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乘着雲朵,輕而易舉地擺脫了祥嫂一夥兒人的糾纏,他內心充盈着一股膨脹的興奮,這興奮勁兒甚至讓他忘記了他曾把之柔投入荒島,因此也就忽略了之柔從荒島逃出的原因。
他內心的興奮是因爲啓動了如意符的召喚,救回無姬和琴禮有了希望。
一旦無姬和琴禮回來,他就不用再舉起這沉甸甸的玄鐵寶劍!
他殺伐的有些累了,這根本與他本性相違,可那是他接過來的責任,是他逃不脫也無力逃的責任。
初次的殺伐讓他心顫不安,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他習慣成了自然,如餓了找飯吃,困了閉眼睡一樣自然,他甚至漸漸有些上癮了,開始變幻着花樣殺伐。
一次偶然的交通意外,突發的致命急病,悄無聲息的毒氣斃命,無一不是他的創意。
當無尤的名字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有剎那的驚顫,她曾如母親般地呵護過自己,而且她還是無姬的母親。
就是那驚顫,註定了他的失敗,他親眼看着她逃出了天則的命數,他親眼看着她從熟悉變得陌生,他親眼看着她引來了滅世之災!
那時候,他才知道,命數天定,一旦超過了天定命數,冥冥之中會有一個人的命被你奪搶過來,而無尤搶奪的,恰恰是本該永生的無姬的命。
所有的事端都源起於一個“情”字,無姬只要踏過那條血道,用續命寶刀砍下無尤的頭,她就可以取回自己的性命,天地重歸於平靜,然而,無姬還是心軟了,在全世界和母親的天平上,她選擇了母親,因爲世界,她救得,而母親,殺死了就永遠永遠地失去了。
無尤就這樣再一次成了命運的逃兵。
九玄同世人一樣,受了無姬和琴禮的庇佑,他來此世除了繼續承擔殺伐漏網之魚的任務,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殺掉無尤,開啓時光倒流之門,回到那唯一的諸神歸位之時。
九玄內心的興奮之浪漸漸平緩,他開始正視現實時,忽然意識到,之柔那個丫頭居然從荒島逃了出來!
他有些喜,也有些憂,喜的是之柔有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出來,說明她是可塑之才,才堪大用;憂的是不知道之柔能不能放下殺親之仇,肯聽他的話。
正胡思亂想間,忽聽下面有吵吵嚷嚷之聲,向下看時,原來南蠻荒漠已到,鬼朱正和林婉婷吵作一團。
“你回來的正好,”鬼朱見九玄下來,大聲說道,“跟這個婆娘講,是不是你要我們撤離的?要不是你攔着,區區那個什麼殿,早就沒有了蹤影!”
“你什麼時候那麼懦弱了?”林宛婷看了九玄,冷笑道。
九玄懶得跟他們爭執,徑自走向主帥帳篷,他需要精心設計接下來的計劃。
林宛婷見被冷遇,氣憤不過,咆哮着撲來,想要攻擊九玄。
九玄回身,看到鬼朱替自己擋了林宛婷,他們兩個對打起來,旁邊就有了林族和鬼族的士兵吵吵嚷嚷起來。
他大喝一聲,“住手!”
就見鬼朱跳出了圈子,避開林宛婷。
“你要是手癢,我指給你個去處,”九玄道,“清靈道觀隨你去砍去殺!”
林宛婷聽了,眼中放出光芒,“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再來礙手礙腳!”
說罷,她點齊了五百精兵,向着清靈道觀而去。
鬼朱見她走了,靠近九玄,臉上現出諂媚神色,“閻羅催我回去!”
“答應給你的,一分不會少,”九玄道,“你只管去軍需庫,那邊的人會把你要的給你!”
“爽快!”鬼朱哈哈笑道,“怪不得我們閻羅只愛跟你買賣!”
說罷,鬼朱自帶了小鬼們去領他們的報酬。
九玄一聲不吭,扭頭向了帳篷走去。帳篷裡空空如也,唯有黃色散沙地。九玄仰面躺在地上,渾身開始抽搐。
那是殺伐的後遺症,每殺一人,他的一條筋脈就會斷掉,斷掉的筋脈猶如鞭子,狠狠抽打着他的肉體。抽打結束後,他的大腿處,會留有一圈兒亮紅色的環兒。
他大汗淋漓,在地上躺了大半天,硬生生消化了剝皮拆骨般的疼痛,坐起身來,他脫下長褲,裸出兩條佈滿了密集環兒的大腿。
他知道,當所有的環兒連成一片,就是他的死期了,他不怕死,但是他生怕死前不能再見無姬一面。
“要趕快行動了!”他突然大聲說道。
這聲音試圖驅散他內心的委屈,結果,徒勞無功,內心堆積的委屈完完全全俘虜了他。
“我不想殺人,你逼我殺!”他呼喊道,“我不得不殺人,你卻要我承受殺人的罪愆!你爲什麼這麼蠻橫不講理?!”
“你出來!你告訴我!”歇斯底里地喊過後,他無力地垂着頭,坐在地上心酸地傻笑。
他沒有注意,在帳篷外,正有人偷偷摸摸,貓着腰向帳子裡窺視。
傻笑過後,他又仰躺在地上,身體伸展成個“大”字,他疲憊到了極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了沒多久,忽見帳篷裡金光滿滿,無尤走了進來。
“你還沒死?!”九玄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我對你不夠好嗎?”無尤鐵青着臉問道,“你一而再再二三追殺我,你知不知道無姬有多恨你!”
“無姬恨的是你!”九玄辯解道,“是你奪走了她的生命!”
“血緣會消融仇恨,”無尤冷冷一笑,“我跟無姬沒有隔夜仇,至於你,別再癡心妄想,打我無姬的主意!”
“我從沒有打過無姬主意,你不必血口噴人!”九玄急了起來。
“是嗎?”無尤的臉突然變黑,尖刻地笑道,“那當年琴禮是因爲什麼離開無姬的?”
“你住嘴!”九玄幾乎要撲過去了,“我跟無姬清清白白!”
“不必急着掩飾吧!”無尤道,“要不是因爲你,無姬和琴禮根本不會分開!是你,是你插足了他們兩個的感情!”
“你在侮辱你的女兒!你這個惡毒尖酸的老太婆!”九玄喊着,撲過去想殺了她,可是,他撲了個空,摔倒在地,猛地睜開眼睛。
原來只是夢一場!
他坐起來,擦拭着額頭的冷汗,他突然開始思念藍蝴蝶,或者是他開始強迫自己思念藍蝴蝶,因強迫而產生的力量是那樣的強烈,以至於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他決定立刻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