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餘波未平

餘額不足

吳安然整整衣衫,走進一座小帳篷內。

帳內之人顯然是嚇了一跳,沉聲問道:“你是何人,膽敢擅入本官帳內?”

吳安然自顧自找了張木凳坐了下來,道:“你就是禮部餘世同餘大人吧?”

餘世同見吳安然氣度不凡,倒也不敢過分得罪,言語中客氣了三分,道:“尊駕是哪位大人府內的?”

吳安然道:“在下是奉了吏部成侍郎之命來見大人的。”

餘世同一聽登時站了起來,道:“成大人有何吩咐?”餘世同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成奉之也是大秦人的,他平日在朝中從不與成奉之交往,眼前這人既是奉成侍郎之命而來,當然也是自己人了。

吳安然道:“刺殺楚太尉之事已告失手,禁衛軍已擒下不少刺客。餘大人此次負責與之聯絡,這些刺客中難免會有知情人,成大人意思是請餘大人早作打算。”

餘世同怔了半晌,悽然嘆道:“餘某亦是早有預料了,楚太尉若是這般容易被殺,大趙國多年前就該被滅了。何況此事原本與儲君合謀,可儲君之後似有反悔之意,大獵前餘某數次求見儲君卻不可得,便勸成大人終止此事,可成大人仍一意孤行……唉,事到如今不知要餘某如何是好?”

吳安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紅絹塞着的小瓷瓶,置於餘世同案上。

餘世同拿起瓷瓶,把玩良久,忽然笑道:“敢問這位先生,瓶內是何種劇毒?”

吳安然見餘世同雖近臨死,卻仍氣度從容,倒也有幾分敬佩,道:“此瓶內乃西域奇毒牽機散,入喉即亡。”

餘世同看了他一眼道:“若餘某不肯服下此毒,先生恐怕就要用強了吧?”

吳安然不答,這餘世同是明白人,無需多說。

只聽餘世同淡淡說道:“餘某今年三十有二,算來已在趙國十三年了,從一布衣白丁到如今禮部令吏,已足以證明餘某之才。雖時時記得身負大秦所託,但亦不免爲自身考慮,餘某府中有三房妾室,但並無正妻,可嘆她們時常還爲此勾心鬥角,卻不知餘某乃是爲其着想,餘某一旦身份敗露,她們以妾室之身尚可另嫁,不至於被餘某所牽連。餘某至今不敢有子,便也因此故,子女畢竟是餘某的血脈,餘某不願因己故而禍及子女。”

餘世同嘆了口氣,對吳安然道:“餘某一死,成大人當可高枕無憂,煩請先生轉告成大人,看在同爲秦人的份上,請成大人從中周旋,放餘某府中三房妾室一條生路。”

吳安然點頭道:“餘大人放心,在下定會轉告。”

餘世同舒了口氣,道:“成大人深謀遠慮,其侄女蘇姑娘也是我們秦人吧,此女既能得楚太尉的五公子傾心,想必也非泛泛之人,以後我大秦在趙國之事就指望她了。”

吳安然憐憫地看着餘世同,若他知道了成奉之和蘇巧彤早已變節,定會死不瞑目吧,還是讓他安心去吧。

餘世同拔出瓶塞,湊到鼻尖聞了聞,苦笑一聲將瓶中之毒一飲而盡,坐到椅上閉目不語。

吳安然上前爲他搭了下脈,只覺其脈象忽急忽緩,知是牽機毒已經發作,便轉身走了出去。

吳安然離開不久,一隊禁衛軍便將此地團團圍住,爲首軍官走入帳中,只見餘世同七竅流血躺在椅上,失聲罵道:“孃的,快去稟報太尉大人和兵部尚書郭大人。”

楚名棠翻看剛剛送來的急報,忽聽門簾一響,擡頭看去,笑道:“原來是郭大人。”

郭懷沒心思與楚名棠寒暄,道:“名棠,今晚之事你大概也已知道了吧。”

楚名棠臉色也沉了下來,點頭道:“我雖已料到此次大獵不會太平,可仍沒想到會亂到這種地步。郭懷,是你命人去捉拿禮部令吏餘世同的吧?”

郭懷道:“不錯,可惜還是去晚了,那餘世同已經服毒自盡了。但此事也太古怪了,這餘世同爲何要急於自盡,他所居之地離禁衛十一營足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我從十一營出來並未耽擱便命軍士捉拿餘世同,當時那些秦人尚未被全殲。除非那餘世同早已打定主意,無論事情成敗他都準備自盡。”

楚名棠指指案上的幾封急報道:“錚兒來報說除了逃走的十餘人之外,其餘賊子盡數被殲,但所擒下的幾人全都服毒自盡,沒有一個活口,那些秦人看來都抱着必死之心。”

郭懷道:“據我所看這些人服毒自盡恐怕也是不得以,當時我也在十一營,見那爲首賊人破口大罵餘世同,似是認爲上了餘世同的當,的確這兩百多人來攻擊數千人的大營,不啻是找死。”

楚名棠道:“如此看來,那餘世同應是秦人此行的主使者之一了。”

郭懷道:“可那些賊人又無活口留下,我等又不知他是奸細,這餘世同根本無需尋死,除非……”

楚名棠沉聲道:“除非有人逼他自盡。而且錚兒也覺得奇怪,這些秦人武功並不高,應是採取聲東擊西之計,可過了這麼久仍未有動靜,真是奇怪,如今大獵場內各處已經嚴加防範,西秦已很難下手了。”

一名楚府家將忽然匆匆跑了進來,道:“啓稟老爺,吏部唐尚書被人刺殺。”

楚名棠和郭懷齊聲驚道:“什麼?”

楚錚也已得知唐孝康被刺之事,立刻點了一隊禁衛軍趕往唐家所住之地。

忽聽一名軍官喝道:“前面是哪一營的,速速停下。”

對面一人叫道:“在下乃趙統領麾下,是奉統領之命到各營傳令。”

那軍官疑道:“你是趙統領帳下的?我怎麼未曾見過你?”

楚錚拍馬趕來,不耐煩地說道:“哪來那麼多廢話,去查查他們有無趙統領的令籤和信物,有則放行,無則拿下。”

那軍官應了聲是,便帶人上前盤查。楚錚凝神望去,只見對面站着十幾名紫衣軍士,爲首那人身形高挑,面目英俊,氣度不凡,正是刑無舫的弟子林風玄,不由得暗罵道:“怎麼是這小子,既然是來刺殺,何不找個相貌平凡點的,這麼引人注目不是存心找事嗎。”

那負責盤查的軍官折了回來,道:“楚將軍,這是他們所呈的趙統領的令籤和信物,並無異常,但末將總覺得這行人有些古怪。”

楚錚將那令籤和信物看了看,他當然認得這些東西,正是自己僞造的,便道:“既然令信齊全,放他們過去吧,太尉大人和兵部郭大人在等本將軍呢。”

那軍官無奈地說道:“遵命。”

林風玄等人走後,楚錚忽問那軍官:“你是叫伍紹一吧?”他對這人有些印象,平日頗爲精明強幹,以後倒可大用。

楚錚身後一名副將笑道:“正是他。我們十一營常道將軍您是五公子,下面居然還有個‘五少爺’,說的就是他了。”

楚錚有些不快,道:“各人名字乃父母所取,非自己所能定奪,同僚之間豈可拿此事開玩笑,以後不得再提。”

衆人見楚錚拉下了臉,皆應了聲是。

到了唐家所住之地,只見其府中下人個個哭喪着臉,自然是因唐孝康死了,這些人爲再無靠山而憂心忡忡。

楚名棠和郭懷此時也已趕到,一個盛裝貴婦頓時悲啼出聲:“太尉大人,我家老爺死得好慘啊。”

楚名棠安慰了她幾句,召來唐府總管和家將首領詢問詳情。

原來楚錚的十一營受到攻擊後,禁衛軍各營奉命到朝中重臣所住之地加強警戒,一小隊禁衛軍持統領趙無忌之令信說是奉命前來保護唐孝康,並有要事稟報,唐孝康便把其中爲首二人帶入了帳內。

楚名棠頓足道:“唐孝康糊塗!都何時了居然還領不相識的人進帳,這太平尚書當久了,一點警覺也無。”

楚錚忽見伍紹一雙脣嚅嚅,顯然是想起了方纔林風玄一行人,不由得暗惱有聰明人當屬下有時也未必是好事,只得故作失聲道:“哎呀,父親,孩兒來此途中便碰到一隊禁衛軍,面目頗生,只是孩兒急於趕往此地,又見其令信齊全,便未曾阻攔。”

楚名棠一聽,道:“快些命人去攔下他們,錚兒你平日精明無比,這會兒怎麼也糊塗了,這等可疑之人也會放過?”

楚錚忙令伍紹一等人到各營傳命,若林風玄等人蠢到至今尚未離開,那休怪自己不客氣了。

郭懷在一旁勸道:“唐孝康乃朝中重臣,對趙無忌統領的令信也應熟識,但卻仍然上當,那也怪不得楚將軍了。看來這禁衛軍中也有秦人奸細,而且地位不低啊。”

楚名棠暗暗搖頭,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若是旁人有此失誤倒也無可厚非,可自己這兒子心思慎密無比,這幾年來協助自己打理諸事從未有過失算,怎麼會在此時出個大紕漏,莫非是他有意如此?可想來想去楚錚都無理由這般做。

幾個人走進唐孝康帳內。只見唐孝康躺在地上,眉心處不知被何物戳了個大洞,雙目圓睜,滿面驚恐之色。郭懷雖平日裡與唐孝康有些不合,但見他死得如此之慘心中也有些不忍,道:“想不到唐孝康竟會喪命於此地,他這一死與三年前樑上允之死一樣,朝中又要動盪了。”

“不對,”楚名棠忽然說道,“郭懷,你有沒有覺得秦人此舉毫無道理,白白葬送了一百多人性命,難道只爲刺殺一個唐孝康?如今不同於三年前,那時三大世家仍在勾心鬥角,朝中局勢不明,樑上允一死確實引起了各方騷動,可現在除非刺殺了你、我,還有方令信三人外,其他朝中大臣根本無礙大局,死一個吏部尚書我立馬便可找人來代替,反而可能做得更好,如成奉……”

楚名棠突然靈光一閃,扭頭向楚錚看去,難道是他爲了讓成奉之早日成爲吏部尚書才勾結外人殺了唐孝康?

楚錚眼觀鼻,鼻觀心,可心裡卻直發毛,這世上最難瞞過的就是父親了。

楚名棠又搖了搖頭,自己已經和楚夫人說過了,成奉之若真爲楚家效力,成爲吏部尚書是遲早的事,楚錚無需如此做的。

楚名棠怎麼也沒想到,其中還牽涉了一個魔門。楚錚是利用魔門欲遷徙至趙國這一難得的機會,將原本定在幾年後再做的事便提前了。

郭懷覺得這父子二人間有些怪異,不禁問道:“名棠怎麼了?”

楚名棠回過神來,道:“咳,我只覺得西秦這般有些得不償失。如這餘世同,身爲禮部令吏,在秦趙兩國開戰後所起的作用應更大一些,而不是像如今僅爲了刺殺唐孝康而丟了性命。而且此番通過此人我等還知道了朝中隱藏着另一位身份更高的奸細,雖目前尚未有眉目,但遲早會水落石出。”

郭懷點了點頭,深思道:“他會是誰呢?難道是朝中的某個侍郎,還是禁衛軍中某個將軍?”

楚錚暗暗心驚,幸虧自己早已有了後招,不然成奉之的嫌疑很難洗去,畢竟他的身世頗有問題,禁不得詳查的。如今這些罪名只好暫時先讓武媚娘揹着了,也只有她夠資格夠身份再背上這奸細罪名,只是有些對不起她了,不過她身具“媚惑衆生”心法,換個面目並不是難事,從此就讓武媚娘這名字從世間消失吧。

郭懷又道:“天快亮了,名棠,你說唐孝康之事要不要稟報皇上?”

楚名棠想了想道:“皇上龍體欠佳,此事還是暫且瞞下來吧,等大獵結束後再行稟報。”

郭懷點點頭。

正在這時,楚府的執事李誠走了進來,輕聲道:“啓稟老爺,宮裡的御膳房胡總管求見。”

楚名棠想了想,道:“胡總管?他此次應未曾跟隨皇上前來啊,怎麼會來見我?”

楚錚暗暗握緊雙拳,看來京中之事大功告成了。

楚名棠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李誠說道:“有請胡公公。”

李誠應了聲是,往門外退去。

不一會兒一個滿身塵土的老太監跟在李誠身後走了進來,道:“參見太尉大人,郭大人。”

楚名棠示意道:“胡總管請座。”

胡有林搖頭道:“老奴也不坐了,太尉大人,郭大人,此事老奴原本應直接向皇上稟報的,可皇上那看守甚嚴,老奴根本靠近不得,想了想還是前來向太尉大人稟報吧,正好郭大人也在此地,畢竟朝中大事還需依仗二位大人的。”

胡有林這番話說得沒頭沒腦,楚名棠和郭懷二人聽得莫名其妙,楚名棠想了想,突然有些不安,道:“胡公公,是不是京城出了什麼事了?”

胡有林道:“是出大事了,儲妃娘娘暗中下毒,儲君歸天了。”

楚名棠和郭懷身軀大震,相互看了一眼,此時二人才真的方寸大亂。

楚名棠與郭懷就算有再大膽子,也不敢將儲君之死隱瞞不報,急急趕去見趙王,心裡只能期望皇上能支撐住。

可趙王一聽趙慶之死便暈了過去,太醫們七手八腳將皇上救醒後,趙王只虛弱地說了一句話:“回京。”

大獵尚未開始便已結束,不少世家子弟還頗有怨言,卻被家中長輩狠狠地訓斥了一番。儲君之死尚無幾人知曉,但唐孝康被刺之事紙包不住火,已在官員中漸漸傳開了。吏部尚書手中之權列六部之首,若不是攤上楚名棠這個強勢太尉,以往的吏部尚書地位在朝中僅在相國之下,如今唐孝康一死,自認夠資歷的幾人個個躁動不安,職位較低的官員也在緊張地觀望着,畢竟他們的仕途很大程度上是由吏部所掌控。

當然,成家諸人也在談論着,若在以前,成家定對此事淡然處之,本朝歷代吏部尚書都是由各大世家所把持,成家在朝中毫無根基,根本無望登上此位,如今有了蘇巧彤這層關係,成奉之也算投入了楚家門下,衆人的心也活絡起來。

成奉之的夫人坐到蘇巧彤身邊,小聲問道:“巧彤,你看老爺這次可有希望?”她與成奉之同爲秦人,兩人來到趙國後才結爲夫婦,這麼多年來也是伉儷情深,自從得知夫君背叛大秦投靠了楚錚,陶允貞不僅沒反對,反而大鬆了口氣,這些年提心吊膽的日子總算過去了,再也不用擔心成家哪天會被滿門抄斬了。

蘇巧彤看了一眼成奉之,只見他正在那閉目養神,對衆人的話充耳不聞,輕笑道:“姨娘,看姨父這樣子定是胸有成竹了。”

成安禮道:“娘,這朝中勢力涇渭分明,這唐孝康原本便是楚家一系,自然由楚家門下來接替,只要太尉大人同意了,相國大人也不會反對,至於皇上,只需蓋上大印便可。依孩兒看,父親大有希望。”

成奉之聽在耳裡,睜開眼道:“這吏部尚書由誰來任,需由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議後稟明皇上,由皇上來定奪,你們在這裡瞎猜什麼。況且吏部尚書之位如此重要,方家難道就不動心,現在談及此事還爲時過早。”

蘇巧彤微笑不語,此番大獵草草結束定是京中出了大事,方令信留在京中定已是焦頭爛額,哪有餘力爭奪這吏部尚書之位。

方令信戰戰兢兢地領着留在京城的百官在城外等候,見趙王龍輦緩緩駛來,俯首道:“臣等恭迎皇上。”

趙王並未從龍輦出來接受百官朝拜。楚名棠走了過來,對方令信小聲道:“皇上龍體有恙,欲直接回宮,就不見衆臣了。”

方令信苦笑一聲,命百官站到了官道兩側。看着龍輦經過,方令信道:“名棠,這次可要麻煩你在皇上面前替老夫美言幾句了。”

楚名棠道:“相國大人這說的什麼話,如今三大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名棠自當盡力。”

方令信嘆道:“多謝名棠。唉,此番儲君被刺殺,縱觀青史都沒怎麼見過,可老夫也是有苦難言,雖說奉命留守京城,可那宮內之事又怎能管得了。堂堂一個儲妃娘娘竟是西秦刺客,關老夫何事了。老夫能做的只能將三年前負責宮女選秀的官員拿下嚴加審問,卻無半點頭緒。只知這武媚娘乃陳縣人,家中只有一養父,可這養父早已不知去向,當地官員也是一問三不知,只好先把他們押解到京城再說了。”

武媚娘便是當年的魅女,楚名棠也是知道的,只是此女入宮後據楚錚所報漸漸起了野心,不再甘心受楚家控制。不過楚名棠也並未放在心上,一個儲君妃子又能掀起多大風浪,何況她的身世來歷都掌握在楚家手中,楚錚曾爲楚名棠列出五六條計謀,任何一條都可輕易置武媚娘於死地。楚名棠於是不再管此事,將之交於楚錚,畢竟他這幾年一直在操心對西秦用兵之事,哪有閒心管一個江湖女子的死活。可沒想到就這江湖女子居然刺殺了儲君,楚名棠立刻懷疑上自己的兒子楚錚,可在郭懷面前又不好問什麼,返回京城的途中這臭小子又不知跑到哪去了,看來只有回府好好審問他了。

但畢竟武媚娘與楚家有關,聽方令信說沒查到任何線索,楚名棠也鬆了口氣,錚兒這臭小子再留下什麼馬腳非劈了他不可。

皇宮的書房內,趙王雙目噴火,抓起御書案的筆筒便向方令信扔去,罵道:“方令信,你是怎麼輔佐慶兒的,慶兒遇害時尚不到三更,此時你應陪他批閱奏摺,怎麼會死在儲君宮?”

方令信不敢躲閃,筆筒砸在了他肩膀上直隱隱作痛,心中叫屈,儲君爲人頗爲懶散,這兩年來何時見他批閱過奏摺,都是由他人代筆,而此人便是那刺客武媚娘,只是皇上不知道罷了。

方令信看了一眼楚名棠,楚名棠有些猶豫,並非他不想爲方令信求情,但趙王此刻正在火頭上,誰的話恐怕都未必會聽。

果然,趙王罵完方令信,接着罵起了楚名棠,最後連郭懷都未能倖免,言辭激烈且毫無顧忌,罵楚名棠結黨營私,敗壞朝綱,罵郭懷只懂領兵,不懂如何輔佐儲君。三人聽了面面相覷,皇上已是神智混亂,再這般下去恐怕對龍體更是有害,可誰又敢上前阻止呢。

幸好此時趙茗臉帶面具走了進來,一旁嚇得渾身顫抖的童妃登時鬆了口氣,忙施禮道:“葉先生。”

趙茗上前扶住趙王道:“皇上,您累了,還是先去歇息吧。”

趙王呆呆地看着趙茗,突然淚流滿面,道:“皇妹,慶兒死得真慘啊……”

除了楚名棠外,其餘人都愣愣地看着趙茗那張殭屍臉,皇妹?

趙茗嘆道:“皇兄,事已至此,還是節哀順變吧。”轉身對童妃說道:“童妃,送皇上回寢宮。”

童妃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忙應道:“是。”

趙茗看着趙王蹣跚着離去,忽覺胸口一陣疼痛,知道自己內傷又犯了,刑無舫那一掌着實不輕,可她哪有空閒靜下來養傷呢。如今趙慶一死朝中大亂,皇兄又已六神無主,確定皇位由何人繼承和維持朝政穩定纔是頭等大事。

趙茗轉過身來,突然恢復女聲說道:“三位大人,儲君新喪,皇上龍體有恙,朝中大小事宜還請多費心了。”

方令信和郭懷還有些猶豫,楚名棠卻躬身答應道:“微臣謹遵長公主旨意。”

方令信和郭懷都知楚名棠絕非莽撞之人,見他既然領命,便也應聲領旨。方令信想道,皇上當年是有個親妹妹長壽公主,只是二十年前突然離奇失蹤,難道這葉先生就是她?

趙茗明白三年前自己打傷楚錚時,楚名棠便已曉得自己的身份,倒也不疑有他,對方令信說道:“方相國,你先下去吧,儲君之死恐怕瞞不了多久,今日是你輪值,要好生安撫衆大臣,維持京城安定,如有造謠生事,藉機擾亂者殺無赦。”

方令信領旨匆匆離去,趙茗看着楚名棠和郭懷,心中一時感慨萬端,這二十年來還是首次與這二人相見,自己容貌雖未大變,但心境已老,而這兩個當年的翩翩少年郎如今都已鬚髮斑白了。

趙茗緩緩取下面具,說道:“楚兄,郭兄,可還記得小妹嗎?”

郭懷一聲驚呼:“茗姑娘?”

楚名棠忙接口道:“怎麼是你?”說完了自我感覺比較生硬,暗想這些年隨着年齡和地位的改變,自己裝腔作勢的本事較年輕時差了許多。

趙茗輕笑道:“正是小妹,二位兄長當年所立誓言如今都一一實現,果然已是我大趙的棟樑之材。”

郭懷不禁上前一步,說道:“茗姑娘,當年你爲何不辭而別?”

楚名棠咳嗽一聲道:“郭大人,應稱長公主纔是。”心中不由得暗笑,當年郭懷自負是武狀元,對趙茗這小丫頭不屑一顧,直至被她摔了十七八個跟頭才心服口服,反倒心生傾慕之意,後來趙茗突然消失,郭懷借酒澆愁頹廢了許久才漸漸恢復,今日見了她,大概又想起舊事了。

趙茗笑道:“無妨,楚兄,這般稱呼倒也自在些,當年乃師命難違,小妹外出遊歷了幾年,因走得較爲匆忙,未曾與二位兄長道別。”

郭懷仍固執地問道:“那既然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宮中,爲何不與我等相見?”

趙茗沒想到多年未見這郭懷仍是一副牛脾氣,不由得有些尷尬,暗想:有何好見的,回京後你們都已成家,再相見豈不徒生事端。

楚名棠見郭懷有些失態了,道:“郭大人,儲君新喪,長公主將你我二人留下是爲軍國大事,你這些陳年往事還提他作甚,長公主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何必再糾纏不休。”

郭懷愣了半天,突然長嘆一聲,向趙茗躬身道:“長公主,微臣失禮了。”苦澀之意溢於言表。

楚名棠哈哈一笑,道:“也請長公主切勿怪罪郭大人,當年長公主突然離去,郭大人心急如焚,找遍京城大街小巷,還曾立誓終身不娶也要等到長公主,皇上和微臣整整勸了他五年他才與劉家姑娘成了親。”

“楚名棠!”郭懷怒目而視。

趙茗突然身軀微微一震,看了郭懷一眼,他真等了五年嗎?可自己在外遊歷了兩年多就回來了,怎麼不知道?

“皇妹,你怎麼纔回京,皇兄無能爲力了,楚名棠都早已成親……”皇兄當時是這麼說的吧,趙茗努力地回憶着,當初自己似聽了這話後便賭氣回太平宮去了,根本就沒細聽郭懷怎樣了,回到太平宮便閉關近十年,不理世事,全心苦練武功,一舉踏入天道境界。

自己當年的心思原來是這樣的。

都二十年過去了,現在還想這些幹什麼,趙茗暗自搖頭,道:“二位兄長,小妹師從葉門,雖爲公主之身卻從不管朝堂之事,只是大趙已到危難之境,儲君暴亡,皇兄長臥病榻且別無子嗣,小妹只好挺身而出爲君分憂。如今當務之急乃是維持大趙國的安定,二位兄長均爲朝中擎天柱,楚兄主政,郭兄掌管兵權,而且與皇兄和小妹都曾爲故交,還望二位能鼎力相助。”

楚名棠拱手道:“請長公主寬心,我楚家歷代對大趙忠心耿耿,皇上對微臣亦有知遇之恩,微臣定會盡臣所能,保我大趙平安度此難關。”當年趙茗刁蠻任性,而且三年前明知楚錚乃自己之子仍將他打成重傷,楚名棠對她並無太多好感,但畢竟事關大趙安危,由她來出面倒也名正言順。

趙茗見楚名棠答應了,心中一喜,郭懷歷來忠於皇家定不會有異議,朝中有這兩人支持,就算方令信也不敢從中作梗。

郭懷此時已平靜下來,說道:“朝中之事長公主不必擔心,有太尉大人和相國大人在,只需施以雷霆手段,無人敢有異動,只是這也並非長久之計,儲君身亡,日後皇位由何人繼承需早日定下,方可平息朝中猜測。”

趙茗苦笑道:“可皇兄傷心過度,要他來做決策恐怕已是不可能,還是先聽聽二位兄長的意見吧。”

楚名棠躬身道:“爲人臣子者豈可參與皇家之事,還是請長公主定奪。不過微臣想長公主心中應已有打算。”

趙茗暗恨,楚家人不論老小個個奸詐如狐,只好說道:“儲君側室楊妃已有孕在身,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丁且皇上龍體無恙,立皇孫爲儲乃是最爲穩妥之舉。不過那楊秋兒即便生下皇子也饒她不得。”

楚名棠和郭懷一驚,道:“這是爲何?”

趙茗恨恨地說道:“那楊秋兒早已知武媚娘心懷不軌卻隱瞞不報,此罪絕不可恕。”

郭懷不解道:“儲妃……不,武媚娘隱藏在宮中多年,楊妃又是如何知道?”

趙茗臉一紅,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說道:“這武媚娘乃魔門妖女,精通媚術,每晚將儲君迷惑後由楊秋兒替代她與儲君行房,而武媚娘直至離宮時想必仍是處子之身,楊秋兒若早日向宮內人稟報,怎會釀成今日之事?”

楚名棠若有所悟,他也曾聽聞魔門練有媚術的女子對貞潔並不在意,而武媚娘卻謹守處子之身,想必定有她謹守的道理,最大可能便是她心中有了心愛之人,而這人……哼哼,兒子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郭懷想了想道:“若萬一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趙茗道:“郭兄之言不可不慮,楚兄曾爲平原君太守十年之久,覺得二皇兄之子趙應如何?”

楚名棠早已料到趙茗會提及趙應,對她來說趙慶與趙應都是她的親侄,而趙應之妹趙琪與趙敏同樣也是葉門弟子,自然是最佳選擇。不過皇上既然無子,傳位於侄兒亦是應當,便說道:“昌平王世子精明幹練,確是上佳選擇。”

趙茗露出一份笑意:“既然楚兄都如此認爲,定然不會有錯。”

郭懷卻道:“只是平原城離此地甚遠,快馬加鞭亦需一月方到,到時若急召昌平王世子進京,這一路上恐怕會多生事端。”

趙茗明白郭懷的意思,各地藩王對皇位無不眼紅,以前沒指望倒也罷了,如今有了點希望定會全力而爲,不由得看向楚名棠。

楚名棠想了想道:“此次皇上大獵吏部尚書唐孝康被刺,禁衛軍統領趙無忌失職之罪難免,本應就地免職,但禁衛軍統領一職歷來由皇室中人擔任,在此微妙時刻不便有過大舉動,微臣的意思是將趙無忌降職爲副統領,暫且仍行使統領之權,另調昌平王之子趙應爲禁衛軍大營參將協助趙無忌,長公主認爲如何?”

趙茗點頭道:“如此甚好。這事就由楚兄去辦吧,不過調趙應入京需秘密行事,不可泄露半點兒風聲。”

楚名棠俯首領命。

趙茗見諸事都較爲順利,心情一鬆,突然覺得胸口又一陣劇痛,連聲咳嗽起來,忙以繡帕掩嘴。咳嗽稍停趙茗拿開繡帕,只上面已是血跡斑駁。

郭懷驚道:“長公主,你怎麼了?”

趙茗道:“昨晚被一奸賊打了一掌,不過不礙事。”

楚名棠問道:“太醫診治過了嗎?”

趙茗搖頭道:“小妹這傷太醫無能爲力,只有靠自己慢慢調養了。”

趙茗忽然又道:“楚兄,聽說皇兄已將敏兒許給了令公子,這原本是喜事,可如今儲君新喪,此事還是過些時日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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