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二官人在自己家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旁邊站着他的幾個兒子,鄭二隔上不久就問上一聲:“老大回來沒有?”
“沒有,”有一個兒子終於忍無可忍,對父親道:“爹,你何必再管他,隨他敗家去吧。等他敗完了,我們答應給他一碗飯吃就是。”
另外一個兒子也是受不了的表情:“我給他粥喝,讓老三給他衣服穿,這樣就齊全了。”
鄭二官人吹鬍子瞪眼睛:“胡說!他的錢,也是我鄭家的錢。”說得幾個兒子不說話,鄭二官人繼續在房裡轉圈子。
幾個兒子拿他沒有辦法,自己聚在一起私語:“一會兒他來了,準保要說這是他的錢,與咱們二房裡無關。”
“老爹就愛管他的事情,等他碰過釘子,就知道咱們的話對了。”
正在議論的時候,外面走來春風滿面的鄭誼。此時是夏天近秋季,春色全跑在鄭誼臉上,他面有得色的進來,對着鄭二官人笑呵呵:“二叔,你找我?”
鄭二官人把他面上的春風看了又看,露出笑容和顏悅色地道:“老大,聽說你最近學做生意了?”鄭誼不能聽這句話,聽到這一句立即迫不及待地告訴他:“二叔,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兒,我把那不太賺錢的古董鋪子拆了。”
“這是好事兒?”鄭二官人眼角抽了幾下,剛纔一肚皮的火氣就是因爲這個而來。他此時還能維持些許笑容,耐心地問鄭誼:“那老宅雖然不太賺錢,卻還可以維持,再說這古董行,是三年不發市,發市吃三年,你不要看着表面上冷清,其實一年賣一件出去,就可以維持。”
鄭誼笑嘻嘻:“一年賣一件,是來得人少纔是。要是來得人多了,那不是賣得多。”
鄭二官人嘆一口氣:“老大,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是你見過誰家的古董行里門庭若市,從早到晚人流不停。你呀,有什麼心思也要先同我商議商議纔是,就這麼把古董鋪子拆了,那麼個東西,可放在哪裡出售?老宅雖然不好,卻佔着清靜一條,又臨街,生意也還過得去。”
“二叔,我拆了鋪子重新修整過,以後來的人會門庭若市的。”鄭誼說過,鄭二官人極是苦惱:“你不是看書中舉,怎麼又半途而廢地去做生意?你可知道拆了的那宅子,一磚一木都是值錢的。”
鄭誼還是一臉笑,而且保證:“二叔你放心,這一次我賺錢給你看。你就看着就行了。”鄭二官人和他的幾個兒子是沒有一個人相信的。對着鄭誼臉上的信心滿滿看一看,鄭二官人直接問了出來:“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這主意,只怕是折騰人的吧。把人家好好每天做生意的鋪子拆了,還說是好事兒。
見問的鄭誼臉上是喜悅的笑容,然後掩飾着:“沒有,這是我自己的主意。”鄭二官人犀利地道:“那些東西呢?我給你看着!”
“東西放在別人處了,二叔你放心,等修整好了賺了錢,我把錢拿給你放着。”鄭誼說過,鄭二官人直愣愣對着鄭誼死死地看着,他把財的病根兒又上了來。幾個兒子見他不對,趕快過來一起扶他,腳下踉蹌地鄭二官人才沒有摔倒。
鄭誼嚇得不清,也過來扶他:“二叔,你沒事吧。”
堂兄弟們一起揮手,把鄭誼推開幾步,差一點兒也是一跤。鄭二官人氣得痰喘上來,嗓子眼裡是拉風箱一樣的響着,好不容易痰出來,鄭二官人手指着愣怔着的鄭誼,只有一句顫抖着說出來的話:“誰?是誰?”
“一個朋友,”鄭誼說這話時,臉上流露出難掩的羞澀。鄭二官人手再指着幾個兒子,喘着粗氣道:“去,報官,叫謀奪家產……”
鄭誼在這個不該笑的當口兒,來了一個“撲哧”。堂兄弟們紛紛怒目,鄭誼才收起笑容,對鄭二官人道:“人家不怕官,再說是我願意放她那兒的,我不放她那兒,她不好打架子。”
“打架子?”鄭二官人聽到這種拉走別人古董還要打架子的事兒很想暈一回,就是最近保養得身體不錯,眼睛翻幾翻,也沒有暈過去。
這樣折騰幾下,鄭二官人突然明白過來,急急追問道:“是個女人?”想到鄭誼剛纔臉上的羞澀,鄭二官人暗罵自己糊塗。侄子最近在家裡出門的少,他一出門就上當,肯定是和女人有關。
男人上女人的當,女人受男人的騙,像是這世上最多的事情。
鄭誼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也等於是在承認:“她忙呢,也沒空兒見你。反正再過幾天就修整好了,我還在呢,二叔,你放心,東西一件不少。”
說着想起來,從懷裡取出一個薄薄的帳本子給鄭二官人看:“有帳,全在這裡。”
堂兄弟們比鄭二官人還在急,三個人一起跺腳:“你不早說!”再一起伸手來拿,三個腦袋湊到一起打開去看,先看過前兩頁,三聲喘氣兒聲音出來:“籲…….”
在這房中迴響過,三塊石頭在心裡落了地。果然是都還在。
他們正看得入神,把自己的老爹忘了。鄭二官人在後面看不到,怒罵道:“一羣不孝子。”兄弟三人這才“唰”一下子閃開,把手中的帳本子送到鄭二官人面前,面上都有喜色:“老爹,東西都在。”
“我漢朝的碗兒,晉朝的書,五代的盆兒吶,”鄭二官人嘴裡喃喃念過,眼睛“唰唰”地在帳本子上看過,再認真看過後面的簽名,他剛纔犯的病一下子好了。仰面朝天道:“祖宗啊,這東西都還在。”
把帳本子拿在手裡,鄭二官人立即精神煥發,上前兩步一把攥住鄭誼:“走,我和你要東西去。”
“二叔,哎哎,二叔,你不能去,哎呀,不能去。”鄭誼和鄭二官人原地拉拉扯扯,扯扯拉拉,叔侄兩個人一個也沒有進一步。
正鬧着,外面走進來鄭老夫人,見到這一幕,鄭老夫人樂了:“你們這玩的是什麼?”
“母親,”
“祖母,”
鄭二官人和鄭誼齊聲叫出來,一左一右拉着鄭老夫人說話。鄭二官人手舉着帳本子:“老大又上人當了,好在他最近長進,這裡有帳本子。我正要拉着他一同去要,免得丟了咱們家的古董。”
鄭誼是急得沒法子,對着鄭老夫人耳朵邊兒上低聲說了幾句。鄭老夫人一聽就笑容滿面,又狐疑地問一句:“她,怎麼肯出來?”
“最近沒風聲,所以她出來了。”鄭誼回答的是一塌糊塗。
聽得糊塗的鄭二官人看看母親再看看侄子,見這一對祖孫是對着笑眯眯。笑過,鄭老夫人是嘆了一口氣,撫着鄭誼的肩頭道:“老大呀,你必再想,多想無用。”
“祖母,我……只要常看到她就行。再說她這一次說了,幫我賺錢。祖母你說好不好?”鄭誼說過,鄭老夫人繼續嘆氣:“咱們惹不起她們家,再說孩子也生了。”
精明的鄭二官人聽明白了,他對着侄子直眉瞪眼的看看,也迸出來一句:“你怎麼又惹楚家那丫頭!”
“二叔,是她讓人來找我的。”鄭誼不無委屈,垂着袖子低聲道:“我捱打難道還不夠,我哪裡敢惹楚家。”
這一個房裡的人全都明白了,包括後面站着的三個堂兄弟。
“過來坐下,讓老大把事情說一說,一起給他出個主意。”鄭老夫人招呼着大家重新坐下來,對着鄭誼道:“你慢慢的說。”
七、八隻眼睛全在鄭誼臉上,鄭誼扭捏着先出來一句:“祖母,她最近出挑的越發好了。”鄭二官人擺擺手:“與你無關,你就說最近見她的事情吧。”
鄭誼想着,自己突然又笑得嘻嘻,道:“她最近,更是伶俐了。”三個堂兄弟們一起阻止:“與你無關,你說說她爲什麼要你折鋪子吧。”
“她…….”鄭誼又出來這麼一個字。房裡的人一起受不了,或是嘆氣或是沒好氣或是同情地道:“說正事兒吧。”
“嘿嘿,好,你們聽好了。”鄭誼公子這纔算是收回雜心思,開始說出來…….
見過秦七的楚懷賢上馬回家,行到一半路上,一個家人來迎他:“有貼子。”楚懷賢看過,掉轉馬頭:“應約去。”帶着進喜兒和進財走了。
這一去又到晚上纔回。眼睛看到家門的時候,楚懷賢才想起來下午和小初的爭執。下馬進家,楚大公子毫不猶豫睡書房去。
曹劌論戰上說,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打仗尚且如此,何況是夫妻鬥氣。
青年夫妻不鬥氣,還有什麼樂趣。楚懷賢今天晚上決定睡書房,讓那亂猜瞎猜沒事兒翻舊帳的丫頭一個人生氣去。
耿耿星河在頭上,楚懷賢輕衣緩帶步入書房院中,嘴角邊還有一絲微笑,會不會一夜不睡想着我以前的事情,再把已經訂親的十六公主也翻出來,可以湊成一對。再加上想心思的小初自己,是相對有三人。
這樣想着進來,多福打水來洗過,楚懷賢往睡房裡來。剛一進去,就覺得不對,房中彌散着淡淡熟悉的香氣。楚懷賢正猶豫間,小初的聲音已經響起來,是滿含抱怨:“進來了,難道你還想出去?你再出去,我可不再給你臺階下。”
楚懷賢走到牀前,見紅燭下的小初身上穿一個水紅色寢衣,看上去更似芙蓉。楚大公子坐下來,慢條斯理地道:“看來今晚是躲不過去你羅嗦,既如此,”他伸長一條腿,又伸出自己手掌在這大腿上拍一拍,斜眼目視小初道:“過來。”
林小初懷裡抱着枕頭來,把這古代硬邦邦的枕頭對着楚懷賢作勢要砸:“君子動口不動手。”楚懷賢大樂:“好!”在自己大腿上又拍拍道:“請你過來看看你的牙印,君子,你就是這樣動口的?”
楚少夫人不覺得難爲情,皺着鼻子道:“你先打我,我才咬的你。”楚懷賢道:“你亂說話,我纔打的你。”楚少夫人道:“你招人懷疑,我才說你。”楚懷賢坐一坐直:“我自娶了你,就潔身自愛,娶你以前的事情,與你無關。”
“是嗎?”小初瞪大眼睛:“真的嗎?你潔身自愛了?”楚懷賢一時沒有想起來,理所當然地道:“那是當然。”
楚少夫人放下枕頭,笑眯眯過來牽着他的手:“口說無憑,立個字據來。”把楚懷賢拉到書案前。打開硯臺見沒有墨,拿過墨條再滴上水正要研,楚懷賢突然想了起來,成親後他晚歸不回,也去過別的地方睡。
在楚大公子心中,這不算什麼,在小初心裡,這就是不潔身自愛。
把小初抱在懷裡,楚懷賢衝着她笑:“不必寫了,我告訴你就完了,你丈夫我,是一個愛你的人。”
楚懷賢及時的想了起來,阻止住妻子讓自己立字據的這個舉動。楚少夫人聽到這話,對着他,只是撇嘴兒。
算你收的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