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小初咬咬牙,是可忍孰不可忍,正要過去時,身後還有一個纏人精,十九公主不依地道:“站住!你今天不對我說實話,我治你欺君之罪。”往身後看看,十九公主小聲對小初道:“我會裝肚子痛,然後說和你一起吃東西吃的,我還會……”
“公主,這一條就足夠了。”小初對這個愛給十六公主打掩護,又愛裝相擺譜的小公主無奈。十九公主見她不過去,眼角也見到楚懷賢和十六公主散開,鬆了一口氣後還是纏着小初不放:“告訴你,你是怎麼讓人喜歡你的?”
小初在心裡鄙視,還皇族?還公主?她迅速地有了一個主意,對十九公主道:“你不信我的,我做給你看。”十九公主愣神道:“怎麼做?”小初道:“你等着。”往楚懷賢那裡走去。
“公子,”小初離楚懷賢有幾步遠的時候,喊了一聲。楚懷賢回身,若無其事招招手:“跟我去見老師和師母。”
方大人一家也在這裡,他們家是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外加方夫人和丫頭一大堆人立於一塊怪石旁。見楚懷賢過來,方大人是撫須含笑看着自己的好門生。方夫人和女眷們則看楚少夫人,大少夫人對三少夫人耳語道:“看眉眼,是個惹人憐愛的,不要和二弟妹一樣不自愛吧?”三少夫人低低迴話:“她的出身哪能和二嫂比,要說二嫂,唉,昨兒晚上我從她房外過,象是聽到裡面又有爭吵聲。”
“別可憐她,可憐二弟還差不多。”大少夫人說過,見楚少夫人見禮到了身前,忙笑着還過禮,再挑剔過楚少夫人身上衣服和頭上首飾,暗地裡撇一撇嘴,張狂!
十九公主目不轉睛盯着小初,一步也不放鬆。小初不時看她一眼,對她就一個笑容,示意她等着看。
再回頭,小初嚇了一跳。二少夫人的眼中,流露出的狠狠的惡毒。順着這眼光看去,遠處車馬喧鬧,是金夫人來了。
如孔雀開屏般的金夫人下了馬車,方大人對楚懷賢毫不避諱地道:“不守婦道。”楚懷賢當然一笑,應聲道:“說得是。”小初看看金夫人,再看看方大人,最後再看看二少夫人。她是頭一回見二少夫人,二少夫人的憔悴與瘦弱,小初原以爲是病,現在看來,象是與金夫人有關。
方大人說過金夫人,再對着自家人重重哼了一聲,教訓道:“你們不可學她。”大少夫人趕快討好:“父親說的是,媳婦們不敢學,也不敢和她們這樣人走動。二弟妹以前和她們來往過,現在也改了好些。”
二少夫人的肩頭往下垂了垂,人也垂下頭去,方二公子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對着大少夫人看了看,再對長兄大公子使個眼色。方家大公子對大少夫人沉下臉:“父親說話,我們都沒有接話呢,有你什麼事情。”
小初正看別人家務,冷不防方大人又對楚懷賢道:“你房裡也是一樣。”楚懷賢不是自己的兒子,方大人說的時候滿面笑容。楚懷賢聽過,對着小初掃一眼,再對老師道:“她不敢!”楚少夫人也垂首,這是遊春嗎?
從這裡走開,小初有兩件可以理論的事情。第一件:“公子的老師他說話……”楚懷賢冷冷一個眼風過來,楚少夫人對着十九公主看看,見她一刻不放鬆,就對着楚懷賢也沉下臉不悅,再說第二件:“剛纔和公主說什麼?”
“你眼睛裡只有她吧?”楚懷賢反問。
小初也反問:“她眼睛裡卻只有你?”
夫妻兩人不歡而散,楚懷賢拂袖而去:“玩你的去,免得回去了說沒有玩好。”
小初回到十九公主身邊,十九公主眼睛發亮:“他生氣了?你想個給我看看,把他想到你身邊來。”小初慼慼找個地方坐下,一臉的沒精打采:“這個嘛,要花心思的。”十九公主樂顛顛圍着小初轉:“快快讓我看看。”
“首先,先想啊想,”楚少夫人手捧着腮,愁眉苦臉象在滴淚,眼睛在左瞟右瞟找小意,關鍵時候小意這個幫忙的人,哪裡去了?
沒有就沒有吧,小初在“想啊想”,十九公主在“看啊看”,春水送吃的來,小初擺手不要。春水就去送給楚懷賢。再送一次,先給了楚懷賢,楚懷賢吩咐她:“給少夫人送過去。”隨便找了一下小初。
這一看,就見到小初面帶憂愁,坐在草地上發愣。旁邊也手捧着腮,對小初直直看着的,是十九公主。
楚懷賢尋思,這是怎麼回事?就見小初對自己笑了一笑,頗有些討好。
十九公主看得津津有味:“就這樣?”小初道:“所以呀,先得把他惹生氣了,不然起不了效果。”十九公主狐疑:“你哄你?”小初笑眯眯:“你看着好了。”轉過臉來再對楚懷賢笑得極是殷勤。
春風和熙中,楚大公子走過來了。
他離得遠,所以沒有聽到小初得意:“看看,我說他會過來的吧。”十九公主是一愣一愣的,也沒有說話,也沒有招手,就這樣過來了?
夫妻間的一顰一笑,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何況他們才爭吵過,小初只要先示好,楚懷賢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十九公主半信半疑的走開,楚懷賢過來問小初:“對我笑什麼?”小初笑逐顏開:“咱們和解吧,晚上再和你說。”
綠草如茵,間中有數朵早開野花。小初笑得比花好,楚懷賢就看着:“晚上你和我說,我不和你說。有什麼心事,現在說吧?”小初嫣然:“你不和我說沒關係,我說你聽着就行。”楚懷賢看着那笑容,低聲道:“我心動了,是不是姐兒大了在懷春?”
左右反正無人,楚懷賢和自己的妻子在這裡胡扯八道。
一縷琴音流水般嗚咽而出,有泉有葉有山有奔流…….大家一起來看,高臺紅閣上,撫琴的是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楚少夫人咬着嘴脣,想起來不知哪一位夫人曾對自己說過。
春日有蝶,閣上有琴,地上人皆凝神,細聽着這美妙的天簌之音。
的確是相當好聽,但是衝着自己丈夫彈的,這就不好聽了。琴音消歇時,嫋嫋餘音仍在,剛把楚大公子哄好的楚少夫人笑得不懷好意:“公子您,也彈得不錯吧?就這一曲你也會。”楚懷賢撫着自己下頷,點頭道:“偶爾醋罈打翻,我覺得還挺受用。”
小初正要變臉,又見十六公主走來,忙笑得一臉花開對着楚懷賢。楚懷賢忍俊不禁,逗小初道:“卿卿變臉,可謂一絕。”小初臉上是笑,牙縫裡哼着:“是喊你去彈琴的吧?”楚懷賢好笑:“你讓我去?”
正在說笑,十六公主過來,果然是啓脣對楚懷賢笑:“都說你會琴,今天這琴是九姐的珍藏,不容易拿出來的,你也去撫上一曲,這樣好琴是難得的。”小初笑得一臉花站在旁邊,感覺自己傻傻的。
楚懷賢躬身道:“琴封已有時日,生疏已久,”對着樑王處看看,楚懷賢道:“王爺約我騎馬,這纔是我喜歡的。”
目送楚懷賢離開,十六公主沒有走,對小初微笑道:“你會不會彈琴?”小初回道:“不會,不過公子彈得極好,”小初笑得傻傻的:“我聽過。”十六公主黯然一下,又有了笑容道:“是嗎?我只聽人說過。呀,你不會彈真可惜,閒來無事可以學學。楚公子會彈,你也會彈,這樣多好。”
“沒聽說過公子喜歡才女,”楚少夫人又笑得一臉無知,一句話把十六公主才擺在臉上的笑又打了下來後,楚少夫人又恭敬地道:“我是個愚笨的人,不過也聽人說過,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四書五經無所不能。古來才女,不過如此。”
十六公主惱怒,她不再有笑,冷笑道:“那你會什麼?”楚少夫人笑盈盈:“以前我會養活自己,現在我做的,是一位妻子。公主大才,但有要教我的,請教我纔是。”
十六公主就此愣在那裡,見樑王處大羣馬匹牽來,衆人皆在試馬,她也拂袖而去。
楚少夫人獨坐下來手捧腮,這一次有愁思是真正的。金夫人悄然來到,笑靨如花,微俯下身子,頭上的金步搖發出叮噹脆響,撫鬢相問道:“在想什麼?”楚少夫人被驚醒,見是她,一笑道:“沒什麼。”
“那是樑王的好馬,看看,”金夫人明眸睞轉:“你丈夫好騎術,公主好騎術,呀,”金夫人拍手歡跳:“快追上了,唉,公主到底慢了一步,不過也離得不遠。”小初苦笑一下,金夫人又關切地問道:“你不去騎,要是沒有騎馬的衣服,我的借給你穿,你我身量兒差不多,你也可以穿我的。”
楚少夫人脣邊有笑容,對着那一前一後馬上的身影看一看,再對金夫人莞爾道:“不必了,說起來騎馬,我也不太會。”
抱着馬頭騎,楚少夫人自認爲是天下少有的。坐在快馬上,她自認不行。金夫人聽過會意地笑,刻意地眸子往那一前一後馬上的身影看去,對小初猶豫一下道:“要是你想說什麼,可以對我說。”
小初笑得親切:“要是我想說什麼,我會對你說。”
一前一後的身影終於停下來,楚懷賢取出帕子擦拭額上汗水,他沒有回身看,就聽到身後十六公主的聲音:“她有什麼好?你娶她有什麼好?”
楚懷賢慢慢露出笑容:“我要一位妻子,她是一位妻子。”
又一次愣住的十六公主不明白,她很是不明白,就象有些人一樣不明白。楚大公子要的就是林小初,要的是小初做他的妻子,他不要才女,也不要詩人詞人。十六公主再多才多藝,在楚懷賢看來,是毫不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