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吉斯在地理上處於亞美尼亞高原與安拉託利亞高原間。誠英市在庫爾吉斯邊境,靠亞美尼亞高原。
亞美尼亞高原由包括扎戈洛斯在內的一系列山脈等匯聚而成,岩漿活動劇烈,多火山、地震,當然也就多溫泉與間歇泉。
說是遠在山上,其實也不遠,屬於誠英市延生郊區的部分,人煙不少。依山而建,交通尚可,一路上去,仍能望到幾分地面上已全無的綠意。
一行人赴約而至,便見以波斯與***風格裝修的的溫泉度假酒店、富麗堂皇。這度假酒店於其說酒店,不如說是度假村,佔地極大,設計講究,現在尚未正式開業,屬於私下接待,換而言之,沒有其他旅客在。
他們出示證件後,便由專門服務員們接待,領着路在長長的廊道中繞來繞去,最終分流至預定的各自的房間裡。
剎那被王留美安排了一個豪華單人間,據服務員說這是可以按需調換的(大致是方便某些情侶)。不過提耶利亞沒來,瑪麗娜和席琳住標準間,剎那也沒其他想法,乾脆就定下來了。
晚飯用完,便是入浴時間。
他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過幾段樓梯,便入了更衣室間。
偌大的更衣室裡,只有剎那一個人。
“沒有其他人嗎?”
剎那也不疑其他,在淋浴間稍微沖洗,就赤身裹着浴巾步步踏着花崗石、穿過小石子路,入了對應的露天溫泉場中。
舉目四顧,可見寒夜星垂,月明水上,銀河轉流傾天東。池子四周留有前幾日的積雪、一遇到熱氣就融化變形,欄杆上也有凝起的冰柱,正閃着可愛的亮光;往池水深處去則又一重天與雲與星與月與冰雪,皆是水中倒影頗成意趣。
冬夜泡露天溫泉也不會很冷,相反,很快會熱起來。一邊獨立的小櫃裡還放着冰葡萄酒等可用飲品。
溫泉場是按着這一片天然泉眼逐個排布或引流的,出入口很多、禁止通行處也很多。整體大致分爲男女兩個部分,不準混浴。每個浴場都以大至假山假石水閘、小至木牆畫屏隔開。
剎那眼前的溫泉旁立了個木牌與小燈,可以看見上面標註着這泉名爲華清,下面則是溫度與礦物質之類的標註。他掃過一眼,就把目光拋開。
這裡沒有其他人,只能隱隱聽到其他地方傳來的歡笑聲。他以爲這是王留美的安排,也不多思考——人多的熱鬧他喜歡、獨身的安靜他也不討厭。
浴巾是不準泡溫泉的。他把浴巾解下並放在一邊,就赤身落水,放開對自己的控制,任由輕盈的身子在溫熱的水中飄向沒有抵抗的地方。
水色澄淨透明,沒過雙肩,水汽迷濛溫柔,包裹肌膚,輕易地將一個人埋沒。少年人仰頭靠在池邊上,任由流水施爲,自己則開始數冬夜黯淡銀河裡的星星。
說起來,這對現在的剎那而言,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憑他的完全記憶和量子思考,可以簡單認出那些恆星的名字,而其上的行星,若是els造訪過的,他也能曉得。藉着對els思緒與記憶的讀取,剎那可以輕易地復現那些恆星系裡萬事萬物運轉的景象。
正當神遊物外時候,他突然聽到甜美的少女聲響在他的耳邊,念起她祖國美好的詩歌: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來者正是王留美。
“這就是華清名字的來由了。”
一雙手輕輕地拂過他的肩膀,他聽到寬大浴衣脫落到地的聲音,然後少女如飛魚般輕巧地滑入池中,與剎那靠在一塊兒。一雙秀麗的玉足就在溫泉水裡上下飛舞,不經意間就滑過少年人腿腳外側,觸感溫柔。
“王留美?這不太好吧?”
少年人遲疑地想起世間種種男女授受不親的常識,便欲起身離去。
然後少女的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上少年人硬朗有力的大手,水蔥般的纖纖玉指緊緊纏在少年人的腕上。
迷濛的水汽中,捉摸不透的彼此。
十五六歲少女的軀體無限美好,凹凸有致,半出水中,在水霧中若隱若現。
“你的異常就在於此,好比你忘卻了男女的情與愛般,你也從未把那些用於保護男女的倫理放在心中、或者說、離你太遙遠了……正因與人的親密接觸就讓童年時候的你無法忍受般,因此,不少特別的交際禮俗、譬如男女之間的,你都沒被養成,只在後來簡單地把那些知識記在腦袋裡,而沒有那些虛僞的、退讓的習慣。”
今天王留美的表情極其認真,褐色發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專注地凝視她喜歡的少年人。
“何況我不在意,你不在意,又有什麼值得在心的?何況溫泉混浴古以有之,川端康成作雪國時,也未讓島村和駒子互相迴避啊!”
她知道現在的剎那已經不會粗暴地拒絕,就使勁用力地往回拉。滑出浴帽的墨綠髮絲幾乎要垂到少年人結實的軀體上。
少年人的動作果然止住了。
剎那轉首時候,分明看見這少女白皙的頸項上臉頰飛紅,也不知是急切、還是羞赧、又或是被氣到了。
“這也是你的願望嗎?”
溫暖的水中,並躺的少男少女相顧無言。
“就好像現代男性能夠自由地追逐他所喜愛的女孩,爲何我不能自由地追逐我所喜愛的男孩?現在就是我在做的努力,想要征服你的努力。”
她突然咯咯笑起來,接着要剎那轉過頭去。剎那乖乖轉過頭,她就直起身來,出水芙蓉而立,然後如一顆梧桐樹向天空盡力地伸展自己的身體,深深吐氣,暢意而談:
“剎那,我來給你搓背吧?”
少年人木訥地答應了。
她就靠在剎那背後,爲這鋼鐵似的男孩子按摩,從臉面到胸口都染上紅潮,泉水中的雙腿緊緊合攏,而手卻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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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體溫格外暖和,她感到她的體內像是有火在燃燒。
“有時候,我會想倘若我是一個男孩子,而你是女孩子該多好啊,剎那。”不知怎的,王留美的動作很快停下來,她依偎在少年人的背上,語軟聲悄,“這樣,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不計任何手段地追求你了。”
十五六歲少女的軀體格外柔軟,彷彿一熱就要化了似的。
“是這樣的嗎?”
少年人無意隨口一應,少女有心就不說了。
是夜星淡月明,近處積雪閃着寒光,遠處連綿羣山黑魆魆的輪廓抹上來往微雲飛馳變幻、便在水氣中朦朧成種種曖昧怪誕的形狀。
其他溫泉場的笑聲也都聽不見了。
少女回縮,剎那就轉過來,看到水沒過少女的全身、霧沒過她的雙眼。
“對小時候的我而言,我就認識到這世間種種規矩的可怕了。男孩的不幸在於,不論是小時候還是成年,必須踏上一條極爲艱苦的自主奮鬥的道路,但我卻認爲……這些人仍然是幸運的,因爲那正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是一條掌握自己命運的道路。就像我的哥哥,我其實是羨慕他的。與其說他逃避了家族的責任,不如說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憑自己的實力活下去!”
處子溫婉微笑,又如丁香花般不盡嬌柔,身在銀河下,憑那心中激情一股勁兒地說:
“但女孩卻是不一樣的,她會被要求在一條美好的、被規定的道路向前。可你要知道,這被規定的道路是個死路,只能一層不變地走到死局、沒有任何生機和自主可言!一旦她失去支持她的力量,她就會墜毀、往往成爲精緻的玩物。可等到她發現時,往往已經爲時已晚,能夠支撐一個人在這瘋狂世間不停冒險的動力已經被消耗殆盡了!那麼這個她就只能稱爲一個依靠他人的女性了。”
少年人保持安靜,認真地聽。
“她不會被要求奮發向上,也不會被要求學習那些最複雜、最冰冷的真理,只需要學習打扮自己、學習一些取悅他人的手段,她就可以簡單地登臨某個極點。這就是我的家族對我的所有要求——不是因爲我比哥哥優秀才能成爲家主,而是因爲作爲女性家主我已經足夠優秀、但哥哥作爲男性家主卻不夠優秀啊!是的、一個女性家主是不需要任何雄心壯志的、也不需要任何變革的激情,只要平庸地、平凡地將這個衰朽的資本傳承到下一代,就足夠了,足夠了!是的、是的,這是條幸運至極的道路,沒有任何風險可言!但換而言之,是條通往地獄的死亡之路!我絕不滿足這些,就像你不滿足於有限一樣!那羣老人們永遠不會想到我會在事業與權力上登臨王家的頂點吧?”
這時,王留美的笑中自信飛揚,一如寒梅傲雪。她擡起玉足彷彿不經意地伸入少年人岔開的大腿內側,然後一個轉身騎在剎那身上,其婀娜優美的身姿與嬌嫩溫柔的軀體便在剎那眼前展其全貌。
一時水低溪澗,霧亂雙峰。
“做一朵憑自由戰勝命運並敢於追求幸福的花朵,這是你教會我的事情,所以我在這裡。”
龍躍在淵,其勢待發。
看見剎那轉過頭去,少女又笑了,說:
“我要親吻你的嘴脣,剎那。可你爲何不看着我呢?”
兩千年前,公主莎樂美對施洗者約翰也曾說過一樣的話語,並因此獻上驚世絕倫的七重紗舞。
無暇的激情、純粹的欲想,以及對心中至善與至美的瘋狂的追求。
這樣的人,剎那見過很多。但這次不同的是,對方追求的目標乃是他本人。
無言的少年人也不矯情地拒絕,只是正過頭來,將少女擁入懷中,又好笑地問:
“我是值得你這般追求的人嗎?”
“值不值得的尺子可不由你定,而是由我定,我所說的一切沒有任何地方值得我後悔!毫無疑問,對我而言,這是值得的。”
她不再笑了,但看得出來,她的心情更好,反應到神情上,便更顯端莊優美,她就在少年人的懷中一邊靜望疏星明月,一邊說:
“我們都是被神拋棄的野獸。你成長於遠離人世的煉獄,而我則生於人世牢籠之中,出於不同的理由,但都走向叛逆的異途。你育成了我,而我也在育成你。”
珊珊可愛的萬物裡,單獨相處的兩人。
於是燈火適時而滅,一片黑暗之中,溫暖的泉水、發冷的岸石,還有憑體溫相合的兩人。漸聞聲顫,微驚紅涌,推拿之際,心如風起,魚水交融。
少女只感覺自己的理智好似正在喪失,什麼都不剩下了,然後兀自迷失在酣甜的快意中。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月上中天時,食髓知味的少年人還想索取,但初經人事的少女已不堪承擔,全身雪白肌膚都透出豔麗的紅來,渾身發軟,只能臥纏在剎那身上,貼在剎那耳邊悄聲說:
“你也太厲害了……我起不了身了,幫我擦乾淨,還有把我抱回去,好嗎?那間換衣室只有我和你用。”
“好。”
剎那無奈應下,抓住放在一邊的浴巾將下半身圍住後,便將王留美攔腰抱起,帶着她的浴衣一起快步離去。
一去溫泉,冬夜便顯寒冷,懷中的少女想縮成一團似的,緊緊貼着剎那的身子,臉紅心跳不止,全靠他體溫取暖。
更衣室內,剎那就按着王留美要求細心擦起來,少女也安心端詳他,越是看,就越是覺得他可愛。
“吶,剎那,能給我講講你童年的故事嗎?就是、就是在我與你相遇之前的故事。別,別,這裡,癢!”
說罷,幹柔的大浴巾便撓過腳丫子,讓王留美忍不住咯咯笑出來。
“那時我的生活很單調,還被kpsa控制只有訓練、戰鬥、做禮拜與工作。”
剎那平聲靜氣地答。
“說說嘛!你參與過……行動嗎?”
“我那時是很膽小的人,也很怕死,不敢去。”他放下浴巾,說,“我做完了。”
“膽小嗎?怕死嗎?”
王留美搖搖頭,但笑不語,她穿上衣服,吹乾頭髮,伸開雙手:
“抱我。我的房間是……”
她說了路徑和目的地。
“好。”
走出門外,紅龍正在一邊,向他點點頭,於是剎那也不明所以地回以點頭。
走到一半時,瑪麗娜與席琳正巧看到他們身影,這兩人也不向前,朝一邊避開了。
她們原是來尋剎那的。
“她很快就跟了上來,不比你慢。”席琳一邊觀察瑪麗娜的表情,一邊搖頭。
瑪麗娜卻微笑不答,徑直拋下席琳走遠了。
“追求的東西不同,形式不同,所需要的不同,所得的結果自然不同。”
雲雪盡處,日出東山,庭池放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