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最恨人說她賣女求榮,一被刺激,立刻掙扎着扭動身子,那抓着她的婦人險些被帶倒滾在地上,最後還是束縛住黃氏,黃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因爲憤怒而兇狠的瞪着胡氏,那眼神恨不得吃人,黃氏掙不脫,倒平緩了心情,輕蔑道:“喲……生了這麼多賠錢貨,我看有些人啊,是想賣女求榮也無門呢。”
兩人掐架,總是哪裡是對方的痛腳就戳哪裡,胡氏也不客氣,道:“我可不是那等只認銀子不認人的東西,我的閨女再賠錢,我照樣疼,依我看啦,活該你倒黴只生了一個丫頭,不然多賣幾個,家裡也早發達了。”
這是恥笑上黃氏想賣閨女也只能賣一次了。
黃氏氣極反笑,道:“那我在這裡要恭喜你了,你兩口子要真有本事,最好就是把五個閨女如珠如寶的疼着,以後也別讓她們嫁出去,都招倒插門的回來罷,我就坐在我那寬敞的屋子裡瞧你養得起幾個閨女。”
想要刺激人,最好就是顯擺她目前沒有的。黃氏這話一出口,果然又把胡氏氣得牙齦咬碎。
胡氏本來就憂心田萍、田麗的婚事,見田老二也沒表示,公婆也準備當甩手掌櫃,她早就很不滿了,黃氏還諷刺她閨女嫁不出去。
老大一家,前兒就搬進了新房子住,如今嘴角都快翹上天了,胡氏握緊拳頭,只想把那趾高氣揚的黃氏揍得滿地找牙!可胡氏還是氣極語塞:“你……你……”
氣氛很僵,眼看兩人又要扭打在一起,衆人見田老漢與尹氏走近了,自覺挪開空了一條道出來。
也有不長眼的婦人調笑道:“喲,老田嬸,您可算來了。再不來你們家的屋頂都能掀翻咯。”
“還以爲田紅找了多好的親事呢,原來是賣女兒,老田叔老田嬸你們收了多少銀子呀?”這是瞧不慣田紅親事很眼熱又不好惹事,這會兒直接就擠兌上了!
鄉里鄉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遇上有趣的事了。這些婆子媳婦各個都是湊熱鬧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會任由黃氏與胡氏在田間廝打。
尹氏繃着臉:這作死的胡氏,居然敢拿侄女的婚事說事,雖然別人都在謠傳黃氏賣女兒,但是作爲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爲了臉面也不能當面自己承認這事。還有那黃氏,弟弟弟媳生幾個閨女只她這個當婆婆的都沒有嫌棄,她這當大嫂的有什麼臉面說?
尹氏心裡不舒服,可她不可能接話,一張臉肅敬着不顯露心思,只目不斜視的走進戰局中間,擡眼瞧見黃氏與胡氏兩個人衣衫不整,蓬頭垢面,臉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淤青。
尹氏老臉一紅,感覺胸間那一口老血噴涌而上,趕緊捂着胸口,道:“你……你們……我還沒死呢!”
田老漢幾乎是與尹氏感同身受,只覺得這麼多雙眼睛都在嘲笑自己,總歸是自己治家無方,才扯出了這麼些丟臉的事。
田老漢恨恨的踢了一腳,破口大罵道:“一羣丟臉的東西,還不收拾一下家去?”
公婆來了,也由不得她們再幹架,黃氏甩開抓住她胳膊肘的那粗壯媳婦,自理了理被抓亂的衣裳,又把弄亂的頭髮束起來,拍拍手裡的灰塵,只用輕蔑的眼神瞅着胡氏。
那抓着胡氏的婦人也放開了她,胡氏心道:既然鬧了這一場,什麼臉面都丟了,何患再鬧大一些?
胡氏後退一步,也不跟緊公婆的腳步,粗着嗓音道:“爹孃既然這樣偏心眼子,今日不把這個事說出個道理來,我是不會家去的。”
撲哧一聲,黃氏又笑了,陰陽怪氣道:“爹孃分家當日可說了,這一畝田誰拿出六兩銀子來就歸誰,我白花花六兩銀子可不是拿來鬧笑話的。”
黃氏說的話,加上週圍羣衆七嘴八舌起鬨,田箏算是明白這兩人爲何打起來了。
老田家所有田地平分後,只剩下坡這一畝水田無主了,幾個兄弟當然都很想要,可是一時拿不出錢來,後來胡氏蹦躂着想做空手套白狼的買賣,她跑來跟周氏說過、又跟劉氏打過照面,也拿話試探過尹氏的心思,只尹氏沒有正面答應。
但胡氏已經篤定這畝田歸二房所有了。
家裡的稻穀只剩下一點沒收完,都交給了田家五兄弟,所以幾個妯娌就騰出手來整理自己的地,胡氏今日來下坡,也是想翻翻田,準備種冬小麥。
卻不想,早有人先她一步,黃氏揮着鋤頭,地已經翻了一小塊了。妯娌兩個心照不宣,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這才鬧出了一樁丟臉事。
黃氏心裡可不怕慫,她是堂堂正正拿了銀子買來的地,自然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可胡氏這個混人,無理取鬧起來真是混不吝啥都敢說。逼迫得黃氏無法,也只能對她進行人生攻擊。
總之,兩方都認爲自己很有理。
田老漢與尹氏氣得好一會兒講不出來話,胡氏油鹽不進,黃氏又煽風點火打心眼裡瞧不起胡氏。
尹氏冷哼一聲,道:“我們老田家要不起你們這樣厲害的媳婦!乾脆都別家去,自回你們黃家、胡家去!”
胡氏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口氣出來了,沒得讓自己繼續憋氣的理,只道:“就是我回胡家去,爹孃也得給我一個交待。憑啥這畝田要給大房?”
黃氏樂了,笑道:“憑啥?就憑我那六兩銀子唄。”
田老漢這從來不打罵兒媳婦的老實頭,都忍不住死死掐着拿煙桿子的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黃氏給敲死了!
這檔口,但凡希望家和萬事興的人,就不會繼續開口挑釁。
果然,胡氏聽了,兩隻眼睛陰狠盯着黃氏,道:“我只問爹孃,哪裡來的狗在亂吠!這狗顛狂了待我亂棍打死它!”
一句起,引得滿堂鬨笑,田箏撫額,連她這小小年紀的老田家人都十分汗顏,同感覺很丟臉……
黃氏見別人都嗤笑,她氣不過就想打回去,好在得了消息的田老大、田老二、田老三幾個人都來了。
田老大再老實,光憑着男人的力氣也能制服黃氏。故而黃氏掙不脫,只得憤憤的唾了一口痰:“我聽不懂狗叫什麼,只管它亂吠呢。”
田老漢不好動手,田老大卻是一巴掌甩在黃氏臉上,黃氏被打,一時懵了,滿臉的震驚,田老大這孬種居然敢打她?
黃氏當即氣血上頭,伸手就要打回去,田老大一閃身,沒打着,黃氏腦子裡嗡嗡的氣得炸開鍋……
本來就是胡氏無理,憑啥她被打?還是這樣大庭廣衆之下被自家漢子揍?往後她在村子裡還怎麼擡起頭來?
黃氏眼眶一紅,眼淚就流出來:“作死的田發光!我哪點對不起你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孬樣,誰嫁了你不倒黴?我跟着你這麼些年可有過了幾天好日子?你還敢打我……”
田老大任由黃氏罵罵咧咧,卻還是不鬆手放開她。老實漢子發起火來也是挺嚇人的,只瞧他臉上暴跳的青筋就看出也是被這事氣得不輕。
平日裡黃氏逞強,嘴上及手上都沒少打罵過田老大,田老大依舊一聲不吭,那是在他能忍耐的程度,可這種連累得一家大小都跟着沒臉的事就絕對破了田老大的限度。
田老三見勢頭髮展要不好,便道:“大家都少說一句,先回家罷……”
有啥不滿的,在家裡說清,再怎麼樣也不能鬧得全村人都來看熱鬧啊。田老三覺得實在不像話。
田箏見他爹臉上也不好看,她本來縮在人羣中,此刻想偷偷撤退,只可惜還是被老爹抓住了。田老三嚴肅擰眉,沉聲道:“小孩子家跑來湊啥趣!還不回去!”
田箏抹汗,大人的熱鬧的確不該來看。她跟過來也只是悄悄的,爺爺奶奶都沒發現呢,就自家爹眼睛賊利害。
於是只得灰着頭回去了。
公婆、兄弟們都來了,黃氏、胡氏再大的氣性也不敢真鬧騰,尹氏那句趕他們回孃家的事雖然是氣話,兩個人心裡還真有點怕頭。
於是很快的,這場面便散了。
夕陽西斜時分,幹活的其他人都家來,於是老田家的堂屋馬上就迎來了三堂會審。田老漢與尹氏坐在上首。
其他人分開來坐。經過黃氏、胡氏的一鬧,大房與二房的幾個孩子坐的位置自覺的都間隔開來。
田箏心道:這麼看,不管怎麼結局,人的心裡都會留下疙瘩,大房與二房的樑子是結下了。
唉……就不能一家子和和氣氣的麼?
幹了一天活,大家都餓着肚子,尹氏也不喊開飯,氣氛十分沉悶,田老漢抽着煙桿子,吸一口氣吐一口氣的吞雲吐霧。
“娘……我餓……”田玉坤抱着肚子,十分委屈的看着劉氏。
田老漢想了想,便開口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們帶着孩子們去竈房裡吃飯,吃完就讓他們洗漱後歇去罷。”
大人之間的矛盾,實不該讓孩子們一塊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