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會審的地點選在刑部。正月初十這日,由刑部尚書胡鵬舉,都察都察院左都御使宗懍,大理寺卿韓允三人主審,六部尚書,左右二相,以及刑部與戶部四品以上官員陪審。這龐大的陪審陣容讓三位主審官相視苦笑。
衆人坐定,刑部尚書胡鵬舉正欲開口,便聽外面有人來報,“康王爺、詹王爺以及李公公到!”
衆人均是一驚,二位王爺也就罷了,這李公公前來,定然是皇上不放心,專程派來了。連忙起身相迎,康王爺與詹王爺均是一身朝服與李公公三人大步行來。
康王爺與龐明景龐左相打了一個照面,隨即將目光錯開。待兩位王爺與李公公三人坐好,刑部尚書胡鵬舉請示一番,這才正式開審。
蘇佑廷與蘇佑賢二兄弟帶着枷索鐐銬被帶了進來,兩兄弟乍一見面,不由眼圈都微微有些發紅。又見對方除了形容狼狽之外,毫髮無傷。又略微有些放心。
因有蘇家二位兄弟的親口供狀,此次雖名爲會審,實則就是確認。按朝大周朝的律法,若犯人三次口供一致,即使證物不足,也可以定罪。
就在康王爺與龐明景打照面的同時,詹王爺與朱謙老丞相也打一個照面,微微頷首,藍翎將這二人的動作看在眼中,一直緊繃着的神色微微緩了下來,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蘇佑廷與蘇佑賢二兄弟對之前的供狀矢口否認,對於爲何要推番之前的供狀不作任何解釋,而對於來自廬州境內的幾份所謂的物證,也不做任何的解釋。只言要面聖親裁。
龐明景臉色陰沉,目光向張書山掃去,張書山也被這二人的突然翻供打了個措手不及,感受到龐相的目光,額頭沁出微微的汗意。
胡鵬舉與另外二人商議一番,決定這將難題交與在場的兩位王爺與兩位丞相。便站起身子道:“接下來該如何,還要請兩位王爺,二位丞相大人與李公公明示。”
康王爺張了張嘴,話還未出口,卻被詹王爺搶了先兒:“以本王看,即是二位蘇大人要面聖,想必是另有隱情,不若請李公公回去將今日審案經過稟明皇上。請皇定奪。”
李公公在皇上跟前侍候二十餘年,在當今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便是貼身近侍,對於皇上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皇上雖然極恨貪墨之人,但是這次蘇家二位大人之事卻是因新法而起,以皇上對推行新法的重視,莫說這二人被人陷害,就是這二人真的貪墨,皇上也定然會想個法子爲這二人暫時脫罪,待到這件事兒平息再找個由頭收拾他們。
先前的震怒是因被龐明景等人挑撥得一時沒顧及到這一層,等皇上思慮到這層時,蘇家二位大人居然又親口招認,皇上無奈,只得將這二人下了天牢。
此時,這二人翻供,不正是合了皇上的心意麼?不待他人說話,便站起身子笑道:“詹王爺說的是,咱家這就回去稟告皇上。”說着便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康王爺與龐左相被這李公公弄得微微一愣,登時明白過來,原來皇上要保這二人。
出了刑部衙門。朱謙老丞相舒了一口氣,與詹王爺、藍翎三人相視而笑。嶽昭淵從身後趕來,一連向三位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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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謙老丞相笑道:“嶽大人,你不必謝老夫。老夫還要謝你纔是。”
嶽昭淵一臉的困惑,不解問道:“丞相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藍翎在一旁笑道:“不若就請嶽大人到丞相大人的值房請丞相大人與你解惑如何?”
嶽昭淵見藍翎不似說笑,愈發的迷惑。詹王爺倒是知道內情,立在一旁但笑不語。
這三人與詹王爺告辭,向朱丞相的值房而去。
待藍翎三言兩語將內情道破,嶽昭淵這才恍然大悟,自家兒子說丞相大人派他即刻離京辦事,原來辦的竟是這樣的事兒。這幾天滿京城誇讚張書山之女的話與抵毀蘇家大小姐的話竟也都是出自他的主意。
一時間不知是該贊他聰慧機警,還是該怪他出這樣的狠辣招數,生生壞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就這樣呆呆的坐着。
朱謙老丞相也略能狠到他心中所想,他當時聽到這樣的計策,也略失了一會兒神,但是官場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者的天下。該狠時就要狠,想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這嶽行文也許將是他新法推行的一把利刃。
嶽昭淵回到府中,便一頭鑽進了書房。嶽夫人見他神色不明,不悲不喜的,卻又讓人感到一股子說不出的沉重,心中暗暗焦急,莫非是會審的結果不利麼?
一直到掌燈時分,嶽昭淵才從書房中出來,此時的神色已然恢復常態,嶽夫人緊提着的一顆心登時放了下來,小心的問道:“老爺,今日會審的結果?”
嶽老爺笑道:“夫人放心。今日會審蘇家二兄弟當場翻供,要求聖裁,大內李公公也在跟前兒,會審結束便去回稟皇上,想來這案子也快結了,蘇家二位兄弟應該能無罪釋放。”
嶽夫人一聽,歡喜得從椅子站了起來,口中唸了幾遍的佛,這才朝着嶽老爺道:“老爺回來時臉色不豫,我還以爲蘇家這二位被定罪了呢。”
嶽老爺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常態,問道:“文兒離家幾日了?”
嶽夫人略有埋怨道:“正月初四一大早便離了家,這都整整六日了,也不知道朱老丞相派他什麼緊急的差。”頓了頓又嘆道:“文兒這個年過得,真真是沒一天消停的時候。但願他能趕在正月十五前回來,一家子人好好吃頓團圓飯。”
嶽老爺這纔想起大年二十九自家兒子急匆匆的出門兒說是要去看望一個朋友,想來,那也不是看什麼朋友,定是有什麼緊要的事兒。
到底他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兒?
思量了一會子,便把這事拋開。
真要細細思量起來,自從這孩子十四五歲時起,便有一些事兒叫他覺得莫名其妙。當時因忙於工務,也沒往深處想,今天結合朱老丞相的話,再結合他這些年來的異狀,愈發覺得這兒子叫人琢磨不透,同時心中又微微有些自得。
嶽老爺帶着這樣即憂心又自得的複雜心情過了兩天,便聽說經過聖裁,蘇家二位大人貪墨之事,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了。同時又聽說渤海國的使者已然過了幷州,再過三四日就到京了。心中盤算着自家兒子應該也快回來了。
正月十四日傍晚。嶽行文先於渤海國使者一步,回到京城。剛一入京便聽說蘇家二位大人被釋放之事,微微有些詫異,居然這樣的快?
快馬趕回嶽府,見一旁的蘇府門前已然掛上了紅紅的燈籠,大門口不斷有奴僕進進出出,透着一股子的熱鬧喜慶之氣,這纔算是徹底的鬆了口氣。
嶽夫人見他趕在正月十五前趕了回來,歡喜異常,一連的叫着廚房多備些酒菜,又見他滿面的風霜,似是比前一次又瘦了不少,心疼的唏噓一番,嶽行武在一旁不滿道:“娘就是偏心,我再過不幾天就要去軍中了,也不見娘心疼我。大哥不過離家幾日,娘便心疼的不行。”
嶽夫人朝着他笑道:“是,是娘不對。今天晚上,叫廚房做了好菜,你們與你父親好好的喝一場。”
嶽行武撇撇嘴,對嶽夫人明着做給嶽行文吃,順便捎帶他的做法十分的不滿。
嶽行文拍拍嶽行武的頭,淡笑道:“今晚爲兄與你好好喝一場如何?”
嶽行武將他的手撥拉下來,奇道:“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很奇怪?”
嶽夫人聽他如此問,便道:“你哥哥哪裡奇怪了?”
嶽行武拍手一笑:“娘,你不覺得大哥這些日子笑得比他以前那麼多年加起來都多麼?真真是不習慣呢。”
嶽夫人細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隨即又釋然了,朝着嶽行武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哥哥馬上要入朝爲官,難不成還如以前那般整日板着個臉麼?”
嶽行武撇撇嘴,有這個大哥在,在這個家中他還真是沒地位呢,凡是跟他沾邊兒的事兒,爹孃都是歡喜的。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也值得歡喜成這個樣子?
嶽夫人還欲再說。卻瞥眼瞧見嶽行文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頭,似是已然睡着了,不由眼睛一酸,朝着嶽行武擺擺手,又朝屋內的幾個丫頭擺擺手,衆人悄悄的退了出去,移步到小偏廳。
嶽行武在偏廳坐了一會兒,招了一個丫頭過來,向她道:“去給大廳裡多加幾個碳盆,凍壞我那大哥,我娘,你們夫人又該心疼了。”
那丫頭捂嘴一笑,應聲去了。嶽夫人將嶽行武的彆扭樣子看在眼裡,也不由捂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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