不會知道自己是安適的孩子。”潘婧利落地回我,“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讓你們母子沒有着落。”
“讓他跟我一樣,做個單親家庭的孩子,永遠都只能羨慕別人有爸爸,看見任何人來分享媽媽的愛便將他視若仇敵嗎?”
潘婧愣住,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鎮國公夫人。”
安適突兀的聲音讓我和潘婧都是一震。
“若辰正找你呢,你不去見他,跑來這裡找柳兒做什麼?”安適的語調柔和,看向潘婧的眸裡卻分明冰冷。
潘婧垂着首不說話,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將她帶去見若辰。”安適揮了揮手,李忠便上前,不容抗拒地“請”走了潘婧。
潘婧只回頭看我,“你想清楚再找我。”
我別過頭不看她。
安適換上笑顏,湊近了抱住我,“柳兒,我帶你回屋。”
我冷着臉將他推開,面無表情地問,“早晨我聽說方大哥領兵圍住了皇宮,現在怎麼樣了?”
安適只笑,“我不是答應過你不殺他了嗎?我赦免了他的死罪,恢復了他的爵位還升了他的官,所以他就收兵了。”
“安適,”我咬牙看他,“你跟我說過一句實話嗎?”
安適微微一愣,猶自微笑,“柳兒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想笑,卻止不住淚水直掉。他一直說我笨,我還以爲是開玩笑,卻原來這纔是他說過唯一的實話。在他眼裡,我就是一個傻瓜,一個不管多麼拙劣的謊話都會相信的傻瓜!
“怎麼哭了?”安適溫柔地替我拭淚,一雙長眸輕而易舉地將心疼裝滿,“你不高興嗎,柳兒?”
我拉住他爲我拭淚的手,抱着最後的期許開口問他,“安適,你有沒有真心愛過我?”
“我當然愛你。”安適毫不遲疑地答我,“你是我最在乎的女人。”
“是嗎?”我應了聲,“爲什麼愛我呢?”
安適明顯愣住,不知該如何迴應。
有一個叫絕望的東西,將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啃噬乾淨。
安適立刻發現我的異樣,伸手來攙我,“柳兒,你的臉色很差,哪裡不舒服?”
“夠了!”我打掉安適的手,怒吼出聲,“安適,你真當我是傻瓜嗎?從我進軍營,不,從你見我的第一天起,你就想好要怎麼利用我了吧?連讓我對你動心,都在計劃之內吧?從頭到尾,都只是你布的一個局,而我,不過是你選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可憐我居然以爲你真的對我動過情,居然還會……愛上你……”
安適根本感覺不到我的絕望,平靜的臉上是習慣性的溫柔,“看來潘婧已經跟你說了。沒錯,一切都是我布的局。不過我不會虧待你的,等孩子生下來,我就給你封妃。”
他承認了!承認了!我踉蹌地後退一步,不料腳步虛滑,竟整個人向後倒去。
“柳兒!”安適措手不及,竟沒將我拉住。
我摔在地上。
痛立刻洶涌而上!肚子鑽心入骨地痛,我痛得冷汗直流,再往下看,只見刺目的鮮血從我的腿間不停地流出來!
我嚇壞了!孩子……我的孩子才七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