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着眉喝下去,谷紅藥看着笑得陽光燦爛的慕容闌,不說話,眼神卻凌厲。
慕容闌一笑,收拾好了廚房裡的東西,轉身離開廚房,手中卻捧了一隻碧玉碗,碗中是粘稠的藥膏,並沒有苦味,是奇異的香。谷紅藥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也不說話。回眸一笑,慕容闌淡淡地解釋:“今日讓你喝的藥,藥方都在這張紙上了。我相信,這個治療你的傷疤的藥,會有用。至於我手中的這碗藥膏,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谷紅藥一時怔忡,下意識地按着自己的胸口,難以置信地脫口問道:“你……你竟然會幫我?可是,我是江湖上人人談之而色變的‘鬼醫’,我自己都沒有治好自己的傷疤,爲什麼你相信你能行?”
“我不需要多做解釋,若是相信我,便信罷。”慕容闌淡淡地一笑,也不多做解釋,迎着陽光走出去。看到斜躺在藤椅上,妖孽地笑着和莫青楚談天說地的司馬逸塵,看到他的臉色正常許多,心裡安穩,只是璨然一笑,沒有多餘的話語。
谷紅藥在陽光下的石凳上坐下。慕容闌端了托盤過來,盤中的銀針和匕首在陽光下璨然發亮。谷紅藥皺了皺眉,一雙深沉如水的眸子望着一臉笑意的慕容闌,手暗自握緊。
將托盤在旁邊的石桌上擱下,慕容闌拿出匕首,輕輕地說:“閉上眼吧。我不會害你的。我會讓你恢復到你想要的,以往的如花容顏。”嘆了口氣,兩行清淚自谷紅藥閉上的眼眸中流出,她的心,灼熱滾燙。她的淚,蜿蜒如溪。
手起,匕首落,谷紅藥左臉上的那道早已凝痂的傷疤上的血塊層層飛落,很快便剩下大片的血肉,偶爾有血水滴落。用紗巾快速地擦去血水,同時將另一隻手中的瓷瓶的塞子用內力震開,白色的粉末傾灑到那塊猙獰的血肉上,傾灑的極爲均勻。將碧玉碗中的藥膏用竹片挑起,在谷紅藥臉上的血肉上塗抹起來。藥膏味道不苦,輕嗅起來,會有奇異的香,顏色倒是恐怖。放下碧玉碗,用銀針將皮膚周邊的血痂剔去,撒上粉末,再噴上藥汁,最後塗上藥膏。大片的血肉除了塗上藥膏,待稍幹後又撒上了藥粉,繼而噴上藥汁,最後再抹上一層藥膏。
用紗布將谷紅藥的半邊臉包起來,慕容闌擦了把額上的汗,坐下來,輕鬆地說:“好啦。這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慕容闌不會騙人的,一定會讓你恢復容貌。”
谷紅藥覺着上藥處疼的厲害,她是生生捱過血肉之痛的。可疼過之後,又是如蟻般的癢,她不由着皺了皺眉。淚水靜靜地流下來,陽光下晶亮耀眼。
“哎呀呀……哭多了可就不美了。收起眼淚吧,這時候可是萬萬哭不得的。”慕容闌用絲巾極小心地爲她拭去眼淚,面上卻是玩笑的神情,話也說的無賴,說的風流。嘴角輕輕勾挑起的那抹弧度,絕色傾城。
“容貌恢復了又能如何呢?女爲悅己者容,悅己者不在,花兒再美,又開給誰看呢?”谷
紅藥的淚水止不住地落,打溼衣衫,喃喃自語着,眉目間是深鬱的悲哀。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一抓一大把,又何必只肯鍾情一人呢?更何況,也沒有爲一個背棄了你的人傷心的道理呀。”慕容闌眯眼看着陽光,並不去看谷紅藥那張淚痕縱橫的臉,笑的戲謔,扭過頭,看着陽光下絕世無雙的少年笑得妖孽,一挑眉,涼涼地說,“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司馬逸塵終於忍不住,哈哈一笑,手扶着廊柱,眉目間倜儻風流的很:“當然對,當然對。闌兒說什麼都是對的。”
慕容闌臉色一紅,又羞又窘,乾脆別過頭去,不再搭理他,卻有燦爛的笑意盛放於眉梢眼角。莫青楚站在迴廊暗處,看着陽光下戲笑輕鬆的兩人,輕輕地皺了下眉,不覺間,有輕微的嘆息自脣齒間逸出。
三日後,司馬逸塵體內的胭脂燙除盡,谷紅藥的傷疤有了癒合的跡象。
五日後,天剛破曉,三人離開碧瑤谷。谷紅藥送三人出谷。在出口處,慕容闌一臉神秘地將一張紙交給谷紅藥,意有所指地拂過谷紅藥的滿頭白髮,谷紅藥明白後,心口一熱,淚水縱橫。只是一瞬間,幾人間的堅冰不復存在,谷紅藥與慕容闌義結金蘭。谷紅藥承諾,若是以後有所需,必相幫。
皇宮,渝王府。天氣已經越來越涼了,竹葉也有了泛黃的跡象,秋風瑟瑟,雖是威嚴莊重的皇宮,卻透出一股子的淒涼。
上官渝神色深沉地坐在廳堂裡,卻是一身錦衣也遮不住的憤恨。玩弄着手上的玉戒,閉上眼,冷冷地問道:“查得如何了?”
身着紫紅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神色安靜地彙報着:“回皇上,微臣從命碧城官員送上來的資料得知,赤焰山莊如今已是富可敵國,地界遼闊,人稱‘天下第一大莊’,但真正實力到底如何,沒有人清楚。莊主名叫司馬寒風。少主司馬逸塵,據微臣所知,便是前段時間罪臣慕容遙曾經在邊關重用過的軍事奇才。這幾年赤焰山莊的事務基本上都由司馬逸塵來處理,勁頭更勝以往。”
沉吟了片刻,上官渝突然問道:“他從多大開始處理事務的?還有,赤焰山莊可有爲官之人?”他必須要弄明白,這樣的一個泱泱大患,若是不除,西王朝的威嚴,何在?!更何況,他的女人,還在那司馬逸塵的手裡!
“嗯……五歲。碧城傳聞,司馬逸塵降生時是夏天,卻天降大雪,而且……他三歲能文,五歲能詩,七歲便已才學驚豔天下。所以,赤焰山莊的事務由他處理,並不奇怪。”那中年男子猶豫了片刻,慢慢地說出話來,“赤焰山莊只有司馬逸塵一個傳人,並沒有在朝爲官之人。皇上大可放心。”
“哦……”上官渝的眉目間閃過一絲驚疑,繼而冷冷一笑,如鷹的目光射向跪着的男子,眼底有着他人無法琢磨的意味,“我記着在西王朝建立初始時曾經有過司馬一黨作亂,而且二十多年前,似
乎又起了一場動亂,赤焰山莊和他們,有無關聯?”
“這……微臣並不清楚。”驚訝於上官渝對初期的事情的瞭解,中年官員卻也深知自己說不出什麼來,只得搖頭,無奈地回道。
上官渝厭惡地閉上眼,一揮手。一旁站着的玲瓏察言觀色,示意中年男子離開。
“快十天了呢。”上官渝喃喃自語,手指不覺間握緊,淡淡的話從脣齒間吐出來,“玲瓏,爲何在昨日我爲你賜婚時,非要抗旨,嫁給林丞相的次子,又有何不好?”冷厲的面容上驟然浮現一絲無奈,那是滿身綺羅也遮不住的無奈。
玲瓏低嘆了口氣,看着滿面倦色的上官渝,未語,淚先落。“皇上,那慕容姑娘已跟着司馬逸塵離開了,您又何必爲難自己?如今後宮除了老太后娘娘,已經沒有其他人。您心裡……難道就不能放下別人嗎?!”
“這是朕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說話!”上官渝聽聞玲瓏的話,不知爲何,心裡升起一股子的怨怒憤懣,脫口斥責,站起身,欲甩袖離開。
而此時,有沉穩的步子邁進來,上官渝眉頭一皺:“誰不經我允許便進來了?滾出去!”
“皇上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難道還輪不到我這個老太婆說話了?!”不怒聲自威,老太后在小李子的攙扶下走進來,冷冷地哼一聲,“別忘了,誰把你扶上這個位置的!”
上官渝皺着的眉強迫着鬆下來,在椅子上重新坐下,看着老太后,耐着性子問道:“皇祖母今日來這兒,可是有事要與孫兒商量?”
“來和你商量後宮之事。”老太后溫和地一笑,繼而扳弄着手戒,漫不經心地說,“剛剛發火了?可別嚇着了玲瓏。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慕容闌那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還真是不配做你的皇后,你的妃。而你身爲皇上,後宮怎麼可能沒有妃子呢?所以,祖母想要爲你重新選十來個品行端莊,容貌秀麗的女子入宮。”
吃飽了沒事幹!上官渝暗自咒罵一句,強壓下心裡的不耐煩,笑顏問道:“皇祖母可是有了心儀的人選?”
太后微微一笑,示意小李子遞過來一份錦繡名單,在他看時慢慢地說:“禮部侍郎的女兒今年也是待嫁的年齡,那姑娘我見過。容貌雖說並不及慕容闌,但品行,絕對是京都裡數一數二的,溫婉可親,善良無匹,可是要比慕容闌強上百倍!還有吏部侍郎的次女,驃騎將軍的侄女兒,哦,還有林丞相剛找回來的女兒林攬月……”
上官渝的眉頭皺了一下,翻看着手中的名單,精緻的花邊裡嵌入了一個又一個官員女兒的名字,看得人頭疼。嘴角扯動了一下,沒有說話,上官渝忽地想起那一個火樹銀花的十五夜,一襲白衣的女子語笑嫣然的模樣,乾淨而美好,沒有這個皇宮裡的人,應有的虛假。
她是那般美好的女子,老太后又怎麼能夠說她‘水性楊花’!那是對她絕大的侮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