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那聲音的主人竟是端王爺。
就見他面部雖然沒有表情，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眼睛裡泛起深深的寒意，目光緊盯着季小柔。
季小柔不語，除了順手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之外，同樣狠狠地盯着端王爺。
負責傳話的小廝和龍五甚是尷尬，兩個人就那麼傻站在那裡看着季小柔和端王爺的目光交鋒，不知道該做什麼。
良久，端王爺依舊看着季小柔，卻冷冷地對旁邊的小廝和龍五說：“你們下去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季小柔不服氣，也是面無表情，冷冷地對小廝說：“找龍宇軒過來。”
小廝利馬歇菜了，覺得自己腦袋要不保。一個王爺，一個軍師，這兩邊都不能不聽啊！最後還是龍五機靈，一個轉身就拉着他走，卻聽見季小柔甩出一句：“找不來你就別想活了。”
我靠！這個狠。小廝打了個冷戰，立即應了一聲。可端王爺也不是好惹的主，“找來了你也別想活了”。
小廝實在經不起折磨了，一臉視死如歸的對僵持了好一陣子的兩人說：“兩位大人，你們還是殺了小的吧……”
季小柔沒鳥他，冷笑一聲：“怎麼？王爺既然知道了我季小柔是奸細，還不讓我向太子殿下彙報彙報情報？”
端王爺的臉黑了。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在令人窒息的氣氛裡都能聽見響聲。
季小柔見情形反到不怕了，繼續嘲諷道：“還是端王爺您要利用我再傳達點什麼消息？季小柔在此洗耳恭聽，定讓你滿意。”
怒火攻心。端王爺氣的幾欲噴血。剛纔在帳篷外他已經把龍五跟季小柔所說的話全都聽了進去，他心裡現在是百感交集不知道怎麼辦纔好。良久才硬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許走。”
季小柔倒是遲疑了一下。她不明白端王爺想做什麼，但怎麼樣口氣也不能軟下來。於是，她放鬆了僵硬的表情，換上一副笑臉，道：“不就是幫您出主意，打了勝仗回去立功嗎？成。王爺您說什麼都成。”
端王爺見話題進行不下去了，繃着個臉看了季小柔好一會兒，甩個袖子就走了。龍五見狀也跟着跑了出去，留下嚇的屁滾尿流的小廝不知如何是好。
見端王爺出去了，季小柔鬆了口氣。腿一軟，癱坐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對小廝說：“你去把龍宇軒找來吧。”
“啊？這——”小廝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臉有白了，顫抖着不敢說話。
季小柔揮揮手，慘慘地對小廝說：“放心，我不走。我就是找他有事。”
小廝聽了這才放心下來，抖着腿竄出了帳篷。
季小柔平下心來，穩住了呼吸。剛纔所發生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她似乎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天啊，自己在做什麼？難道前車之鑑還不夠多不夠殘酷嗎？微微嘆了口氣，原來古人跟現代人沒什麼兩樣。比現代新鮮的多的空氣和河流養育的卻是比現代人更爲虛僞的內心！
季小柔咬着嘴脣掙扎着因剛纔的衝動而虛脫了的身體挪動到桌子前，抽出了一張紙開始寫接下來的軍事部署。即使如此，她也一定要讓這場圍剿突厥之戰完勝。這樣，她來就沒有來錯。至少她沒有背叛自己，背叛最初來到這裡的理由。龍宇軒倒是沒料到季小柔會派人來找他。但這樣也好，免去了自己找她的麻煩，也算對太子殿下和莊主有個交代。
可當他再次走進季小柔的軍師帳篷的時候，徹底驚呆了。明明只分開了兩天，那個天真可愛又囂張跋扈的瘋女人不見了，換上的是一張蒼白又疲憊不堪的面容。佈滿血絲的眼睛無神又極其冰冷，目光似乎沒有目標，四處遊蕩。頭髮也不像以前那樣梳理得沒有一根亂絲，而是簡單的紮了一個馬尾在後面，卻顯得精幹許多。
站在門口這麼久，季小柔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依舊專心地在亂紙飛揚的桌子上埋頭寫着什麼。
龍宇軒狐疑地看着她許久，最後輕咳了一聲，這才讓季小柔注意到他。
見龍宇軒來了，季小柔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她放下手裡的筆，信步走到龍宇軒面前。沒有一絲紅潤的臉上浮出一種無奈又淒涼的笑容，“來了就坐一會吧。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在軍營裡保護吧。我知道你是個高手。”
語氣裡沒有一點起伏。沒有往日的打趣，沒有往日的囂張，也沒有往日的撒潑。這讓龍宇軒不禁眉頭一皺，不由得心疼起來。他承認，他從小就沒對女人有過興趣，甚至是跟這個女人生活了一段時間依舊沒有。可是，那天卻不由自主地吻了她。爲什麼？現在看見她這個樣子，心裡好難受。這又是爲什麼？
季小柔見龍宇軒沒動，自己伸手拉過他坐下，倒上一杯茶。“小弟弟，以後要辛苦你了。要天天陪着我，保護着我。可以嗎？”
龍宇軒遲疑地點了點頭，頓了頓，但還是伸過自己的手放在季小柔的手上安慰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誒？龍宇軒說完，還沒等季小柔有什麼反應，自己倒是吃了一小驚。怎麼能說出這般曖昧的話出來？應該算是……替太子殿下說的吧……小小放了個心。
可季小柔卻依舊只是笑笑，同樣拍拍龍宇軒的手，道：“在這裡，沒有什麼人跟我有交集了。我能找到你陪我已經算是不容易了。聽到你說的話我感到很安慰，有人還想着要保護我。就算是命令也好，我也開心了。”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不對呢？她不是還有端王爺嗎？龍宇軒心裡很是懷疑，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問了句：“你沒受什麼委屈吧。”
季小柔苦笑着搖搖頭，拉着龍宇軒走出帳篷外，對他說：“沒什麼受不受委屈的。都是自找的不是嗎？”
龍宇軒贊同地點點頭。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明明知道莊主暗地裡派人給他下了降頭，讓他變成小孩子，就是怕他武功再有長進。到時候莊主位置不保，又怎麼會惦記義父義子之情？
冷不丁地，龍宇軒發現此時季小柔正幽魂般地看着他，而後又無裡頭地來了一句：“龍宇軒……我可以叫你小軒嗎？”
龍宇軒沒反應過來，詫異地看着她。
季小柔卻不理他，依舊自顧自地看着他說：“小軒，你做我弟弟好嗎？”
“啊？”龍宇軒頓時大汗。這丫頭不過才18、19的樣子，而自己都已經20好幾了，竟然讓他做她的弟弟？可她現在的情況很是糟糕啊……
想到這兒，龍宇軒雖是千個萬個不願意，但還是點了點頭。
季小柔見了好在臉上展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口中念着：“太好了，我有弟弟了——”然後猛地一個擡頭，傻笑着。
龍宇軒亦是擡起了頭，可天上什麼也沒有。再側過頭看着季小柔，發現她揚起的小臉旁邊竟然多了一條淚痕。
“你——”龍宇軒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可季小柔卻癡呆般地依舊擡着頭，“該死，現在眼睛看着天空，卻還是不能讓眼淚倒着流回去呢……”
心疼。沒由來的心疼。龍宇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擦乾季小柔臉上的淚水，安慰道：“有弟弟了……不應該開心嗎？”
“開心到流眼淚不行嗎？”季小柔蔫地把腦袋擺正，雖然是調皮地一說，卻好象歷經滄桑一樣。
看了看太陽，季小柔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對龍宇軒說：“小軒，能適應軍隊的伙食嗎？”
龍宇軒笑着點點頭。
“那我們吃飯去吧！我一整天沒吃飯了。”
“怎麼不吃飯？”
季小柔沒多說，只是猶如吐氣一般說：“這個時候，他不在。也許會有點胃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