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田二妹道:“我看也是這田麗丫頭行,大姐夫常年跟在王老爺身邊,亦時常接觸四少爺,四少爺喜歡什麼樣兒的人,想必是清楚的罷?”

如何不清楚?田大妹來之前已經得了自己丈夫的囑咐,王家四少爺就好纖腰不盈一握的美人兒,她瞧着田家這幾位都不錯,當然了,不說矮個子裡挑高個的,擇優選擇的話,還是田麗最合適。

田大妹胸有成竹的道:“明日裡我跟老二夫妻倆說一聲。”

田二妹見大姐一錘定音了,也不再多說什麼。說來,她夫家與王老爺家沾親帶故,平日裡也只是攀附着王老爺生活,可畢竟是隔了好幾層的關係,早就出了五服不知多遠的親戚了,夫家只是小有薄田,哪裡能跟王家府上比?

這也是田二妹雖然是王老爺正經的遠支表親的媳婦,可也要聽田大妹話的原因。大姐夫在王家裡爬出頭,能跟着爺們外出,又成了夫人的心腹,雖然是簽了長契,身份等同奴才的幫傭,可宰相門前還四品官呢,自然要比她更有話語權。

其實,若不是自己肚子不爭氣,只生了才四歲多的金寶兒一個,這等好事,田二妹纔不想白白便宜窮迫的孃家侄女們。

那四少爺可是夫人肚皮裡面蹦出來的,可不是庶子,王夫人膝下有兩個嫡子,這四少爺雖然是老二,也被疼到心肝上。王夫人不滿意四兒媳婦多年不下蛋,纔想着託付田大妹夫妻倆找個身家清白,模樣兒性子都討巧的姑娘家擡來做妾室,將來得個一兒半女,就是四房正經的少爺小姐。

每每想到此事,田二妹就捶胸頓足,只恨自己沒有生個閨女出來。

另一邊,田大妹見田二妹附和了她的話語,心裡很滿意,這麼些年來,二妹妹長得再貌似嬌花又如何?還不是仰仗她的鼻息生活?

她之所以費勁張羅田二妹嫁給那李地主,也是方便自家在外面置辦田產鋪子等等事宜,反正李地主也想巴結王家,兩方臭味相投算是一拍即合,田二妹本來就想過豐衣足食,使奴喚婢的生活,嫁作續絃也不委屈。

只這麼一來,跟老田家的關係算是徹底裂開了。田大妹不像自家妹妹那麼樂觀,估摸着要帶走田麗還得跟父母打一場硬仗。

說來,田大妹並不想回這個家受田老漢與尹氏的氣,沒見着今日喊了爹孃一聲,兩個老人都不鳥自己麼?

她在永和縣也是過着當家夫人般的生活,除了王家老爺夫人們,誰還能給氣自己受?王夫人要與四少爺找個妾室,注意這是妾室,不是什麼沒地位的通房丫頭之流,因爲自家丈夫得夫人信任纔拿到這個好事。

田大妹亦痛心疾首自己沒有生出個女兒來,夫妻倆商量後,都覺得與其找個不知根底的外姓人,不如回老田家找一個?

於是,說着是爲了田老漢六十四歲小生辰慶賀纔回來,也是打着這種主意,先是想看看侄女們能不能上臺面,若是外貌行事上真的不行,田大妹也只能在永和縣外面找個軟綿的姑娘了。

姐妹兩人心思各異,喧寒了一陣就打算各自歇息去了。

田箏挨在門邊,聽到說要歇息,趕緊的躲進自己房裡藏起來,沒過一會兒,見田二妹推開門走出來,自回了她住的那間房。田箏纔敢探出腦袋來。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了,田箏才一邊走去茅廁,一邊想問題,其實兩位姑姑的算盤不難猜測,無非是選個漂亮的女孩兒過去給那什麼四少爺當丫頭還是姨娘唄。

想到這把火燒不到自家身上,田箏心裡放心的同時,卻也在想,二房的田麗真的會去嗎?不過二伯和胡氏一定會答應就是了。

本來田箏還想提醒一下田麗的,想想嘆了口氣,事情還沒定呢,就是提前告訴她,也沒有什麼用處,各人有各命吧。

祖屋這邊

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的人,何止一個?

田萍與田麗姐妹兩人就抱着自己剛得的首飾,愛不釋手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摸了又摸,興奮的睡不着覺。

田老二與胡氏心裡也在絞盡腦汁的想主意,準備抱兩個姐姐的大腿。

因爲田三妹自生產後,還是第一次家來,尹氏生了三個女兒,跟田三妹最是貼心,於是母女兩人睡在一起。

而田老漢與唐有才就去了大房那邊休息。

唐瑞醒過來哭了一小會兒,田三妹撩開胸口的衣服,把兒子抱過來,唐潤吸着奶終於不哭了。

尹氏年紀大了,本來就淺眠,一有動靜就醒了,便問道:“潤哥兒如今一晚上要吃幾次奶?撒幾次尿?”

田三妹道:“這個說不定,每晚上也得兩三次罷。”

唐潤這個年紀,還只能吃母|乳,自然容易餓,尿牀的次數也多,每晚上這麼折騰,大人都會沒精神,於是尹氏道:“你婆家既然有條件,現在是跟女婿分開睡的嗎?”

田三妹一窘,紅着臉道:“有才每天要抱着他兒子才睡的着呢。”

尹氏道:“你別這麼不懂事,也要提一提分開睡,女婿白日裡要幹活,晚上歇息不好怎麼行?”

夫妻閨房裡面的事,田三妹暫時沒臉皮跟尹氏解說,只好道:“我也不是沒提,他自己不樂意我咋辦?”

又想岔開話題,便道:“我大姐二姐今次回來,娘你說她們想幹嘛?”

一聽到上頭的兩個女兒,尹氏就如吞了一顆雞蛋卡在喉嚨處下不去,十分不得勁,沉着臉道:“理得她們做什麼,最好是趕緊滾回他永和縣去。”

若是這樣還好,就怕她們又有什麼打算。田三妹與尹氏母女一條心,加上本來就跟兩位姐姐沒什麼交集,偶爾聽着尹氏說起一兩回便恨的牙癢,她自然心疼自個兒孃親。

“娘你也別想那麼多,她們既然說回來幫爹做生辰,只要兩位姐姐真的是想孝順,你也別擺着黑臉了,反正完了,她們也呆不住很快就走的。”田三妹是覺得,就忍一忍這兩天罷,爹生辰的日子可不能鬧不快。

若不是這般想,尹氏如何能忍氣吞聲?嘴上譏笑道:“她們有這麼孝順?你爹六十大壽的時候都沒回來呢,何況是小生辰?”

說來也是,田三妹見孃親氣得這樣激動,因提了這個話頭,有些自責,便道:“我看香草那姑娘着實不錯,配給弟弟很是可以。”

提到今日來家做客的周香草,尹氏的眉目才溫和下來,道:“你四個哥哥,不管自己有不有主意,家裡那位都是有數的,我是不擔心了,只你弟弟年歲小,我和你爹年紀這般大了,還能看護到什麼時候?春草那姑娘我也是尋摸好久才找個這麼合適的。”

田三妹道:“娘你也別憂心,你和爹都是長命百歲等着享福的人,再說,以後還有我看護着弟弟呢。”

尹氏笑着拍了下女兒的頭,道:“我哪裡是不放心你?本來我打算秋收前就把你弟弟和香草的事情定下來的,最好年底就能成親,可計劃哪裡趕上變化?”

近段時間又是大房三房建屋子,又是農忙。

田三妹笑道:“急什麼?年後再成親也不遲,年後也能排出很多好日子。”

也是想到這些,尹氏夫妻倆纔沒有着急,笑着道:“我已經請好媒婆子,只等你爹生辰一過,就上門提親。”

田三妹心裡也高興,說些話,母女倆瞌睡蟲也來了,就睡着去。

第二日清晨,田箏迷糊中就聽到讀書聲,可自家沒其他人識字啊?又不是魏小郎的聲音,田箏努力撐開眼皮,牀上只剩自己一個了。

田葉與表姐周欣都起來,田箏忍着頭疼穿戴好衣服,到竈房裡面找水洗臉,周欣與田葉果然縮在這裡呢。

“姐,誰在讀書這樣吵啊?”田箏無意識的抱怨道。

男性聲帶發育時有一種粗啞像公鴨似的,聽得實在不舒服,沒事獻什麼醜啊,煩躁!因爲昨晚睡得遲,田箏此刻頭都大了。

田葉正在燒火,添完柴火,回道:“是明輝表哥。”

田箏腦子清醒了一些,一想也對,不是他還能是誰呢?這會兒天將矇矇亮,王明輝居然大概五點鐘就起來讀書?不知能不能告他噪音擾民?

畢竟別人還在自家呢,背後講壞話搞不好被聽到,田箏癟嘴,自己去水缸裡倒了一瓢冷水,又摻雜了些熱水,纔拿了手帕洗臉。

洗完臉,三個女孩兒在一起擇菜,等會兒用來做早飯,一個婆子走進來,問:“幾位姑娘,我家明輝少爺的洗漱水準備好了嗎?”

三個人回頭望過去,見是昨天跟着馬車來的婆子,好像是叫嚴婆子?因主人家是田葉、田箏姐妹兩,周欣就沒答話。田葉道:“這兒水已經燒好了,媽媽你要多少?”

嚴婆子站在竈房外面,也不進去,只道:姑娘們麻煩找個新的木桶,還有新的澡盆出來,我們明輝少爺不慣用舊的東西。”

不慣用舊的,就別來我們家啊!田箏氣都氣死了,田葉性子溫和一點,就道:“你等着,我給你找出來吧。”

周氏這會兒出了門,吩咐了田葉只要姑姑家的這些人不過分,就依着行事,反正新屋入夥時,親戚們送了新的木桶、澡盆這些,拿來給他用沒什麼,田葉與周欣兩個人就去擡了出來,把澡盆子反正洗漱房裡。

田葉打好水,嚴婆子試了試水溫,很不滿意的道:“明輝少爺讀完書後,每日裡都要洗身子,你這水溫不行,要換一換才行。”

姐姐能忍,田箏可不行,田箏嘲諷道:“你有手有腳,幹嘛不自己打水?這是你家要你來指手畫腳?你那麼瞭解你家少爺,就親自伺候罷,別對着我兩個姐姐唧唧歪歪。”

嚴婆子臉色都變了,半響才道:“親家姑娘說話好生沒禮貌。”

“禮貌也得看人來。”田箏哼了一聲,誰跟你是親家啊。

那嚴婆子只是作威作福而已,可不敢在夫人孃家兄弟這裡面鬧,於是只得憋着,自己拿了水瓢從鍋裡打水,又親自兌好水溫,田葉與周欣想幫忙把木桶提到洗漱房,田箏阻止道:“姐,表姐你們別動,我看這媽媽身子骨這麼堅實,提一桶水而已。”於是轉頭問道:“嚴媽媽你難道就提不動了嗎?”

被田箏這樣擠兌,嚴婆子哪裡還能說自己提不動?只憋着一張滿是鴻溝的老臉,氣得眼紅脖子粗的一把提起木桶就像洗漱房去。

嚴婆子心道:泥腿子果然都是一幫沒家教的東西,這事兒一定要好好跟夫人說一說才行,她可以沒臉,但不能打明輝少爺的臉。

田葉道:“箏箏,你今天這事兒做的可不好,咱們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田箏看着那婆子的背影,用魏小郎慣有的口氣道:“誰耐煩伺候她啊!你們又不是她的奴才,忍什麼忍。”

田葉還未出聲,周欣拍着手笑道:“箏妹妹說的對,我本來就想好生罵一罵這婆子的。自己就是個奴才,還想把別人當奴才使喚。”

見兩個人與自己意見不合,田葉想想算了,其實她心裡也覺得解氣。等孃親回來再跟她說一說這事就行了。

周氏只是去張屠夫家買新鮮的豬肉,很快就回來了,聽到大女兒說這事,便對三人道:“沒啥大礙,你們姑姑就是知道了,也只會忍着並訓斥那婆子,不會也不敢在咱們家做什麼的。”

反正兩位姐姐過幾日就走了,互相之間又沒啥交集,就是往後不來往也沒什麼。而且那兩人都是人精兒一樣,哪裡會爲了一個奴才就打自家的臉。

不過,小女兒這性子,周氏還是決定敲打一下,就嚴肅的對田箏道:“你這種不忍氣的性子要改一改。以後別這麼魯莽,在世上討生活不是一句是非對錯就能斷定的。往後嫁了人,你婆婆說你一句,難得你就頂回一句?”

田箏哪裡不懂,她就是仗着自己能講纔講的,呵呵笑了一聲,插科打諢道:“娘,人家這麼小,你就說嫁人的事,影響可不好啊。”

周氏瞪了一眼田箏,自知自己一時失言,也就不再對幾個女孩兒說教了。心裡卻道,田箏這個滑頭兒。

田大妹與田二妹幾個人在田箏家住了一兩天,一直到田老漢生辰過後,都風平浪靜的,而且那嚴婆子見着田箏也只敢低着頭走路。

田箏也納悶難道就這樣過去了?不發生點什麼事總覺得好奇怪?

有時候事情就見不得人叨唸,就當田箏以爲沒啥事,祖屋那裡果然發生事了。經田箏瞭解,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田大妹與田老二夫妻兩商量後,他們同意了把田麗帶走,姑姑們也不找田老漢與尹氏商量,收拾了行李,準備第二天就回去了。

田麗才被告知一塊兒跟過去享福,田麗這個小女孩兒,嘴巴甜,自然主意也多,突聞自己要去給大家少爺做妾,不但不覺得天降大喜,反而猶如晴天霹靂。

她的心目前還栓在魏文傑身上,只覺給人做了妾,會更加讓對方看低,而且也徹底絕了兩人的路,田麗自然就不肯。

田老二與胡氏兩個人本來就不講理,而且自認爲這條路對田麗很好,哪裡理會田麗樂意不樂意,打罵了幾句田麗,就壓迫着她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田麗逮着機會,跑到田老漢與尹氏那裡大聲哭泣,願意以死明志,也不要嫁給人做妾,事情一鬧,就鬧出來了。

田老漢與尹氏氣得當即就要暈過去,老人家指天發誓的說要跟田大妹、田二妹斷絕親緣關係。

當田芝跑到三房新屋子這裡來叫門時,田老三與周氏才匆匆的趕過去。

田箏跟着來到祖屋堂屋時,這裡的氣氛鬧得正僵,事情已經不是田老二夫妻兩人願不願意讓田麗做妾的問題了。

而是田老漢與尹氏跟兩個大女兒決裂。

大房一家、二房一家、三房、四房、還有田三妹夫妻抱着孩子,如今都在堂屋裡面,田三妹拍着尹氏的胸口,勸她消消氣。

難道是祖屋風水不好?田箏忍着黑線,記憶裡貌似堂屋三堂會審都開了幾次了?這有完沒完呢?唉……

一眼望去,田麗哭得喘不過去的趴在尹氏的褲腿邊上,而田大妹、田二妹站在另一邊,臉上的表情也很不耐。

你情我願的事,就是最後捅出來,田大妹都不怕的,可誰能想到事情就差一步出了錯?更加想不到的事,這種好事那田麗居然不願意?田大妹一張臉被尹氏數落的陰沉。

尹氏道:“兩個丟臉的東西還不滾?我們家的小廟裝不下你們這種大佛,沒臉沒皮的東西,還呆在我家幹什麼。”

田大妹忍了忍,道:“娘……”

尹氏擺手道:“你別叫,我不是你娘,我也不認得你是誰。”

胡氏心裡焦急啊,這公婆不準,那她攀上個好親的事兒不就要黃了?這可比割她的肉挖她的心還痛,便用手去推田老二,田老二心裡也急,不過他藏得住心思,也知道這會兒還不是他們說話的時候。

田老大作爲家裡最大的男丁,此刻,便走出來道:“大姐,二妹,你們聽爹孃的,先回去吧。”

抽的煙桿子剛纔就摔壞了,田老漢氣得拍桌子,罵道:“走之前,也要講清楚,你們兩個以後別再回來了。我早就當沒生養過你們兩個。”

王明輝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鄉下的潑皮事,在他眼裡好沒道理,這糟老頭還當他們家非纏着認這門親呢,便冷笑道:“當誰樂意跟你們做親?別污染了我的眼。”

王明輝這話,無差別的攻擊了老田家所有人,就是三姑父也被連帶了。田箏皺着眉頭,像看跳樑小醜似的看着那趾高氣揚的小男孩。

據說還是讀書人?來年要下場考試?這樣兒能考上?

屋子裡所有人眉頭深鎖時,田萍突然站出來,跪在田老漢與尹氏面前,正聲道:“爺爺,奶奶,田麗不願意,讓我去吧。”

本來以爲今天就能把事情講完的了,還差一點點,姑姑們就撤了,沒時間寫了……

話說,老鴇兒、人販子、拉皮條的加諸在姑姑們身上,把我笑噴了。哈哈……不過確實像拉皮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