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瞬即逝,轉眼便到了七月初七。七巧節。
一大早青陽縣主便派了人來送信兒,說晚上她哪裡也不許去,在家裡好好等着她來接,好一起去逛燈會。
宏遠寺一別,已近月餘未見青陽,着實有些想念。便趁着請安時向老太太請示了,老太太神情愉悅的允了。太太卻恨得不行,天天仗着什麼縣主小王爺的,還真當他們能護得着她一輩子麼?
回到院裡,柳兒三人笑眯眯的將禮物送給她,柳兒送的是那時她看到的荷包,杏兒送的是一方錦帕,紅姨送的居然是一個大紅色繡菊花的肚兜。青籬笑着一一謝過,叫紅姨開了錢箱子,一人賞了一兩的銀子。
這三人笑眯眯的去了。青籬進了裡屋,突然想起自己陳薇要讓自己轉交的荷包來,回來事情一多,便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目光微動,揚聲叫了柳兒進來。柳兒進了屋子,見二小姐面色不好。幾個箱子都打了開,便問道:“二小姐可是在找什麼東西?”
青籬點點頭:“我從寺裡回來時,陳家小姐託我轉交先生的荷包不見了,你可見了?”
柳兒問道:“可是一個青色的,繡得極爲精緻的荷包?”
青籬點點頭,柳兒困惑的思量了半天:“我記得先前似是見過那荷包,近幾天不曾見過,還以爲是小姐送於嶽……”
青籬止住她的話:“你可確實沒見?”
柳兒堅定的搖了搖頭。見二小姐神色正重,連忙又將另外二人叫來問問,這兩人均連連搖頭。
青籬又問最近可有別院的人來過,這幾人也均搖搖頭。麻煩了!悄無聲息的丟了東西這事兒本來就可疑,況且丟的還是男子用的荷包,若是被太太拿了這件事兒做由頭,怕是沒有之前那麼好脫身了。
呆坐着思量了半晌,見三人均是一臉惶惶之色,便強笑着安撫了幾句,吩咐看好門,去了李姨娘的院子裡。左右事兒已出了,再急也與事無補。還是好好想想應對之法才行呢。
一面李姨娘說着的閒話,一面仔耳細聽着這幾個姨娘院子裡的動靜。整整一個上午,這一邊都靜悄悄的,許是因爲過節,比平時的奴僕多了一些,弄出些嘈雜的聲響來。青籬這才略略放了心。
戌剛至,一駕華麗的馬車便駛到府門前,青陽縣主從裡面探出來頭來,嬌笑道:“你倒是個準時的。”
青籬踏着腳凳上了馬車才笑道:“回回都叫縣主去我院子裡找我。我心中不安。這回早早得了信,再不侯着,縣主心裡該怪我輕狂不懂事兒。”
青陽縣主撲到她身上,嬌笑道:“幾日不見,你到愈發伶牙俐齒了。”
她那如銀鈴般的笑聲如一道明媚陽光,霎時將青籬心中的陰翳沖洗得乾乾淨淨。
青陽縣主伸出頭衝着那二個丫頭喊了一聲:“碧雲碧月一會兒來接你們,本縣主拐了你們小姐先走了。”
杏兒和柳兒還未回過神來,那馬車已如一陣風似的去了。
儘管天色還早,街上的行人卻已是多了起來。剛穿過兩條街,馬車便走不動了,青陽縣主惱得直跺腳。青籬伸出頭來,被眼前這寬寬的馬上路烏壓壓的人羣嚇了一跳。
人流中間已經困着數輛馬車,前進不得,後退不得,車伕的吆喝聲和馬匹的嘶鳴都被淹沒在鬧哄哄的人流聲中。
好在她們的馬車陷得並不深,這二人只好下了馬車,隨着人流的方向而去。
路邊已被賣各式各樣小玩藝兒的商販們佔得滿滿當當的,大多都是賣七彩河燈和花燈的攤子。兩人手拉手慢慢的隨着人流向前行,兩旁人頭攢動,小商販的招呼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市井的聲音呢。青籬臉上掛着安詳的微笑。目光掃過路邊琳琅滿目的花燈和河燈以及形形色色的小吃。方纔在那些小攤販口沫四濺的與他人講解吹吹噓中,她已大至知道原來這七彩河燈是人們怕牛郎看不清夜暗的鵲橋,便在人間河流放燈,讓牛郎認路好與織女相會。後來慢慢演變成未婚青年男女放河燈企求佳緣的盛會。
想到“佳緣”二字,心中一動,湊近青陽縣主,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笑着拉着青陽縣主的手,走至一個賣燈的小攤前勸道:“縣主買一盞吧”
青陽縣主俏臉微紅,扭捏推脫兩下子,便放了青籬的手,興致勃勃的挑了起來。
不多功夫,青陽已經挑了五六盞河燈,那小販喜上眉梢,指着掛在一旁的花燈使勁兒的推銷。
青陽縣主瞧着那花燈,個個憨態可鞠,惟妙惟肖,便硬拉着她一人挑了一盞。
青籬推脫不過,只好挑了一隻雄鷹展翅燈,青陽縣主則挑了一隻可愛的小兔子燈。
兩人提着燈慢悠悠的走着。青陽縣主一臉的興奮,將那小兔子燈看了又看。一隻手還護着懷裡的五六盞河燈。
青籬伸手接過幾盞替她拿着,思量了一番,才小心問道:“縣主,可有胡公子的消息?”
青陽縣主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好好的提他做甚麼?”
許是周邊太過熱鬧,一張張笑臉太過明媚。對比之下,青籬覺得一向笑容如豔陽般活力熱力四射的青陽縣主,此刻竟然帶着幾分落寞。或許這落寞許久之前就存在?是她沒有發現而已。
她的心突然有些疼。若是自己有一天。悄無聲息的離去,會不會爲這份笑容再添一份落寞。
不由笑着柔聲道:“胡公子此刻雖然不在,但是也與縣主同在一片藍天下,同過一個七夕節,說不定此刻他正在哪裡,手裡提着與縣主手中一樣的小兔子燈,懷裡抱着與縣主一樣的河燈……放燈的時候也會象縣主想念他一般,想念着縣主呢……”
青陽眼中泛起一陣水光,隨即強壓了下去,笑着道:“你這丫頭突然說這些,讓人好不適應……”
一邊說,一邊擺弄着手中的小兔子燈,半晌,歡喜的擡起頭來:“你說那胡流風真的會跟本縣主買着一模一樣的小兔子燈麼?”
青籬重重的點點頭,笑道:“肯定會的。”
青陽縣主又問:“也會與我一樣買三盞大紅蓮花河燈麼?”
再籬笑着再次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着,約末走了大半個時辰,纔到了青陽縣主說的茶樓。進了茶樓,兩人均鬆了一口氣。看着街上洶涌的人流,相視一笑。
上了二樓,青陽縣主口中笑着“他們定是比我們先到”,一面推開一間雅室,門開啓的一剎那。青籬瞧見一抹月白衣衫。
“哈,我就說他們定然是先到了。”青陽縣主擡腿走了進去。
青籬後腳跟進去。那月白衣衫的面前,放着一盞與她手中一模一樣的雄鷹展翅燈,頓時呆住。賣燈小商販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着:今日賣的這些花燈都是一對一對的,祝兩位小姐今晚能找到和您拿同樣花燈的有緣人!
青陽縣主愣了一下,隨即歡喜叫道“啊呀,嶽死人臉,這燈是你的?”那聲音裡帶着幾分戲謔。
嶽行文淡淡的點了點頭。青陽縣主捂着嘴咯咯的笑個不停。
沐軒宇一身紫衣,粗眉微挑,將手裡的一盞鯉魚花燈死死握住。
青籬象是被人捉了現形小偷一般,頓時手足無措。想要找一句得體的話來,腦子卻一片空白。呆呆的立了好一會兒,才移到桌邊坐下,長長的出一口氣:“累死我了。外面的聲音吵得我耳朵生疼,象是要被震聾一般……”說着,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完,才道:“……縣主方纔說什麼?”
青陽縣主妙目滴溜溜一轉,笑道:“你這丫頭身子就是弱,快好生歇着罷。”
青籬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默不作聲的坐着喝茶。
嶽行文淡淡的撇了青籬一眼,轉過頭來,衝着青陽縣主道:“青陽,今兒早上收到流風的信。許是半月之後便起程回京……”
青陽縣主大紅身影一閃,閃到他面前,叫道:“信呢,拿來我瞧瞧?”頓了頓又咬牙道:“該死的胡流風,等他回了京,看本縣主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嶽行文從懷裡掏出薄薄的一封信,遞了過去。青陽縣主連忙拆了坐在一旁看着。
青籬撇眼瞧見那紙上不過寥寥幾行字,青陽縣主卻看了半晌,一會皺眉,一會微笑。
青籬只好與一旁的沐軒宇沒話找話的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着。茶水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杯,終於等得夜色降臨。
青籬跳起來拉着青陽縣主的胳膊快步出了房門。嶽行文看着那逃似的跑開的身影,眼中似是閃過一絲笑意,伸出白晰修長的手來,拿起兩隻雄鷹展翅燈跟了出去。
一入燈市,青籬只覺滿眼都是光,紅的綠的藍的粉的黃的,將黑夜裝點得熱鬧繽紛璀璨。古代的黑夜何時有過樣鮮豔的色彩?一時間她有點癡了。周邊來來往往的行人,手裡大都挑着一盞燈籠,有的落寞,有的歡喜,有的期待。
不由想起那著名的詩句來:衆裡尋他
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麼想着,悄悄的回過頭去。
身後。一抹月白衣衫,手裡提着兩雄鷹展翅燈,淡然而立。他的身後是星星點點的燈火,背對着燈火的他,發黑如墨,表情是看不清的模糊一團,卻能感受到似乎是在微笑。
連忙回過頭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極力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看到的事物上。
許是因爲胡流風的來信,青陽縣主似乎比方纔來時的興致好了許多,拉着她跑來跑去的,一會去猜燈迷,一會去嘗小吃,一會去看雜耍……不多時便把青籬累得氣喘吁吁。
青陽縣主恨恨的點了點她的頭,一把揪起沐軒宇走了,人羣中傳來她清脆的聲音“橋頭見,一起放河燈。”
青籬怔怔的盯着她去的方向,心中懊惱,怎麼就把自己丟下了呢。
一隻雄鷹展翅燈伸到眼前,低着頭接了,一聲不吭的跟在那人身後走着。
走着走着二人慢慢的變成並排而行。青籬沒話找話的問道:“今兒大姐姐說要去找先生一起逛燈會,先生怎麼沒和大姐姐一起呢?”
那人不言語,就在青籬以爲他不會迴應時,卻傳來淡淡一句:“你是想讓爲師去呢,還是不想讓爲師去?”
這話……?!青籬驚的猛然擡了頭,一頭撞進那人的黑眸之中。那清冷的眸子裡此刻滿是街上五彩花燈斑斕的光影,流光溢彩,射出疑似柔情的光芒來。此人究竟是何人的感覺再一次涌上心頭。
連忙低了頭,嘟噥道:“不管我說去還是不去,先生定然只回我一句話:何時許你替爲師自作主張?”
嶽行文輕笑起來,發出幾個低沉的笑音:“即知如此,你還問?”
青籬不由撇撇嘴,把他的問話丟開,過了一會兒又沒話找話問道:“先生,近些日子我沒去草藥園子,我那棉花如何了?按說現在應該有已經開裂的棉桃了罷?”
嶽行文邊行邊淡淡道:“即是擔心,爲何不自己去瞧瞧?”
青籬笑着搖了搖頭:“先生還不知,近些日太太跟前兒的王嬤嬤四處抓我的錯兒呢,我可不能叫她抓了把柄去。”
嶽行文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青籬因低着頭沒瞧見:“爲何不與爲師說?”
青籬擡頭淡笑:“先生,此事青籬能應付得過來呢。再說了,我安靜些,纔不至於給姨娘添麻煩呢。”
嶽行文黑眸微閃:“可是在怪爲師沒拒絕你們府裡太太說的事兒?”
青籬大大的搖了搖頭,笑道:“我雖不敢說是個知先生的,但也略能猜到先生大概是在用着‘拖’字決……”說着湊近那人,調皮一笑:“弟子猜得可對?”
嶽行文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她額頭:“可是在賣弄你的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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