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三並不是漫無目的胡亂跑,他昨兒和周氏商量了一回,兩人都覺得賣給大鋪子裡划算,而整個鎮上,只泰康樓香料鋪有售香胰子,此行的第一個目標,當然是泰康樓了。
泰康樓極是好找,過了食街林立的地方,處在主幹道交匯處,入眼是一棟雙層的樓房,主建築是青磚搭建,又由木材輔助,再漆上深紅的顏色,整棟樓既有格調,又風雅極了。大門口懸掛着竹簾,時不時有各色人出入,生意非常不錯。
田老三牽着田箏的手,深呼一口氣,才提腳往門口走。
泰康樓門口設有迎賓的小童,專門給客人打簾子,田老三還未走進,竹簾就掀開來,小童臉上習慣性掛着笑容,正要開口,待瞥見了兩人的衣着,將要出口的話就變了:“來這兒幹什麼,快走,這兒東西不是你們這些泥腿子能買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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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三身體驀地一僵,陪着笑道:“小哥,我這不是來買東西的,是有件東西想找你們掌櫃看看值不值得賣進來。”
小童不耐煩道:“不是買東西就回罷。掌櫃的今兒不在。”
這下田箏都想發怒了!果然是宰相門前七品官,這看門的態度也太狂妄了,田箏扯了扯爹的袖子,道:“爹,我們換一家看看罷。”
臉色這種東西,田老三是習慣了,外出找活做,受的氣比這些還厲害呢,田老三並不想放棄,放低聲音懇求道:“小哥,店裡有其他主事人嗎?請帶我見一見罷?”
田箏不知道今兒他們是真的很倒黴。其實這看門小童,也是個貧窮家的,只因泰康樓有一個親戚在這裡做事,一再託他求情才求了一分看門打簾子的夥計,酬勞不多,好在管飯,而且容易識得權貴人物。他上崗沒幾天,正是覺得風光無限時,少不得耍耍威風。
“沒有!沒有!快滾遠點!”
那小童說完,上來揮手就趕人,田老三怕傷着閨女,忙將女兒藏在身後,一下退出泰康樓的範圍。
正在這時,門前停了一輛轎子,走下來衣着華麗的貴婦,剛纔還兇惡的小童,立馬就換了一副嘴臉,貴婦還未走近,就出門迎上,惦着臉笑道:“林夫人,這大熱天的,趕緊進小店喝口茶,今兒想要什麼香料?”
那位林夫人撇了他一眼,並不說話,由一個丫鬟攙扶着翩翩進了店。
小童目前只能打打簾子,還沒資歷幫顧客介紹貨物,此刻放下了竹簾,臉色就有些悵悵……
田老三和田箏都有些灰心,真是出師不利。
泰康樓不僅是賣香料,還有胭脂水粉、頭油麪油之類女性用品,這裡種類繁多,品種齊全,貨品質量好,泰和鎮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只在這家置辦。若是錯過了這家,于田箏他們來說,不是件好事。
他們走了幾步,田箏突然想到了什麼,就趕緊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爹爹,而田老三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道:“我閨女想得對,是該這麼試試。”
兩人去而復返,看門小童見了,正是要發火,這時田老三靠近小童身,悄悄的往他手上塞了點東西。
田老三嘴裡卻道:“麻煩小哥就幫我們通傳一聲,成與不成不關小哥的事兒。”
那小童偷偷瞄了一眼,見有五個銅板,於是趕緊收進了衣兜裡,還回頭四下掃了一遍,發現沒人見到,這才努嘴道:“既然你這麼懇求,我就幫你說一聲好了。我剛纔說了,咱們掌櫃的不在,我找暫時主事的王管事過來。”
田老三隻有點頭的份,連連道:“多謝了……”
小童一溜煙兒進了店裡,須臾回來道:“王管事待會纔有空,你們一直忤在門口不是事兒,就進來等吧。”
田老三和田箏求之不得,趕緊的進了門,因爲不是客人,小童只讓他們待在一處拐角的通道處,那兒有一條木凳子,應該是店裡夥計們休憩用的。
“你們慢慢等一會,我得去門口守着了。”小童不能離開崗位太久,丟下話就回去了。
田箏和田老三兩人都有些忐忑,起初是站着,後來腿麻了,就改爲坐在木凳子上。沒想到那小童一句慢慢等,竟是讓他們等了這麼久還不見人。
一連等了一個多時辰,父女倆肚子餓得咕嚕嚕響,田箏有些賭氣的對爹說:“爹,咱們換一家吧。這家待客太散漫,就是不買東西也不能這樣對人啊!”
在這裡等了三個多鍾,沒見個人影,換誰都要不高興。而且田箏本身不是那種耐心很好的人。
就在兩人要打退堂鼓時,一位身着青衣袍子,蓄着鬍鬚的中年男子這才走過來,問:“就是你們兩人找我?”
田老三站起來,躬身道:“是,您是王先生吧?”
王管事點頭,道:“正是,請問二位是有什麼買賣要過來交涉?”
雖然用了請字,但言語中並無多少恭敬成分,大掌櫃的去金州市面見東家了,王管事只暫帶幾天事物。實際沒什麼權利,因爲泰康樓的名聲,縣裡高檔香料女人用品幾乎是壟斷買賣,這無形中給了夥計們驕傲的底氣。
所以,這些人談吐中,難免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氣勢,而他們自己並不知。
田老三不急着解釋,趕緊把自己帶來的肥皂呈現給對方看。
怕走路時肥皂被壓壞,田老三特意找了個小木箱子,裡面鋪了柔軟的乾草,在鋪上乾淨的帕子把肥皂包裹起來,此時一打開,原本二十塊肥皂切成了四十小塊,整齊的碼放在箱子裡。
“這是我無意中得來的洗漱品,與香胰子一個功用,王先生您請看看……”
王管事起初以爲是糕點,還道這鄉下來的不識字走錯了鋪子,這會兒聽田老三的話,不由打起了好奇心。他走近,然後用手指捻起一塊,仔細看了看。懷疑的問道:“你確定這東西跟香胰子一個功用?”
田老三道:“千真萬確,家裡人已經使用過。”
若是真的跟香胰子一樣,到不乏是個好物,這王管事還是有點見識,只是這些用在身上的東西哪裡有那麼簡單?第一個就得安全。他們的主顧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家,尤其是女人,在這裡買了胭脂水粉,那張臉若是出了問題,是要追究責任的。
想到此,王管事就道:“你們用了多長時間?”
就昨兒剛用過,見王管事面上嚴肅,田老三一緊張,不敢隱瞞,就說了實話。
結果對方啪的一聲,扔了手中的肥皂,道:“既沒試用過的東西,就敢拿來我們這兒糊弄人,你們好大的膽子呀!”
田箏一看不好,這管事不是好相處的人,心裡已經打了退堂鼓。沒得東西沒賣出去,反而熱一身禍事。
田老三也意識到了,連連求饒道:“王先生……先生……您請息怒,這我們真確認過沒問題的。您相信我……”
泰康樓每日人來人往,日進斗金,其實並不差這一件新鮮的物件。而且作爲鎮上獨一份有售香胰子的鋪子,庫房裡還有大量香胰子存貨,王管事認爲沒必要多一件創新品來代替。
而且他暫代掌管的期間,爲求穩妥,他不希望鋪子裡面有什麼變化。
想通了,王管事這時對田老三兩人,就沒什麼好聲氣,道:“今日就放過你們,哪裡來的就哪裡去罷。”
“叨擾了,我們這就走。”田老三被嚇得沒心思賣東西了,只想趕緊出了這間店,於是牽着閨女的手,就要匆匆走。
田箏心頭火起,奈何形勢比人強,也不敢發作,臨走前見那塊被摔壞了的肥皂躺在地上,順手就給撿起來收進兜裡。
她辛苦做出來東西,一點渣渣也不想留在不識貨的地面上。
出了泰康樓,連着轉了好幾個彎,繞了幾百米遠,田老三才停下來重重吐出一口氣,伸手擦去滿頭的大汗,一臉的愁苦。
田箏也癟了。就似個氣球,圓滾滾的突然被哪個無良的傢伙紮了個小洞,一下子就泄氣了。
父女兩個相對無語了良久,田老三才道:“箏箏,咱們回家罷。”
“不!爹,我們還沒去其他鋪子試呢。”
一旦其中有一個人放棄,田箏反而憋出了一股氣,爲什麼要放棄呢?她知道這個東西的好處,也知道它並沒有問題,爲了怕PH值過高,傷害皮膚,田箏預留了一個多月纔敢使用。這種天然冷制皁比後世那什麼舒X佳、超能什麼的好用多了。
幹嘛一次打擊就放棄呢?
田箏道:“爹,你相信我也要相信您自己,你也用了這東西,它確實是好物,咱們再多試幾家,若是都不行,咱再回家去。”
田老三心想,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就多走幾趟吧,若是最後還不行,他們並不吃虧。只是要提防泰康樓那種情況發生。
父女二人互相打氣,重整旗鼓,向其他鋪子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