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些事就是那麼難以預料,當你拼命想尋得他的蹤影時,結果總是失望而歸;可就在你快要遺忘他的存在時,他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你的眼前。天意弄人,它就是喜歡給每個人開一個大大的玩笑,而你,卻拿它無可奈何。
這句話,對於現在在街上晃盪着的席心緲,實在是太應景了。你猜她看到了誰?就是那日在茶棚的神秘白衣男子!
那日他引席心緲到護國寺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引到護國寺再到空塵,顯然是有意爲之。席心緲從空塵那裡更深一層的瞭解了自己穿越到此的緣由,而其中的媒介,居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那麼,照這個樣子來說,那個神秘男子應該是知曉自己的身份的?若是知曉,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還是,這其中還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
既然上天都給她這個再遇的機會,那麼這次,她定要查出個所以然來。
打定主意,屏息凝神,亦步亦趨的跟隨着那個神秘男子,就像,上次那樣。
……
郊外竹林。
“該死的,又跟丟了。”席心緲有些泄氣的埋怨,上次也是這樣,跟着跟着就把人給跟丟了,好歹她也是血影樓的第一把交椅啊,說出去她還怎麼混!
腳踩着酥鬆的由竹葉堆積成的滿林子的土地,頭頂是幾乎遮天蔽日的高聳竹子,肆意的瘋長,將地下的人籠罩在一片翠綠之下,映照的人通身青碧。外頭雖是驕陽似火,在竹林裡面卻是清幽舒爽,陣陣涼意。偶爾葉子間的幾聲摩挲之音,都像是來自瀚海深層的徜徉涌動。
人就是在席心緲跟到這片竹林時不見的,可是席心緲四處觀望了下,這裡竹林繁密,方圓幾裡,綠竹印目,要真是躲在這裡,還真不好找出來。
難不成又像上次那樣沒有說上半句話就無功而返?說什麼她席心緲也不會甘心吶!好不容易又見上一面了,卻什麼收穫也沒有。
那個男子,是個謎,是席心緲不得不解的迷。她知道,若是不整個明白,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上天卻好像是知道了席心緲的想法似的,本是寂靜的竹林裡,突然響起了男子低沉的嗓音。
“小姐追蹤在下至此,不知在下是否有榮幸爲小姐釋疑一二呢?”
猛的轉頭,警覺的望向聲源,前方,一個頭戴幃帽的白衣男子怡然走出。站定於席心緲面前,他,終是肯現身了麼。
一陣風過,微微撩起了幃帽上的紗質面料,一個棱角分明的下巴裸露出來,如刀刻般堅毅冷峻,也,完美。雖只是冰山一角般的露出一個下巴,但是,席心緲肯定,他若摘下帽子,必會是豔驚天下的人物。
就算不論幃帽下是如何一番面目,只是那通身不似凡塵的飄渺氣質,就已經昭顯主人的不凡。
眸底寒光隱現,隱於袖中的銀針隨時準備攻擊。對於不熟悉的一方,席心緲會首先下意識的視之爲敵人,既是敵人,面對時,就得采取防範措施。無關其他,只是本能。
這個強悍的讓人心疼的女人,她就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席小姐辛苦找尋在下,現在我出現了,席小姐又這樣相待,恐怕不妥吧。”男子隔着面紗視着對面一臉警界、並隨時有可能發動致命攻擊的冷豔女子,她,就像一隻受傷的豹子,永遠帶着探視敵對的犀利目光審視來人。儘管,對方並沒有惡意。
灰色的眸子裡似有一絲光亮在浮動,帶着柔和,還有些意味不明……
略一挑眉,席心緲自是聽見了男子的話,也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絲毫殺氣,好像的確沒必要搞的這樣緊張。
調整了一個輕鬆的站姿,只是手中的銀針卻是緊握不放。
“上次也是閣下吧。只是我不知閣下究竟意欲何爲,還勞解答。”開門見山,語氣算不上柔和,但是於席心緲,這已經是難得的客氣了。
“席小姐難道不知那是你自己的決定嗎?我本自行離去,是席小姐自己跟着在下,最後我倒是不知道席小姐究竟去了哪裡。難不成席小姐以爲是我引着你走的?”白衣男子不急不緩的說着,將問題拋了回來。
這下席心緲不好回嘴了,他說的沒錯,那日的確是自己跟蹤的人家,可是她明明就可以感受到他是故意引自己出去的。可偏偏他又裝作不知的糊塗樣,一臉的無辜,他裝給誰看呢!
這下好了,變成是席心緲自己死皮賴臉的死纏着別人,最後別人被“好不容易”甩掉,而她自己稀裡糊塗的就進了護國寺,然後稀裡糊塗的碰到了空塵和尚,還稀裡糊塗的跟空塵辯了一下午的論……
簡直是一場鬧劇!
有口難言,席心緲總不能信誓旦旦的說“你就是故意引誘我跟蹤的你吧”!人家問:“理由。”她答:“感覺。”
……
合適嗎?明顯很白目……
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眸由冷冽轉向矛盾,隔着面紗下的面容,似乎有些融化。
“閣下的問題不覺太過可笑嗎?是否跟蹤,閣下是否特意引領在前,想必閣下心中自有定論。勞煩坦誠相告。”
說到這裡,語氣依舊顯得有些僵硬,她不喜歡虛與委蛇,一點也不喜歡。
眼前長身玉立的男子似乎並不顯得急躁,那份穩重,天塌不驚。
久久的凝視着一臉不和善的女子,極輕的嘆了一口氣,半晌之後薄脣微動:“我只能說,心有靈犀。”是啊,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心有靈犀,心有靈犀……”那四個字在席心緲耳蝸徘徊,久久不散。
輕的不帶絲毫重量的四個字卻是像心口的硃砂痣一般,在胸前漫延成血,像箴語一般將她覆滅。
連帶着,那條隱秘的心絃被扯動,扯出她拼命掩下的回憶,毫不留情。
這四個字,他也說過呀!是巧合麼?
重新審視以面紗蒙面的男子,席心緲有一陣的恍惚:一樣的喜好白衣,一樣的身形,一樣語氣……是他麼?
若是他,爲何不以真面目見自己;若不是他,那又如何解釋這麼多的相似?
“你,到底是誰!”
“你想知道?”男子似乎並不想急於告知自己的身份,卻又生生的吊着席心緲的好奇心。
“走吧,記住,以後,可不要輕易跟蹤別人,不然遇到什麼麻煩……”我也定會護着你的。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而是選擇轉身離去。
可在後面的席心緲聽到這樣半截的話就不是那麼心平氣和了。這句話給她的理解是:他在警告自己,看不起自己,叫自己不要一根筋發熱無頭亂撞,不然遇到什麼事,就等着吃癟吧!
--------在此蟲子提醒各位,說話不要說半截哦,不然很容易引起誤會的~~我們的小姐,很明顯已經想歪了,大家不要學她哦~~
恥辱,絕對是恥辱。她席心緲,自自力更生以來,何時被人這樣貶低過?
爆發吧,燃燒吧,小宇宙!
“閣下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失禮嗎?”
眨眼間,身後的女子已經閃身快速移至男子跟前,眉目間飽含挑釁。今天,她非要揭了他的面紗不可!
大概是席心緲的眼神表現的太赤裸,男子很合適宜的整整幃帽,確保安全後,幽幽道:“席小姐意欲何爲呢?”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席心緲剛剛話畢,手已經快速的伸向男子的幃帽,勢如閃電,眼見着就要掀起帽子,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沒想到白衣男子的身手更快。不,應該說是詭異才對,頭微微一晃,明明是緩慢的動作,可是再等她定神細視時,他早就躲過並悠然的站在一旁。他甚至連腳步都沒有邁開,而那雙手,始終負背而握。
真的想象不到,他剛剛的動作,分明就像是在看電影的慢鏡頭回放一般,每次席心緲都以爲快要得手的時候,男子總能在那幾毫釐的差距下輕鬆躲過。無論席心緲怎麼努力,始終,她都夠不到男子紗質面料的一點點邊!
“你執意如此嗎?”相較於席心緲此時的氣喘吁吁,男子呼吸平穩且綿長,顯得氣定神若之極。
喘氣之餘還不忘拋給他一個白眼:明知故問!
“若我告訴你,天下間唯有一人可以得見真顏,見顏者,她的身,她的心,只能專屬於我一人。這樣,你可還要繼續?”
呼----風起,像是安撫席心緲般的面紗再次被微微吹拂起,這次,席心緲看清了,他在笑,很純澈,也,很認真。
僅僅一個笑弧,她那時僅看見的,卻是終生,鮮明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