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向門前冷清的嶽府,有兩輛豪華馬車停在大門外,馬車剛一停下,分別從裡面下了兩個穿紅戴綠的媒婆來。兩人見到對方,不約而同的冷哼一聲。
其中一人,身着深紅綢衣,頭戴朵大黃色絹花,將另一輛馬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是認出了馬車是哪個府上的,微微一嗤。才拉長聲音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張大妹子你呀,以我看,今兒有我在,你呀不說也罷,可別自已上趕着招沒趣兒……”
張媒婆咧着猩紅的嘴冷笑一聲:“王姐姐,咱們受人所託,成不與成各看本事,妹妹我還未進門,王姐姐便急着趕人,可是怕我搶了你的差事兒。”
王媒婆皮笑肉不笑的,扭着身子一面上前叫門,一面似是自言自語道:“那王大家裡只一個庶出的小姐,怎比得張書山家大人裡的嫡出小姐……”
張媒婆也不甘示弱:“哼,誰人不知嶽大人與張大人不和,你願意巴巴的跑來碰釘子,可怪不得我沒提醒你……”
說着兩人相互瞪視,不約而同的又齊齊將頭扭轉到一旁,冷哼一聲。齊齊上前叫門,一個拍左面,一個拍右面,心中鬥着氣,手上便一個比一用勁兒,將門拍得震天響,彷彿誰拍得響誰今天就能贏似的。
把嶽府看門的奴才嚇了一跳,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叫了其中一人前去回夫人,剩下的幾人都死死的盯着大門,即不敢說話,也不敢開門。
蘇府看門的下人也被驚着了,以爲嶽府發生了驚天的大事兒,連忙差了一個小廝過去探聽探聽。那小廝跑近,夾在幾個圍觀的人羣中,將嶽府門前的情形看了,又問了圍觀之人幾句,飛似的跑了回去。
一進蘇府的大門,便笑得直不起腰:“我還當是什麼急事,原來是有兩家人同時到嶽府提前,兩個媒婆在門口吵起來了。”
其中一個年長的,照着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混小子,天天光吃飯,不長心眼。這還不是大事?沒聽府裡傳太太正準備給大小姐向嶽府提親?……快去二門上,找太太跟前的王嬤嬤,把事回明瞭。”
那小廝吃痛,皺着眉頭,不解道:“那嶽公子也就是長得比旁人好些,天天打這裡過來過去,從沒見他有過笑臉兒,也不知……”
那年長的又給了他一巴掌“羅嗦什麼,還不快去!”
這邊小廝飛快的跑去告訴王夫人,那邊嶽夫人已匆匆帶着人到了大門口。
打開了門一看,卻是兩個穿的花花綠綠的媒婆,不由愣住了。
張媒婆率先反應過來,扭着身子上前笑道:“哎喲,這位是嶽夫人吧,您瞧瞧這通身的氣度,真真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呢。這書香門第就是不一樣呢,老身說了那麼多門子的親,還沒有哪個給老身這樣的面子,勞動嶽夫人親自來迎……”
王媒婆將正絮絮叨叨奉承個沒完的張媒婆一屁股擠到一邊兒,笑着道:“嶽夫人大喜!老身受張夫人所託,與您家提親來了……”說着捂嘴咯咯咯的笑了一番,這才道:“要老身說呀,這嶽公子與張小姐正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兒……”
張媒婆被擠到一旁,好不氣惱,扭着胖胖的身子,連拱帶厥,將王媒婆擠到一旁:“嶽夫人,您聽老身說,這王大人家的小姐,不但相貌好,也是個極有才情的,針線女紅都極好……”
“……嶽夫人,張大人家的小姐好……”
“……嶽夫人,王大人家的小姐好……”
“……張大人家的小姐好……”
“王大人家的好……”
“張大人家的好……”
“……………………”
兩個媒婆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嶽府大門前吵將起來,外面圍着看熱鬧的人發出一陣陣鬨笑……
嶽夫人哪裡與這樣的人打過交道,見這兩人越吵越上勁兒,暗暗着急。
正急着,見自家兒子一身白衣的行了過來,連連叫道:“文兒快來!”
這兩個媒婆聽見嶽夫人的叫聲,齊齊住嘴轉頭,只見那邊來一個白衣墨發,高高的身量,身形略瘦的公子哥兒。一身素白的衣衫,簡簡單單的套在身上,一陣風吹過,掀起一片衣角,如此那畫中的人活了一般。不由愣了神,齊齊心中叫好,暗道,怪不得張(王)大人家要上趕着來男方家裡提親呢,這樣的人便是她們做了大半輩子的官媒,見識過那麼多達官貴人財主老爺家的公子哥兒,都沒一個能比得這位的氣度的。
嶽行文行走這兩個媒婆前,面容波瀾不驚,淡淡吐出兩個字:“何事?”
兩個媒婆你擠我,我擠你的,爭先恐後的擠到嶽行文面前:“嶽公子大喜,老身姓王,是來替張大人家的小姐求親來了……”說着便捂嘴咯咯咯的笑起來……剛笑兩聲便聽見淡淡兩個字:“不妥!”笑容登時僵住。
張媒婆嗤笑一聲,換上一副笑顏,道:“嶽公子,以老身看,這王大人家的小姐……”
她尚未說完,便又聽見兩個字:“不妥!”
笑容一僵,正欲再說。
便聽見淡淡的兩個字:“送客”,聲音落地時,那月白的身形已離開府門四五步。
嶽夫人見自家兒子,統共三句話,六個字,便將這事兒下了定論,也不與這二人多說,連連招了管事的婆子,吩咐去取一百兩銀子來。
兩個媒婆本來正被嶽公子的幾個字堵好生沒意思,聽見一百兩銀子,眼睛瞪時一亮,把先前的不滿都去了個乾乾淨淨,反正她們做這行的,不就圖個謝媒錢麼?成了自然皆大歡喜,不成也害不着她們自己半點。
當下歡喜的一人揣了五十兩銀子,又與嶽夫人說了許多奉承吹噓的話。滿意的去了,臨去之時,還叫嶽夫人放心,她們定然會與主家好好解說一番……
方纔蘇府來打聽消息的小廝因覺得這事有趣兒,辦完差,便又混到人羣中看熱鬧。看到這裡更是樂不可支,跑回去,連連與人講岳家公子的“何事?”“不妥!”“送客!”六字經典故。把人逗得哈哈大笑,不到半天功夫,整個蘇府便傳遍了這事兒。
蘇青箏原本聽說張王兩家人派了媒婆前去嶽府提親,正恨的牙根癢癢,膩着王夫人也非要立馬去提親,王夫人也是極爲擔心會叫這張王兩家人搶了先兒,偏她心中的猜測又不能與女兒說,只得冷了臉不理她。
蘇青箏見母親不但不吐口,反而冷了臉,心中既害怕又委屈,不由嚶嚶的哭了起來。
正哭着,王嬤嬤喜笑顏開的從外面匆匆進來,聽到上房裡的哭聲,挑了門簾,連連叫道:“大小姐莫急,有好事兒!”
也不等太太詢問,便將方纔嶽府門口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已笑彎了腰,:“嶽公子真真是個會氣人的,就那個六個字兒,便將這兩府的媒婆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青箏破涕而笑:“行文哥哥一向與衆人不同的……明日看我怎麼好好奚落那張王二人。”
王夫人倒拉着王嬤嬤將嶽府門口兒發生的事兒,詳詳細細的又問了一遍。心中越發明白起來:這嶽行文的婚事兒,嶽夫人當真是半點都作不得主,要想爲女兒求得佳婿,還要從他身上下手……便是從二丫頭身上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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