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臨走時,到周月蓮的屋內說了幾句寬慰她的話。周月蓮是這一家人中最不顯眼的一個,她性子沉悶不善言語,比起母親張氏和嫂子胡氏少了尖酸,所以藍怡對她的印象初始還算不錯。不過這次她因爲張氏爲她說的親事不對心思,又因爲胡氏幾句攛掇和嘲諷便想不開上吊,還有方纔她動作和神情中對藍怡表現出的祈求,讓藍怡知道周月蓮性子裡的脆弱和悲觀,這樣的性子,藍怡不喜歡。
但是看她憔悴可憐的模樣,藍怡也不想多說教什麼,最後道,“爺爺已經知曉了,你放心吧,有他老人家把關,定不會胡亂允了你的親事。你不要聽旁人亂說什麼,自己要拿定主意,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不能動不動地就尋死覓活的,這樣只會讓人看輕你。”
周月蓮點頭,拿眼睛看了門口的胡氏一眼,胡氏一哆嗦,“四妹,我也是爲了你好啊。人家小藍公子多好,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跟了他不比去給個老瘸子當填房強!是你自己不想嫁給老瘸子又不敢說去跟小藍公子說,等人家走了我看你上哪找這樣的好婆家去,二嫂,你說說,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啊,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麼,早知道四妹會拿眼珠挖我,我纔不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呢!虧得我還巴巴地跑過去向二嫂給你討補身子的藥……”
藍怡火氣上涌,剛要說話卻見胡氏身後的周衛海陰沉着臉一巴掌重重地扇在胡氏的後腦上。胡氏措不及防,被扇的往前撲了兩步,“哎呦”一聲撞在牆上,回頭看到周衛海猩紅的眼睛,抱着頭不敢起來,心裡則嘀咕着周衛海出去送老爺子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若是知道他在,打死她也不敢在這時候說風涼話。
周衛極也在門邊,藍怡也不再多勸周月蓮,與周衛海微微點頭,隨周衛極出門。周衛海送二人出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在二人身後跟着。
周衛極回頭道,“回去吧,有十分爲難的事再來找我。”
周衛海聽周衛極這麼說,眼睛亮了,響亮應道,“恩。”
兩人踏着夕陽,向村邊走去,“咱們去曬麥場,接孩子回家吧。”周衛極道,“趁着天還沒全黑,陪他們玩一會兒也好。”
本來答應了陪宇兒一起玩蹴鞠,現在天還沒黑,去一趟也是好的。
藍怡想着家中有賈氏做飯,她遲一會兒回去也無不可,“恩,也有段日子沒去過曬麥場了。”
秋收時藍怡已經和周衛極成親,家裡的田沒有種稻子,不用到曬麥場忙活;且她嫁給周衛極後不能再去王二叔家幫忙收稻子,週二發家勞動力足夠,週四發家她更是連去幫忙的想法都沒有。
曬麥場上正熱鬧着,宇兒和文軒、大福、牛蛋、周飛雨、周興祖等一羣男娃子笑嚷蹦跳着追逐蹴鞠,刀無鋒和胖子等幾個大人圍在外圍幫着把踢遠的蹴鞠踢回去。旁邊賣零嘴的貨郎站在擔子邊上,樂呵呵地與圍在旁邊的幾個帶小孩子的婦人討價還價;稻草垛邊靠坐着幾個老大娘和老大爺正在激烈指手畫腳爭辯什麼,場面甚是熱鬧。
刀無鋒看到周衛極二人走來,招招手,用眼神向他們示意站在人羣中的拓跋孝直,拓跋孝直也看到了藍怡二人,穿過人羣走過來打招呼。
“周班頭,周夫人,你們也來了。”
藍怡懶得與他客套,向孩子們走去。拓跋孝直跟在旁邊,接着道,“呵呵,沒想到在這裡竟能看到如此有趣地蹴鞠踢法。夏州和京城玩蹴鞠得球門都是吊在一丈高的木圈,衆人把球用球棍或腳打進去算贏,比起來,孝直覺得放在地上的球門有趣得多。”
他這樣自來熟地跟在藍怡和周衛極身邊,邊走邊說,側眼觀察二人的表情。藍怡依舊與衆人打招呼,走到人羣邊中看着宇兒和文軒,根本連個表情也懶得給他。
周衛極也沒有與他多談的興致,只覺得這個人着實惹人討厭,閒着沒事不在縣城或客棧內呆着,在村裡亂轉悠什麼。
“我聽村民說這是周夫人教村裡人這樣踢得,”拓跋孝直沒被兩人嚇退,較之中土人士更加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帶着明顯的笑意,“周夫人是如何想到這樣放球門的?”
拓跋孝直對着仇家的臉都能笑得如此燦爛,藍怡心中“佩服”,面無表情地懶洋洋應道,“曬麥場沒樹沒杆子,沒地方掛木圈。”
拓跋孝直笑容不減,“原來如此,周夫人深諳因地制宜之妙,孝直佩服不已。”
周衛極微微皺眉,心中不悅。他擡眼看到八婆二嫂託着肚子慢慢走過來,主動招呼道,“二全嫂子。”
八婆二嫂詫異地眨巴眨巴眼睛,對周衛極這冷麪活閻王今天竟主動跟自己打招呼頗感不適應,還有,他剛纔是對着自己笑,是吧?
這個發現讓八婆二嫂頗爲興奮,大大地笑容掛在肉包子臉上,“哎,衛極啊,嫂子有幾天沒見着你了,最近衙門活兒忙吧?”
周衛極語帶幾分無奈,特意看了拓跋孝直一眼,“恩,京中派了不少官員到縣裡來,確實有些忙。”
“京中來人啦,哎呦,那可了不得,可得好好招待着。”八婆二嫂驚歎道,滿是八卦的問道,“衛極啊,你旁邊這位公子,就是京中來的?”
拓跋孝直的身高雖不及周衛極,卻也身姿如鬆,站在曬麥場裡頗爲引人注目。八婆二嫂自然注意到了他,不會放過這個打探消息的好機會。
她這話問的正合周衛極心思,“恩,拓跋先生雖無官職,卻是見多識廣且才能深的京中貴人們賞識,因對咱們本地風俗感興趣,所以到村中小住幾日。”
京城來的,不是官,對本地風俗感興趣,這幾點馬上吸引了八婆二嫂。她閃亮亮的眼睛轉向拓跋孝直,“哎呦,拓跋先生啊,要說起咱們黃縣的風俗,那可沒人比咱更清楚了。咱們這裡雖說窮,但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可一定也沒丟,婚喪嫁娶樣樣講究,拓跋先生對哪些風俗感興趣啊,儘管問咱。”
拓跋孝直看着八婆二嫂的肚子,後退一步,身體僵直,“在下也只是隨便看看。”
八婆二嫂聞言點頭,“隨便看看啊,如此也好,這俗話說十里不同鄉,一地一方言,風俗也差不少。拓跋先生,您從京中來,見識自然高上不少,聽說京城裡沒有宵禁,半夜三更的也有人在街上買賣東西,飯館茶樓通宵開着?”
八婆二嫂這樣問着,引得旁邊的幾個婦人也圍過來,“哎呦,二嫂,您這是聽哪個說的,那京城裡的人得多有精神啊,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做買賣!”
八婆二嫂自從開了雜貨鋪子,交際範圍擴展到了縣裡,知道的自然比之前多很多,炫耀道,“自然是聽縣城裡跑買賣的人說的,拓跋先生,真的是這樣唄?”
拓跋孝直一時脫不開身,只得道,“確實如此。”
周圍婦人們一陣驚奇,八婆二嫂更來勁了,恨不得拉住拓跋孝直的衣袖暢聊他個通宵達旦。
藍怡透過人羣看着拓跋孝直僵硬的表情,悶笑不已。周衛極微挑嘴角,不再理會忙碌的拓跋孝直,帶着藍怡到球門邊。
胖子看到周衛極過來,大聲招呼,“週二哥,明天后晌有空不,咱們一塊踢蹴鞠唄?刀大哥也來,再叫上幾個踢得好的,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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