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恐怖的還遠遠不止於此,徐嬌嬌勉強睜開眼瞼,卻不見方纔與自己一道的同伴,“老大?你在哪裡?老二?老三?你們在哪裡?······”可是,迴應她的,永遠是那漫天的飛沙與走石。心下有了些許的不安,手更加用力的拽緊了自己的防身武器。忽見眼前有一模糊的人影,臉露欣喜,向那人走近,帶她定睛細看時,只見一個陌生人舉刀向她砍來,電光火石間,馬上從袖中抽出暴雨梨花針向那人射去,針上根根劇毒,那人中針後必死無疑。
聽的啊的一聲慘叫,緊接着是自己被掌摑的痛楚。那一巴掌力道不小,徐嬌嬌只覺得自己眼冒金光,片刻回不過神來。
“老四,你在幹什麼!”刀疤男驚愕的怒斥道,不敢相信剛剛真實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他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一起在江湖上打拼多年的弟兄竟然被自家人給殺了?這叫他怎麼相信?!
徐嬌嬌手捂着已經腫脹的側臉,定睛一看,只見老大已躺在地上,雙目瞪大,面部猙獰,死不瞑目,那眼神,是不可置信。他的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細針,而老二老三一臉驚駭的怒視自己。像是觸電般嚇得將手中的兇器掉落,面色慘白,跌坐在地上,一個勁的搖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明明殺的是一個陌生人啊,他要殺我,我就向他髮針了,怎麼會是老大呢?我發誓,我殺的真的是一個陌生人!真的,你們相信我!”像是怕他們不相信自己,徐嬌嬌拼命拖着幾近癱軟的身體靠近他們,拽住他們的衣襟,試圖通過這樣來表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那早已顫抖的不行的身體說明她此時是多麼的慌亂,而地上的屍體,又是如此刺目的提醒着血淋淋的事實。
“是這個陣法,它會讓我們產生幻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不死不休。”在一旁不說話的老三突然擰眉道,言語是不盡的死寂,心如死灰,顯然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原來,這纔是這個陣法的真正恐怖可怕之處!
而那個在陣外操控着一切的男子,那個不似凡間的男子,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們活下來!他是真的要我們死!
看着老四失神的喃喃自語,聽着老三詛咒般的下着結論,聞着陣中散出的濃重血腥味,死亡的氣息瞬間如潮水般撲面而來,拍擊心田,讓人窒息。
刀疤男轉向面無表情欣賞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覺心裡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挫敗與恐懼,“嘭------”的一聲,膝蓋重重的磕地,卑微而低賤地跪着乞求道:“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懇切中帶着深深的慌亂。他不要死,不要死,他要活下去啊。只有瀕臨過死亡的人,才知道活下去是多麼的不容易的一件事,纔會理解對活着的期盼與追求。
略一挑眉,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有了不同的神情,但還是不說話,彷彿眼前的屠殺在他而言就是看一場演出而已。
刀疤男要孤注一擲,若是說出幕後主謀能換來自己的苟延殘喘的話,去他的狗屁道義!“指使我們的是------”
“老二!”老三大叫着打斷,“你以爲說了他就會放過我們嗎?說了我們才真的死定了!”
“可是,”刀疤男突然雙手抱頭,顯的極爲痛苦,蟄伏在臉上的長長刀疤因面部的扭曲亦極盡蜿蜒扭曲着,猙獰恐怖。糟糕,意志力越來越弱,腦子裡像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着自己的神經血肉,又像是有人拿着針在刺自己的頭部,疼的快要爆炸了!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拼命捶打着自己的頭,想以此稍稍減輕無法言說的痛苦。
“老二,你很痛苦嗎?”老三開口詢問着刀疤男,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語調裡幾乎沒有方纔的急切與焦急,相反的,是一種詭異的平緩,透着古怪。
“是啊,老二,我的頭很痛,怎麼辦?啊------好痛!”刀疤男已經疼的滿地打滾,沒有覺察到老三一步步接近的身影。
“既是如此,老二,不如-------我幫幫你如何?”他一點點靠近,而只有幾步之遙的,他的二哥,沒有看見他的嘴角慢慢牽起的古怪弧度。
“快,快幫幫我,我快疼死了。”
“恩,馬上,我就幫你解脫了,二哥------”
還沒有仔細理解老三口中的“解脫”的具體含義,忽然,身體猛的一滯,他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不可置信的對上老三狠絕的厲眸,粗糙的染血的手指着他,想要前進,卻又被他狠狠的再次一抵,匕首更加沒入胸膛,鮮紅的血液瞬間浸染了前襟,血噴如注,染紅了老三的陰鷙的微微泛白的臉,衣襟。微微顫抖的嘴脣想要說什麼,可話卡在喉嚨,終是吐不出一個字,倒地而亡。
多年的兄弟,終是抵不過自身的利益。
蹲下身子,咻的拔回匕首,那缺口的傷口在匕首拔出的同時濺出一股血注,噴在老三還未來得及閉上眼的臉上,點點血滴妖嬈綻放,染血的笑靨,竟是如此森然,“別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既然註定有此一劫,那就由我先送你上路吧。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起身越過尚且溫暖的屍體,穩步來到徐嬌嬌的旁邊,她已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嘴裡不停地念着“不是我,不是我·······”顯然,她是經受不住打擊而神經錯亂了。
老三的眸子再次赤紅,握緊匕首,站定於她跟前。
“老三,你幹什麼?!”看着站與自己面前的老三,徐嬌嬌像是迴光返照般又恢復了些許神智,混沌的眼睛有了暫時的清晰。
“我來送你一程。”老三答得坦然,那樣子,像極了吸不夠罌粟的癮君子,只有徹底的殺戮才能填滿內心的空虛。
“你要殺我?!”像是見了鬼般難以置信,瞪着眼前的人,想要確定剛剛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聽。
“你沒有聽錯,”渾身殺氣的男子邪佞一笑,“你也殺了老大不是嗎?就讓我送你上陰曹地府找老大賠罪懺悔吧。記住,要連帶着我的份一起哦。”朝她就是一刀猛擊。
僥倖躲過,徐嬌嬌不死心的繼續道:“老三。你冷靜點,現在不是自相殘殺的時候!你忘了我們是‘絕鬼四煞’嗎?”試圖想挽回他的些許理智。
“呵呵-----”像是聽什麼好笑的笑話般,“老四,你是真傻還是假癡,‘絕鬼四煞’?你忘了當初我們四個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在一起之前我們各自不都是亡命天涯的人嗎?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以殺人爲生的日子,我們經歷的還少嗎?別可笑了!”
冷聲凝眉,招式突然強勢凜冽起來,最終,他沒有再聽到她嘴裡的最後一聲呼喚·······濺了一地鮮紅,不費吹灰之力。
轉瞬間,地上已躺了三具屍體,屍體還是溫熱的,他們的血卻已經冰冷了。
陣中瀰漫着血腥的羶味,汩汩的鮮血匯聚成一塊,慢慢的,越積越多,越來越深濃,滲入鬆軟的黃土地,暈染開,開出妖冶的血蓮,鬼魅,詭譎,衝擊着視覺感官。
此時陣中的風似乎略微顯得有些小了,站於屍體間的那一瘦弱佝僂的身影,是那樣的刺目,那樣的顯眼。可就是看似瘦弱的他,就在剛剛,連殺兩個自己的兄弟。
“放了我,我就告訴你主謀。”有些沙啞的嗓音,跟一個一直靜立在巨石上冷眼不語的絕世男子談判着,更準確的說,是乞求,求他能大發慈悲的放過自己。眼裡毫不掩飾對生的希望,這是他唯一的籌碼,而且還沒有了絆腳石。思及此,稍稍有了些底氣,這似乎是一個誘人的條件。
“知道這是什麼陣嗎?”水冽寒答非所問,那場屠殺引不起他丁點的波瀾,眸子依舊如枯井,無波無痕。
那人自己派出的殺手全軍覆沒,他還會忍得住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嗎?不急,老鼠自己會出洞的。
望着那丰神俊朗的男子,老三有一瞬的恍惚,心提到了嗓子眼,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什麼陣?”
“離魂。”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伴隨着風傳入到陣中人耳裡,片刻消散,湮滅。。。
“離魂,離魂!居然是離魂!”陣中男子滿目驚駭,不可遏制的恐懼席捲全身,眼眶幾乎被睜得目眥盡裂,“離魂離魂,人死留魂,人既已死,魂如風逝。”那是連魂魄都會被銷燬的離魂陣啊,而世上能布出此陣的僅有一人,望着水冽寒消失的方向,老三隻覺一口氣堵在胸口,“你是血、血---”還未說完,氣絕而亡,瞪圓的雙目是還來不及隱退的驚恐以及不甘。
一切又恢復瞭如初的安靜,果然,黑夜是最好的僞裝,僞裝一切,包括----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