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回過頭,聲音沙啞地應了一聲:“姐姐,有事麼?”
杜瑾瑤一路趕過來,氣息還有點喘。
“聆微,你怎麼還叫我姐姐?”杜瑾瑤輕輕笑了笑,容顏溫婉:“是不是還在怪我小時候太小氣?”
聆微憊下眸子:“怎麼會。”
杜瑾瑤說的小時候,是聆微當初剛剛被杜爺帶回來收養的時候。
聆微的年紀比杜瑾瑤要大上好幾個月,照理說是杜瑾瑤的姐姐,杜家的大小姐。
杜瑾瑤那時候五歲,杜庭江出了一趟差回來,領養了一個女兒不說,還比她大,直接取代了她大小姐的位置。
杜瑾瑤從小被杜家夫婦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哪兒接受的了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哭了一整天不吃不喝的,把全家人給嚇壞了。
於是聆微便成了二小姐,這麼多年來,一直叫杜瑾瑤姐姐。
杜瑾瑤拉起聆微的手:“小時候不懂事,太嬌氣了,聆微你別放在心上了,叫我瑾瑤就好了啊!”
聆微擡眸看了看她。
杜瑾瑤長得很美,是一種婉約而優雅的美,帶着空谷幽蘭般的氣質,語氣柔軟,幾乎沒有人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然而聆微面色淡淡,依然喚了一聲:“姐姐。”
聆微不是想拿喬,也不是對杜瑾瑤有什麼不滿。
她只是很清楚,自己與杜瑾瑤這個真正的世家小姐之間的距離。或許杜瑾瑤不在意了,但是聆微明白,她永遠是寄人籬下的養女。
杜瑾瑤的眼神有些失望,但也沒過多執着這個問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聆微,這一年我生病,麻煩你照顧深哥哥了,謝謝你。”
聆微分不清,杜瑾瑤眼中的謝意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只這簡單的一句話,已經將自己的這個替代品的身份釘死了,血跡斑斑。
聆微沒什麼情緒,沙啞道:“你不必謝我。我只是按照杜爺的吩咐辦事情而已。”
她冷淡的話語,讓杜瑾瑤彷彿是鬆了一口氣般,白皙的臉蛋上泛出一個甜美的梨渦:“嗯,我知道,所以更要謝謝你呀。”
“姐姐,如果沒有其它事情,我就先走了。”
聆微遠遠的,看到傍晚的黃昏下,從杜宅裡走出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心跳慌亂。
杜瑾瑤張了張口,似乎有什麼話難以開口,眼看聆微轉身要離開,連忙拽住了她。
“聆微,我想問你……”她清柔的眼中閃着惴惴不安:“你,會和深哥哥離婚的吧?”
“……”
聆微的心臟猛地一抽,剎那的麻木之後,她咬緊了脣。
那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了,已經快要可以看到他冷峻完美的臉部輪廓。
聆微攥緊了手指,顫了顫脣,聲音沙啞。
“我會的。”
說完,她掰開杜瑾瑤的手,轉身離開,腳步倉皇。
“瑤瑤,你怎麼跑這麼遠?”
杜瑾瑤怔了一下,旋即臉上浮出清婉的笑意,轉頭抱住了那人的腰身。
“我好久沒見聆微了,想着多和她說幾句話呢。”
晏明深將身上的西裝脫下,動作細緻地將她包裹好。
“說了什麼?”他聲音溫柔,攬着她往杜宅的方向走。
“我邀請她參加我的洗塵宴。”
晏明深眼波微動:“她怎麼說?”
“她當然會來的,我們是姐妹啊。”杜瑾瑤說完,對着一雙小手哈了口熱氣:“快回去吧,好冷。”
晏明深回頭,向着那個快要看不見的遠處身影望了望,隨即抱住杜瑾瑤:“好。”
……
聆微回到企劃部,先和何主管說明了一下情況。她之前無緣無故失蹤了一週,都忘了請假了。
“哦,沒關係,林特助幫你遞過請假條了。”
何主管倒是很好說話:“既然是去實地考察,算是公務出差,不算曠工的。”
經過之前茶水間的事情那麼一鬧,基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聆微和晏明深之間那點放不得檯面上的關係了。
加上總裁特助又特意打電話來說明,就算聆微是出去旅遊了,何主管也會當睜眼瞎的。
聆微走向辦公室,老遠就聽到裡面有吵鬧聲。
白淼氣急敗壞地把手上的文件夾摔得啪啪響:“總裁室那個秘書是不是不想幹了?我去了十幾次了,每次都跟我說明深哥不在!”
“白小姐,你這是冤枉王秘書了,”楊眉勸道:“晏總都已經十多天沒來上班了。”
辦公室裡炸了鍋了:“眉姐,這是真的麼?”
“我也聽說了,但是……不會吧,晏總不是幾乎全年無休的麼!”
“啊呀你們不看新聞麼,現在各大頭條都被咱們總裁包攬了!”
“想不看都不行,早上一刷手機就是被虐狗!”
“……”
討論聲還在繼續,白淼氣呼呼地從辦公室裡衝出來,正好和聆微打了照面。
但她現在沒工夫理聆微,瞪了她一眼之後,踩着小高跟就出去了。
聆微也無所謂白淼去哪兒,徑直走進辦公室,房間裡的聲音頓時少了一些。
她在辦公桌前坐下,發現桌子上堆了好幾份報紙,整幅版面上全在報道晏明深和杜瑾瑤的近況。
名品街,高檔酒店,音樂會,國家大劇院……他們的身影出現在各種地點,也絲毫不在意被偷拍。
晏明深是個工作狂,卻爲了陪杜瑾瑤做些瑣碎的事情,十幾天都沒上班。
所謂愛美人不愛江山,也就是這種程度了吧。
聆微將那些報紙全都扔進了垃圾桶,把巴沙島的策劃案攤出來,一項一項覈對杜家供應的資金流向。
而辦公室裡的交頭接耳並沒有停。
“嘖,還真是狗血啊,前幾天杜組長還和晏總打得火熱呢,這就直接被扔了。”
“要我我也甩啊,那是杜瑾瑤啊,誰能和她比,絕對的女神!”
“把你口水擦乾淨吧,也就只能做做夢了!”
“……”
聆微權當沒聽到,皺着眉划着一行行小數字,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杜庭江的短信。
“微兒,週五晚上晏總給瑤兒辦了洗塵宴,記得回來。”
聆微靠在椅背上,心緒波動了數次,才慢慢打出一個字:“好。”
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即便她可以猜測到,那實際上是一場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