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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又走了兩步纔看清那被打的人,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臉上因爲疼痛竟有些扭曲,我蹲下身子拿手給他抹了滿臉的淚,輕聲安慰他:“好孩子,別哭了。”
他又開始抽噎起來,“奴……奴才不敢。”
後面的事情都是弘暾處理的,請了大夫給那孩子開了外敷內服的藥,教訓了那四五個挑事的小廝。鬧事的緣由也查清楚了,小廝們與這孩子素來有仇,尋了他一個不是攛掇弘鶵下令往死裡打,一點也不留情。我也開始納悶,當時在學堂裡的弘竆他們爲什麼連個插手管管的想法都沒有,就眼睜睜看着他被打而無動於衷?
事情若是能以請個大夫喝喝藥的方式簡單結束就好了,可人生又哪是能一帆風順的——那小太監不治而亡了。
那一天,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故意,門戶深重的怡王府裡,孩子的父母竟毫無阻攔地進了來,鬧了個天翻地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聲嘶力竭的母親,將管家給的銀票全都踩在腳下,悲痛地拿手指戳着我們道:“都說怡親王是‘賢王’,這就是‘賢王’管教出來的孩子?我把活生生好好的孩子送進來,這是造了什麼孽讓你們作踐致死?我不要你們不乾不淨的銀子,髒了咱們的手,我只要我的孩子,把我家的孩子還我……”尖利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王府大院,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每個人都駭住了。她顯然是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說話也口無遮攔起來。
而孩子的父親一臉老實樣,強抑着自己的傷痛還得老淚縱橫地拉扯着自己的妻子勸道:“孩子娘,這不是放肆的地方,咱們還是走吧。”
孩子的母親聽不進任何勸告,依舊不依不饒地歇斯底里,癱在地上哀哀哭泣,只是讓我們還她的孩子。我的淚無可抑制地掉了下來,只因我也有個過早夭折的兒子。
管家對杏兒斥道:“這種地方是福晉能來的嗎,還不快把福晉扶回屋去?”
杏兒忙應是,可因這句話又惹來了母親的悲憤,“好一個不是福晉該待的地方!自己的兒子草菅人命,管教不周的不就是當孃的嗎?這王府裡還有沒有講理的人,天下人竟都不知道怡王府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誰能還我一個公道?”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丫頭小廝老婆子們都過了來,竊竊私語又指指點點,也不乏幸災樂禍的。管家聽她把允祥也罵上了,又氣又急,最後化成了冷笑,只聽他道:“您也別鬧了,既然把孩子送進來,也是不指望他傳宗接代了。再說,要不是因爲家裡沒銀子,您也不會把孩子送進來。現在出了事,哪一樣不用銀子打點,我們王爺日日操勞,也沒空跟您在這兒耗着,若您覺得合適就收下,還能給孩子風風光光地辦後事。若您覺得不合適,咱們明兒就去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