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窪窪的鄉村水泥路上,李雲杉在母親的催促和推搡下,不捨的上了車,看着被老媽強行塞得滿滿當當的11座麪包車,這些東西都是老媽親手種的糧食以及餵養的家畜肉,都是些好東西,除了城裡買不到外,更多的則是老媽對她的一片慈愛之心。
老媽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同去年相比越發的多了,那直挺挺的背脊也一年比一年彎。
眼眶一熱,喉頭梗梗的。
分別的話縱使有千言萬語,此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忽的。
一道尖酸刻薄的嚷嚷聲響起。
“……大夥都瞧瞧,同樣都是她的兒女,看看我家婆婆她這心呀,都偏到胳肢窩去了,賠錢貨一回來,每次就跟鬼子進村了似的掃蕩,吃的用的,那車裡都快塞不下了才罷休,我看就差沒把那幾畝地也給打包了讓賠錢貨帶走。”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李雲杉同父異母大哥家的婆娘,大嫂劉紅梅。
此話一出,村子裡知內情且明理的人,白眼一翻,壓根就懶得搭理這個蠻不講理的婆娘,誰不知道這兩口子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好吃懶,當初李家老頭子前腳剛死,這兒子兒媳婦就把還未成年的妹妹以及後媽轟出家門,絲毫都不顧念當初就是這所謂的後媽,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了李亮。
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劉紅梅還真有臉管那麼寬,現在看到後孃以及妹妹日子好過了又想時刻去打秋風,想得倒是挺美的!
周秀蘭看着便宜兒媳婦冷冷一笑:“老孃的東西不給親閨女,難不成還繼續送你那一窩子養不熟的白眼狼不成?”
劉紅梅頓時就撲騰着想要伸手去撕扯,既然從這後媽身上討不來便宜,那至少也得給這兩母女添添堵,找找晦氣才行,不過最後沒得逞,被周圍的幾個同村婦女給制止。
“行了行了,這才正月十二,大年十五都還沒過,劉紅梅你還是消停消停吧!”有村民勸說道。
周秀蘭狠狠瞪了便宜兒媳一眼,待有人強行把添堵的劉紅梅拽走後,周秀蘭這纔回頭一臉慈愛的不捨看向女兒並催促道:“雲杉,別搭理那亂叫的瘋狗,趕緊開車吧!記得路上要開慢點。”
“嗯。”李雲杉哽咽的點點頭。
“還有,媽去縣城買了20斤你最喜歡吃的大兔子奶糖,還有5斤其它硬水果糖都放在一個紙箱子裡的,那是我去大超市買的絕對是正貨,你從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每天出門前要記得抓兩把放衣服口袋裡隨時吃,記住沒?”
鎮上假貨太多,暈車的老媽居然來回坐上三個多小時的車去縣城,就爲了給她買喜歡吃的奶糖。思及此,李雲杉的鼻音越發重了幾分:“媽,我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記住了就好,還有,你從小就是個肉食動物,工作又是個體力活兒,媽給你拿的那些臘肉臘腸什麼的,你可勁兒吃,吃完了媽託人又給你帶點去,別捨不得吃,賺錢雖然重要,可身體更加的重要……快出發吧!”周秀蘭絮絮叨叨的再次叮囑。
“媽,我會的。”
“雲杉,二哈這個小蠢貨就麻煩你帶給你萍萍姐啦,路上小心。”鄰居張大媽笑眯眯的對雲杉道。
“嗷嗚~嗚嗚~”小二哈似乎感應到了主人對它的嫌棄,發出沒什麼威懾力的軟糯嚎叫聲。
“張大媽你這麼說就客氣了,也就順路的事兒,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它安全送到萍萍姐手裡的。”李雲杉吸了吸鼻子笑說着承諾。
隱忍着眼中的淚花衝母親揮揮手後,便啓動了車子緩緩朝前行駛,剛開出五米開外,雲杉突然熄火從窗戶口伸出脖子。
“嗷嗚~”副駕座位紙箱子裡的小二哈,一見停車,不耐煩的又發出類似狼嚎的嗷嗚聲,畢竟才兩三個月大的小崽子,叫起來還挺萌的。
雲杉伸手摸摸狗頭安撫,隨後看向老媽。
“媽,我在鎮上劉屠夫那裡提前給了你今年一年的買肉錢,你要記得每逢趕集的日子,就去鎮上拿25塊錢的肉,你想要吃肥肉就買肥肉,想吃瘦肉就買瘦肉,那錢給了就沒法退了,你可要記住去拿肉。”
瞬間,圍觀的幾個村民就齊齊抽了一口氣。
衆人看向雲杉媽的眼神那叫一個羨慕,那叫一個複雜,同樣都是養女兒,怎麼區別就那麼大呢!
周秀蘭先是一驚,隨後一張老臉就笑開了花兒,心裡甜滋滋的,閨女孝順,閨女心裡有她,她咋能不高興,不過高興過後,便又覺得閨女太爲她破費錢了,張嘴想要反駁,說一不二的李雲杉已經衝母親和大夥一一道別,揮揮手便駕車離開了。
“周秀蘭,你這閨女沒白疼,沒白養,還是你閨女想的周全,就你這摳門兒的性子,去年你閨女給你寄了老多錢回來,一年到頭我們也沒看到你買過幾次新鮮肉吃。”
雲杉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身高太高,就是那張隨父的四方臉太男性化了點兒,還有就是皮膚黑了點,沒點女娃子本該有的嬌柔勁兒,對於西南方總體身高並不高的川省男人來說,一米七多的女娃子着實太讓男人倍感壓力,那身高再加那張臉,難怪這麼勤奮的好孩子熬到29歲也沒找到合適的對象。
這看臉的世界啊!
當然,這一番惋惜,衆人都只是在心裡想想,可不會沒眼色的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來給周秀蘭添堵。
“雲杉這閨女,孝順,頂頂的孝順,十里八村也很難找到這般肯吃苦耐勞,又這麼孝順的。”有人衝周秀蘭豎起大拇指。
“就是,你們母女兩個這纔是母慈女孝的典範。”
面對衆人的羨慕和誇讚,周秀蘭老臉上的褶子越發的深了幾分,毫不謙虛的加入了村民稱讚自家閨女的隊伍中。
“那是,我家那閨女,從小就知道疼人,那時候沒錢,她那麼喜歡吃肉的孩子,每次我割點肉回去,她都想方設法讓我多吃幾口,說我幹活辛苦要多吃點好的,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趴在桌子上搶肉吃,而她卻隱忍着讓給我吃,就是因爲她太懂事兒了,我才越發的心疼她。”
細雨濛濛,寒風瑟瑟。
懷揣着母親滿滿關愛的李雲杉,在駕車剛剛開出村子10裡外的盤山路上,就被拐彎處迎面而來的失控奔馳豪車對上。
雲杉瞳孔猛的放大。
躲已經來不及了……
“砰——”
李雲杉連人帶車的被奔馳撞下了50米深的懸崖。
……
大乾朝。
三河縣言家村村頭,坐落着村裡唯一一座很是氣派的八間青磚大瓦房,這是近幾年崛起且在村裡頗有地位的言傳根家言傳根家如今有兩個讀書人,其中言傳根的四兒子,去年更是爭氣的考上到了童生,正因爲如此,所以這幾年平日裡的泥腿子村民們,沒什麼大事一般都不會去言傳根家打擾讀書人清淨的。
今兒個正月十一,天剛矇矇亮一會兒,然而言傳根家的院裡院外,卻破天荒的聚集了大半個村子的村民。
歇斯底里的嚎哭聲,不堪入耳的辱罵聲,赤果果的鄙夷聲,表示懷疑的議論聲,幼童嘶啞的哭喊聲,聲聲匯成一片。
“娘,娘,起……起來,起來……”五歲的傻妞跪在地上,已經哭成了小花貓,軟糯而惶恐的結結巴巴哭喊着,雙手死死摟住孃親的脖子搖晃。
傻妞別看人傻,身子也瘦小的很,可卻天生力氣比一般孩子大多了,此刻左右搖晃着厲氏的脖子,直接就讓厲氏的後腦勺同地面不停的咚咚撞擊着,光聽聲音,都聽得衆人後腦勺生痛,可直挺挺躺着的厲氏腦袋被撞擊了這麼久,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很顯然,厲氏早就已經沒氣兒——死了。
衆人卻不知,早就斷氣的厲氏身體裡,已經駐入了異世之魂。
疼——
額頭和後腦勺好疼啊!
雲杉此刻感覺到整個腦袋被搖晃着,撞擊着痛得不行,想要睜開眼,想要掙扎起來,卻發現身體似乎壓根就不受她控制似的。
“難道我大難不死得救了?難道我變植物人了?究竟是誰那麼喪盡天良,這麼對待一個植物人?”
雲杉在心底咆哮着,可卻半點辦法都沒,很快,她嗡嗡作響耳朵,終於慢慢聽到了其它的聲音。
有很多人。
有議論聲,辱罵聲,啼哭聲。
“作孽喲~厲氏這個小賤人怎麼那麼恬不知恥,居然做出這等齷齪之事,就算我家老三死了,她想要再嫁,只要她爲我兒守個三年,我便應了她,可她卻看着我長孫有出息,想要擠走我大兒媳,好撿現成便宜去當未來狀元郎的娘,簡直無恥,無恥至極啊!”言傳根的婆娘癱坐着地上,一邊哭喊,一邊雙手拍打着大腿兒控訴。
“嘶嘶……居然還有這事兒?”
“真的假的?這種餿主意厲氏都能想得出來?她想當官家夫人想瘋了吧?”
人羣紛紛指責並議論。
娘?
搖晃她腦袋的熊孩子居然叫她娘?
守孝?
狀元?
難不成,她穿古代來了?
思及此,雲杉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她很想催眠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可是,那逐漸恢復知覺,那腦袋傳來的真切尖銳疼痛,讓她清晰的認識到,這不是夢,她——真穿了。
穿越到了這一具臭名昭著,麻煩纏身的新寡身上。
勾引大伯?
想當未來狀元的便宜後孃?
話說,這便宜婆婆,究竟是哪來的底氣認爲她所謂的長孫一定就能考中狀元?真當狀元是那麼好考取的? wωω_тt kán_c o
該不會是算命先生說的吧?
雲杉覺得,勾引這事兒,若不是原身腦子進水想出來的餿主意,那麼一定就是就原身這婆家的污衊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