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圖書館。
冷風颯颯,
樹影一晃,有黑影“咻”的一聲竄上了二樓窗口。
窗外有悠涼如水的月光鋪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雙運動鞋輕輕巧巧的落了地,人的影子被月色拉的老長。
閱覽室裡的桌桌椅椅都在地上投下了層層疊疊的影子。
易喬喬擡頭環視了一圈。
太順利了,順利到她覺得不正常。
她毫不費力的就能進來,
道門的監控不可能那麼弱,還是說是閣樓裡的那個東西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嗎?
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爲了這一次的見面,他可真是煞費苦心了。
那麼……爲什麼不乾脆殺了自己呢!
她咬牙,
反正她的親人,她的一切早已在十年前就被他摧毀的一乾二淨,他到底想要等什麼?
手緩緩的伸到了口袋裡,那裡有一枚涼涼的硬幣。
一想到某個人,
一抹柔軟在胸腔內化成了千迴百轉的情緒,鼻子一酸,差點就要衝破她僞裝了好久的堅硬外殼,從眼裡涌了出來。
緊緊地握着那枚硬幣,她苦笑。
這樣也好,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就讓她一個人去解決這一切吧。
這困擾了她十年來的魔咒,這讓她遠離了世間一切溫暖的罪魁惡首。
如果可以,她想親手結束這一切,不論代價!
順門熟路的摸黑到了閣樓頂,書架擺滿了兩側的路,在連廊的盡頭處以往都會堆滿雜物和未來得及拆封的書籍,在那後面是一扇青銅門。
而今,堆滿的東西早已被清除掉了,於是那一扇青銅門,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心跳如雷鼓,走到門前緩緩的伸出手,點開了手機光源,一寸一寸去摸索。
那上面沾滿了灰塵,有鏽跡斑駁的凸點膈應着她的指尖皮膚,手機照出的光源下。
她看見了一道道整齊排列雕刻出的凹進的咒文,那字有點像是篆書,但她並不全部認得。
這大概看得出,這記載的是某一朝代的某一件事的具體經過。
而門的的兩側凸起的部分是用玄鐵刻成的兩隻神獸。
定睛一瞧,龍首魚身,兩隻神獸的眼睛,怒目圓睜,形態活靈活現,絲毫沒有被歲月的沙塵磨礪粗糙的痕跡。
它們的身上還豎插着一把劍。
易喬喬看到的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鴟吻,在中國的古老傳說之中,它是龍的兒子。
她小時候曾聽師傅說過,龍生九子,鴟吻乃九子之一。
據北宋吳楚原《青箱雜記》記載:“海爲魚,虯尾似鴟,用以噴浪則降雨。”大致是說,在房脊上安兩個相對的鴟吻,能避火災。
所以流傳下來,後人多以爲鴟吻有辟邪之用,於是很多的古代建築物頂端都會安上兩隻鴟吻用來鎮宅驅魔。
而它背上的這柄扇形劍,也有同樣是傳說之中妖魔鬼怪最怕的東西。
易喬喬記得慈悲觀的正殿上方也有這麼兩個東西。
突然之間,整個人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
鎮魔驅邪……它會不會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比如說,
……封印。
一股涼氣從腳心滲透到了體內,她下意識往後一退,直覺到不對勁,突然回首間一道黑影從她身後撲來……易喬喬側身一閃。
只覺得腳腕突然被人死死拽住,她就勢另一隻腳蓄力狠狠一踢,藉着衝力往一旁滾去。
她知道那是一個人,因爲她剛剛那一腳不偏不倚的踢到了那個人的胸膛,隨即就聽到一聲悶哼。
站了起來,藉着月色她擡眼望去,不由得詫異萬分。
“徐爺爺……你怎麼會在這……”
話未必,那人突然大吼的一聲朝她衝來,易喬喬反應過來,只覺得小腹被重擊,疼的她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了位,下一秒就被人掀到在地。
徐爺爺正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她擡眼,剛好看見了那雙眼睛,那是一雙赤紅的眼睛紅的能滴血,眼睛的主人沒有平日半刻的理智,只欲掐死她……
可突然間,易喬喬脖子上的轄制一鬆。
徐爺爺向旁邊一滾,癱倒在地,捂着眼睛痛苦的嚎叫着,有血從他眼裡滴了出來。
“快走!你快走!我被他控制了……走啊!”
掙扎的站了起來,易喬喬愣了一秒想要上前拉住他,卻被他狠命躲開。
混亂之中,他的身軀撞向了桌椅一陣磕絆碰撞混亂交加。
徐爺爺的眼睛在紅與白,魔怔與清明之間交替着。
“爺爺!”
她看着血從他眼睛裡滴落,她聽到他朝她歇斯底里着。
“孩子,走吧……我快要抵抗不住了,我老徐這輩子能救陰司一命,值了。”
原來……原來他也是道門的人嗎?
她捂着小腹後退了幾步,擡腿欲走,卻突然頓住了,滾燙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那個時候,媽媽也是這樣對她說的啊。
她們都讓她走,自己卻永遠的留在了哪裡……
此後,無數個午夜夢迴裡,她都在後悔,爲什麼,她當初爲什麼要那麼聽話呢。
如果再有那麼一次機會,她寧願和爸爸媽媽死在一起……
也不願意一個人孤獨的在人世間徘徊。
然而當她握緊拳頭,奮力的往回跑的時候。
黑暗之中寒光一閃,血濺青銅,徐爺爺割喉自刎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徐爺爺——”
只感覺腦袋突然就空了,易喬喬踉踉蹌蹌的往那裡跑去……
卻突然腳步一頓,
那裡,被血染紅的兩隻鴟吻神獸的凸出的眼睛裡竟發出了幽幽的冷光,眼珠“咯噔”一轉,就像活了一般。
易喬喬只覺得,此刻它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直讓人心裡發慌。
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而後“轟隆隆”的一聲巨響,
被塵封已久的青銅門拖着沉重的身軀在她的面前,緩緩而開……
掃盡塵埃,
待汝歸來。
她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的望着門裡那一片空洞洞無垠的黑暗,身體僵硬到冰冷,她的小臉蒼白滿是淚痕,長睫不住微顫,嘴脣都在極度崩潰的狀態下發抖。
她說:“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
被電話吵醒的時候,封一元正蜷在舒適柔軟的牀上剛剛睡着。
這一閉眼,滿腦都是那丫頭白皙滑嫩的皮膚,睡衣下若隱若現曲線優美的胴體。
封一元歸結爲自己可能是太久沒談女朋友了,有些瘋了纔會這樣胡思亂想。
於是,連帶着接電話放到耳邊嘟囔時都帶着莫名煩躁的情緒。
而然片刻後,如同一盆冷水澆頭,他全身上下連同毛孔都清醒了。
窗外偶然吹來寒涼的夜風,冷得讓人發顫。
然而時間刻不容緩,他腦海裡飛速轉動着,人早已下了牀,立刻就給電話那頭下了指令。
“召集所有A大附近的弟子,五分鐘後圖書館門口集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