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日天氣格外晴好,雖已進入八月,太陽仍是火辣辣的發着威。
八月初五這日,天剛剛矇矇亮,青籬便醒了,青濛濛的光透過薄紗窗進來,屋內是秋日特有的紗帳般朦朧。
側過臉去,身邊的人好象還在熟睡,綿長平緩的呼吸着,和着早起的蟲鳴,愈發顯得靜。
青籬瞧了一會兒,輕輕抽*動放在腰間的手,想要早早起身。
腰上猛的一緊,有輕笑聲傳來:“起這麼早做甚麼?”
青籬擡頭,對上他黑亮的眼,笑:“你早醒了?”
“嗯,”嶽行文以手支頭,半仰起身子,“被有人偷看醒的。”
青籬嗔怪瞪他一眼,推他,“快起身吧,今兒母親說要來呢。”
嶽行文挑了帳子看了一眼,翻身坐起,青籬披了衣衫,將燭火點佔,又將他的衣衫遞過去,嘴裡嘟噥:“今天你那個什麼表妹的,肯定要來,真煩那小丫頭……”
嶽行文穿上衣衫,汲了鞋子,按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梳子輕梳她的黑髮,“煩就莫應酬她。”
青籬點頭:“你也躲得遠遠的纔好。”
嶽行文點頭,兩人收拾整齊,出了房門。院中靜悄悄,藹藹霧氣縈繞,在口鼻處落下絲絲溼潤。
並肩出了大門,順着靜幽的葡萄長廊,說着閒話,向東行去,走到葡萄長廊的盡頭,又是一扇門,與之相連的是一條約兩米寬的小道,這條路不是用來了走馬車收糧用的,而且供莊內的人通行的。
每日早上,在莊子裡轉悠一圈,是青籬自入住這莊子的必修課,一年四季,景緻日日不同,比起大宅院中日復一日難熬的生活,這樣入了天堂般的日子自然捨不得錯過。
兩人沿着小路,穿行在莊子中,依舊是以小路爲界,路北是她的田,路南是青陽的。有時嶽行文不在的日子,陪着她散步的人便換成了青陽,兩人一路走,會一路鬧着,吵着。
日子便在這樣或安寧或歡聲笑語中一天天度過。
日頭漸高,兩人轉了許久,也有些累了,便迴轉。
此時的葡萄長廊,在秋日晨陽的照射下,顯得愈發的好看,綠中透黃的葉片,被光線穿透,瑩瑩亮亮的,那一串串似瑪瑙的葡萄因有露水的緣故,更是清亮誘人……
前兩日她差人送信給嶽夫人,說打算將莊子裡的葡萄都採摘了,問她可想請些相熟相厚的親朋友好來坐坐,一來散散心,二來也品一品親手摘葡萄的樂趣。
嶽老爺夫婦自這莊子建成後,每到官員休沐日都是要來此小住着,這裡雖說只是普通的莊子,難得是有那份雅緻,別致有趣兒的很。尤其是嶽夫人,對這莊子裡的生活更是喜歡的緊,有那麼一段時間不來,便是極想的。
這二十來日,因嶽行文的姨母在府裡小住着,倒讓她不能隨性,實則心中也掛着這架子葡萄呢,得了她的信兒,笑着讓半夏回去回話,就說官員休沐日,一準兒到,讓你們少奶奶緊早張羅着些,這邊又連忙寫了貼子去給各府送去。
昨天下午,嶽夫人送了準信兒來,說已請了詹王妃、蘇府、嶽行文姨母與嬸孃家,還有城西楊府的太太老太太並嶽老爺請的幾人。
想到這裡,她有些氣悶,輕嘆一聲,蘇青箏那丫頭一見面,定然會用那種嘲笑不會生蛋的母雞般眼光瞧她。
回到院中,紅姨已整治好早飯,見她二人回來笑道:“小姐和先生可是聞着味兒了。”
青籬笑:“可不,肚子一餓,鼻子就伸得遠了。”
閤兒端着早飯過來,聽了這話,笑道:“今兒小姐鼻子伸得再遠,也沒好吃的。”
青籬走近一瞧,卻是羊乳和蛋糕、薺菜瘦肉粥、並幾隻白生生的肉包子,麪皮不厚,隱隱透着綠色。
“這裡薺菜可是從莊子東頭的小樹林裡挖來的?”
紅姨笑着回:“可不是,是老王頭昨兒傍晚現挖的,送到大門口的,可能是聽說小姐今日要宴客……”
青籬點頭,指着那包子問:“不用說,這個是薺菜肉包子吧?”
紅姨笑着應了聲是。
青籬回頭招呼嶽行文:“先生快來,是你愛吃呢的。”
閤兒進屋手腳利索的擺了飯,又笑:“原來我可不知這薺菜秋天也長。問了才知道,原是今年秋天比往年熱些,那小樹林這些日子又正澆着水,春天裡剛老了的種子便又長出新的來了。”
青籬盛了一碗薺菜肉粥遞給嶽行文,唸叨:“如今丫頭們都向着你,快吃吧……”
閤兒撲哧一笑,出了房門。
嶽行文拈了一隻包子送到她嘴邊,“小氣得很。半夏都被你拐了去,你的丫頭只做一頓好吃的給我,便眼氣上了?”
青籬嘻嘻一笑,張嘴叨了那薺菜包子。
兩人有說有笑的用了早飯,因今日有的忙,顧不上多說閒話,青籬便趕他去書房。
柳兒挺着大肚子進了院子,閤兒遠遠瞧見,嚷嚷:“我的姑奶奶,你來幹什麼?”
匆匆跑近扶着她,上下看了看,又責怪:“你瞧瞧你這模樣,風一吹就倒的。張貴也得放下心讓你就這麼亂跑?”
柳兒身着寬大衣衫,臉色蒼白,肌膚無光,精神卻還好,笑了笑:“他送我到院門口的,不礙的。”
又說:“小姐今日宴客,你們也不知忙成什麼樣,我來瞧瞧可有搭得上手的。”
閤兒扶着她,沒好氣的道:“搭手。佔手還差不多。來了還要多一個人顧着你。”
正說着,碧雲碧月帶了幾人進院中,聽了這話,便笑:“柳兒姐姐還是回去吧。今兒二小姐把我們抓了來當苦力……”
柳兒笑着點頭行禮,又說:“不礙的,這兩日倒能吃得下飯了。”
閤兒手一甩,“不管你了。忙得要死,小姐在上房,你自己個兒去吧。”
說着領着碧雲碧月就往廚房去了。
青籬早聽見外面的對話,挑簾出門,衝着閤兒去的方向,高聲叫道:“你這個死丫頭,說不管還真不管了?偏把她一個人晾在那裡。”
又快步走過去扶了柳兒,責怪:“這會子跑來湊什麼熱鬧,午宴開了,還能不去叫你?”
柳兒以手護着肚子,避不開她的手,只得任她攙了,調笑,“可不是怕小姐忘了麼。從昨兒起,突的特別饞肉,聞着肉味兒就過來了。”
青籬瞧她臉色倒似比之前好些,便問:“昨兒問張貴,他說你能吃得下了,還當是寬我的心,原是真的?”
柳兒捂嘴一笑,“可不是真的。昨兒晚上,我自己個吃了一整隻的雞,把他嚇壞了。”
青籬前世沒孩子,但她也知道孕婦饞起口來,那吃象是相當的嚇人,柳兒這細身量若這麼吃下去,不消半個月便跟氣吹的似漲了起來,想了想便將前世她能記得的有關孕婦飲食需要注意的事宜細說給她聽。
兩人正說着,青陽晃了進來,進門便笑,“還在這裡閒坐,你的婆婆公公人都到門口了。”
剛說完,便聽小可在院中回話。連忙站起身子,拉着青陽,“走,今兒詹王妃也來呢。”
柳兒跟着起身,卻是向廚房去了。
及至二人迎出來,嶽行文已出了書房。三人一齊出了院門,遠遠便瞧見五六輛馬車次第馳入莊子大門。嶽珊珊下了車便遙喊一聲,“大嫂。”
就聽有人在一旁笑:“你是有大嫂,就忘了你大哥了。”
嶽珊珊也不理會,遙遙向他們跑去。
嶽夫人高聲斥一句,又無奈笑道:“珊兒這孩子,從小性子就皮些,籬兒偏不喜約束她,愈發讓她沒了正形。”
詹王妃下了馬車,聽見她這話,掃視這園子,才笑:“嶽夫人可見是顯擺來了。你們想啊,她兒媳婦這樣的聰慧,由她帶着珊珊,自是錯不到哪裡去。”
說得衆人一齊笑了起來。
蘇老太太這一年多來,精神頭倒是好了不少,略自謙了兩句,二丫頭現如今是嶽府的兒媳,她也不能過多說什麼。
方氏圍過去笑道:“詹王妃這話說的是。正是有個好女兒不如有個好兒媳……”
嶽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她身邊那個穿醬紫色吉服,與她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的,卻顯得比她老相的中年女子,勉強陪着一笑,悄悄伸手拽了拽身旁着湖綠色青衫,畫着精緻妝容,面容略帶不悅的少女,跟着衆人往前行。
蘇青箏仍然是一身大紅,身後是已梳了婦人頭的紅玉綠玉,兩人一人抱着個寶藍錦袍面容白淨,
細眉細眼的小公子,這是蘇青箏的兒子,大名叫作楊家墨,另一人手裡提着一個錦布包袱,是給楊家墨準備的防寒衣衫。
衆人見過禮,一路寒喧着往青籬的小院走去。
這些有人第一次來莊子的,也有來過幾次的。不過莊子的景色是隨着季節,幾乎每一日都有變化,前些日子她們來時,葡萄葉子還碧瑩瑩的,這會子有不少已泛了黃,落下,稀疏起來,倒顯得果實累累,更加顯眼誘人。
嶽行文嶽老爺迎着蘇老爺,蘇二老爺楊銳等幾人去了書房外廳中敘話,青籬與青陽則領着詹王妃等人進了正房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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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秋日薺菜,絕對不是杜撰,嘻嘻,某寶親手在某莊園裡挖過滴,鮮嫩無比。
這章鎖碎了些,可是非常想寫……。
今日無更了,明日兩更補上,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