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不想太早告訴楚懷賢,現在被郭興弄得不得不說。委屈地道:“京裡開花坊的有上百家,自己有園子上得了檯盤的是三十家,其中做得好的是隻有十幾家,搖搖欲墜的有七、八家。這七、八家裡做這一行,至少有兩代人的只有兩家,龔家和陳家。”
楚懷賢很認真的聽,小初接下來再說這兩家:“龔家擅長是苗木,陳家擅長是盆花,這兩家都接過皇差,最後一天要進上的花打翻了,沒有拿到差使。”聽起來裡面是內幕重重。楚懷賢沉思:“誰給你打聽的,是郭興?”
“是秦三官兒,”小初說過,楚懷賢淡淡一笑,趙存宗只說他功夫好,沒有想到消息靈通。“龔家不是花打翻,是進上的花單子上沒有避諱,”楚懷賢沒有說避誰的諱,小初也明白,喃喃道:“象是更有內幕,”轉而對楚懷賢道:“不過他家最好下手,說要揭不開鍋。”楚懷賢道:“那你就快去。”
小初對着楚懷賢努力看着,吞吞吐吐道:“只是缺銀子,公子那天晚上輸的錢……”楚懷賢瞪她一眼:“回去吧,空下來學學說話,不輸也讓你說壞了。”小初從書房裡出來,門口遇到孫二海,先瞪他一眼:“你學的好舌頭。”孫二海哼一聲,回敬過來:“你以爲他不敢黑你!做混混的人怕什麼!”
互瞪過,小初回去。房裡見到秋白,兩隻眼睛黑幽幽的有些嚇人,盯着小初道:“你去見公子,你回來了,公子不回來?”小初隨意地回答了她:“公子的事情,我哪裡敢管。”看到秋白和小初又對上,冬染把夏綠扯到外面:“你也勸勸秋白,這幾天都不對勁兒。”雖然是充當了公子的耳報神,冬染還是顧念姐妹情。
夏綠道:“你知道秋白的心思,公子帶上小初出去住一夜,虧這丫頭回來跟沒事人一樣,秋白氣不忿是有的。”冬染嘆氣:“小初如今管事情,她也說了那一夜是有事兒。就是氣不忿,也不能和小意這小丫頭拌嘴吧。”夏綠爲秋白不平:“你不覺得,自小初來,這屋裡很不象話!走了春紅,又攆走一個看院門的媽媽,小初象主子,找不到她就推說出門。秋白不過問問小意她去哪裡,小意那丫頭,來時是個甜嘴兒葫蘆,現在她姐姐上去了,她就抖起來,一句話也不吃。”
拌嘴當時冬染不在場,聽夏綠又說一遍,冬染只問一句:“那春痕爲何也夾在中間和秋白對嘴?難道春痕也不懂規矩。總是秋白說了什麼。”夏綠這就閉嘴,低聲道:“你也變了,自管上夜就沒有姐妹情,你忘了咱們加上春紅四個人,以前多麼的好。”冬染冷笑一聲:“我忘不了,你也別忘了。剛來時給公子遞茶送水,是誰敲打過我?”夏綠不以爲然:“丫頭們來,都是這樣過來的。你爲這個記仇?”
冬染更是冷笑:“說一句不害羞的話,你我都是有親事的人,難道自己不要臉,親事不要偏往公子房中去。春紅防人防得過了,就象秋白這樣,明知道公子對小初不一般,說不出來哪裡忒好,也是直接進到房裡侍候。她再和小初對上,就是折公子面子。你不勸她,我是懶得勸,來年你也是放出去的人,我也要出去,管這裡亂成什麼樣,難道公子不管!”
夏綠長長嘆氣:“這話我都明白。就是你時常勸我公子面前攬件事兒去,不是我不聽你的,你也聽我一句。二老爺是長輩,家裡現有老夫人在都不說他什麼。公子同二老爺越發的不好,我們做奴才的還是別攪進去,免得城門受火,禍及池魚。”
正說着痛快,院門口出現一羣人,爲首的媽媽道:“冬染姑娘,到時候查上夜了,”冬染顧不得再說,這就過去。這一行人走開,夏綠對着夜色愣愣看着,冬染說的固然有理,自己想的也覺得不錯。正想得不可開交,楚懷賢回來,夏綠忙迎上去:“公子回來了?”
楚懷賢回房的時候,二老爺往房外走。二夫人在後面着急:“你哪裡去?”二老爺悵然,回身擠出一個笑容:“心裡悶,我外面逛逛就回來。”二夫人追上幾步:“湘芷剛好,老夫人也去看過,懷賢又大度能原諒,你悶的是什麼?”二夫人皺眉:“外面哪朵兒野花好?”
二老爺哭笑不得:“你這樣談吐,還要怪我不中,我中了你能當官夫人嗎?讓你無事和大嫂學學,大嫂從不這樣說話。”二夫人來了氣:“妯娌三個,我連三弟妹都比不上,還敢比大嫂。”這話裡有話,伸手可打門簾的二老爺轉回身子:“又有什麼事情?”
二夫人哼一聲道:“三弟妹今天對老夫人說,三弟要和懷賢一起下科場,說他夜裡通宵讀書,要添頓夜宵兒補一補。又說勞煩大廚房上不方便,她要自己出體已在房裡讀,問老夫人行不行?”二老爺來了精神:“這是要開小廚房?”二夫人撇嘴:“我也是這樣想,她說是自己出體已,真的自己房中煮成慣例,以後要炭要水要東西,難道不給?要是不給,三弟不中,不是你我的地錯。”
“母親怎麼說?”二老爺問道。二夫人道:“母親今天說不麻煩,又說我多辛苦一些,按着懷賢的例子給三弟。老爺你想想,懷賢夜裡常出去玩的人,偶然在家裡用一次,不過是問過他的小廝,說他在家才煮上,現在三弟也要,那就是天天要有,而且你我辛苦持家的人,還沒有這樣呢。”
夜裡給楚懷賢準備夜宵,一個月支領三十兩銀子,楚懷賢一個月吃不到三、四頓,這錢又落到二夫人手裡。也明白的二老爺皺眉道:“明天我和母親說去,不中的人吃龍肝鳳膽也是不中。”
二夫人叨叨道:“就是這話,你坐下不是,還有話和你說。我是先說好的再說不好的,只和你說到懷賢度量大,你就拔腿要走。看看你這臉色又難看了,他度量大不好嗎?不是我說你,你和他少擰着,他用錢讓他用去,任他花個海枯河干的,你何必管他?”二老爺蠟黃的似染病,心裡氣得人也快病了:“他是度量大嗎?”當着家人面審來審去,當叔叔的被他弄得顏面掃地,還怎麼管家人。
“那先不說他,橫豎你知道這事兒就成,懷賢他不追究了。”二老爺更苦笑,他不追究了?事情揭出來了,他倒不追究了,他這事兒弄的,別人問起來下文,知道後都要說他度量大,就象自己房裡這個傻乎乎的妻子一樣。
二夫人還有話:“再來說三弟,三房裡提出這樣一件事來,成與不成你我都爲難。給他辦夜宵,他挑不挑剔?不如給東西給炭火茶吊子他們自己煮更好。讓他們自己煮,又怕他們提出來按月領銀子,說我們備辦的不好自己辦,你說這一句話,後面的彎彎繞兒倒不少。給了銀子他們不煮了,不是比我們多一筆公中的錢。你那個兒子還小,想要夜宵也不是時候呢。”
二老爺聽着又扯到自己兒子身上,知道女兒起牀,懷賢不追要這錢,夫人今天心情好,話要扯到十萬八千里,到她痛快才罷休。打斷她話道:“我真的會人,是懷賢的親事,有幾家託我打聽懷賢心思,我出去聽過回來告訴你。”二夫人燈下瞪圓眼睛:“是真的?這親事,可得拿好了,他性子擰,再找一個更擰的怎麼辦?對了,他夜裡常出去,你管不了,也勸一聲纔對,等大哥大嫂回來,也有得話說,還有啊,我聽秋白說,他帶着那個新來的丫頭跑出去一夜,這算個什麼事兒,那丫頭也不哭不鬧的,不爲自己名分想想…….”
門簾子打起來,楚二老爺知道自己不出去,夫人話就不會停。回頭點一點頭:“我去了。”二夫人興奮勁兒沒有過,一個人在房裡坐着自言自語:“按理說,懷賢房裡可以放人,不過他是個可惡的,給過他幾次丫頭都被他尋個不是攆出來。看他對春紅,我看着都寒心。他喜歡的是小初那個丫頭,唉,這還不收房,以後有笑話看了。”二夫人腦海裡,出現小初哭哭啼啼的模樣…….
出門的二老爺來到熟悉的茶樓上,會的人今天來得早。湯和早就在座,已經喝過一碗茶,吃過一盤子茶食。見二老爺面色不豫進來,湯和了然地一笑:“又怕你那侄子氣到了?”二老爺嘆氣:“兒大不由爺,侄子大了更有主張。上次你說親事要四角俱全才好,當時急急就走了。你從來說話有道理,幫我出個主意。懷賢娶親,我們夫妻就可以輕鬆把家交出來,一定要是個賢惠能當家的人才行。”
這話說得誠摯無比,湯和半點兒不信。你們夫妻只有家裡進項,會輕鬆把家交出來?楚大公子娶個能當家的媳婦,你二老爺只能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