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是期待世界的和平、而是期冀世界的幸福。
和平的世界可以容許尊卑貴賤、可以容許“下等人”一生永無止境的辛勞與“上等人”生來紙醉金迷的生活。
只要加以合理的教育與禮法、並不會激起任何的反抗。現代社會的福利可以遮掩一切殘忍的現實,而人民的要求更從來低得過分。
可是覺醒之人如何能夠忍受?
伊奧利亞期待着根除戰爭與互相理解的永久和平。但世界上的和平究竟是以何種的方式運行,他並不關心。VEDA亦是如此,明明擁有着非常的權限和主觀能動能力,卻隱藏了這一點、在上一世容許了人造變革者們全部的計劃。
這是和平世界的樣子。
而幸福的世界並不允許如此。
——那是打破一切瓶子之後、自由綻放於原野之上的花朵一般的幸福。
他想。
何爲Raiser?
強化?提出?飼養亦或是升降?
皆否。
其之爲……將和平的幸福高舉,將地上衆生高舉至天上!讓這世上從此沒有天上人地下人之分——
從最初就決定的理念。
剎那向她們伸出了左手,銳利的目光讓瑪麗娜輕輕地低下了頭。
“下來吧,瑪麗娜·伊士麥、席琳·巴赫提亞爾。抱歉、由於你們的身份,暫時你們將由Raiser管制行動。”
瑪麗娜一手牽着席琳,一手握住那小小的孩子的手,有些恍惚地問道:
“你究竟是誰?”
剎那愣了一下,才溫和地答道:
“剎那·F·清英、Raiser的發起人。”
也是在你所不知道的歷史之中拯救了你、亦……被你拯救的人、瑪麗娜·伊士麥。
等到那兩人下了惡兆一式後,剎那轉身道:
“一式整備師,這次還是麻煩你把哈羅和景觀瓶送回我的個人辦公室。她們……瑪蕾妮、麻煩你帶她們兩個去女宿舍換洗一下吧,之後……”
他側頭,問那兩人。
“你們吃過了沒?”
“吃過了。”
瑪麗娜咳了一聲,才答。
“之後帶她們來主會議室,也不要怠慢她們,她們暫且不算俘虜,就當是招待朋友吧。”
瑪蕾妮和魯伊德對機動戰士有很多認識,除了作爲教師之外、因爲情況危急,現在也讓他們參與到惡兆式的調整活動中。
提早回來,本來是爲了及時審訊、但路上的對話揭示了她們恐怕也是矇在鼓裡,也就不急着審訊了。
“好的、Quanta先生。”
兩人答道。
整備師兩三步惡兆式上取下了哈羅和景觀瓶。
“不要你、要Setsuna!”哈羅一次次叫着、拍翼掙扎。它被裹在懷裡,連聲音都被蒙起來,居然用那少得可憐的機關組合出不開心的樣子來了。
【這次可不會再出糗了!】
警備師暗暗想着,抱得更緊了。
瑪蕾妮則露出了和藹的微笑,走向那兩個小姑娘。這個婦女長得有點兇,笑起來就有些奇怪。
“稍等一下,剎那·F·清英。”瑪麗娜才走一步,回首看到剎那轉身離去、又叫住他,脫口而出道:“爲何、爲何你們要襲擊我們?你們不也是追求幸福和和平的人嗎?”
這引起了這裡的人不善的注視。
剎那慢吞吞地回頭,投以疑惑的視線,冷淡地說:
“你們真的一無所知嗎?在今天、阿扎迪斯坦王國的軍隊突破了庫爾吉斯國境線、並且修築了大量臨時軍事設施。難道這也是修訂睦鄰條約所必須的嗎?”
“怎麼會?”聽罷、瑪麗娜失神,“我不清楚。”
席琳垂下眼簾,露出沉思的表情,說不出話來。
她們暫且不能分辨剎那言語的真假。
但若是真的,她們確實對此一無所知。
等到剎那換好衣服,吃了幾塊壓縮餅乾後,回到中央主會議室時,他們還在討論。
剎那的勝利讓他們見識到了更多Raiser的不可思議。
“不論如何、通過這種車隊秘密進入還是很可疑吧?空運、鐵路不都比機動戰士護送的公路運輸要好得多嗎?會不會是故意引誘我們出擊製造開戰藉口?”
第二軍事顧問提到。
“並不。”第一戰術預報員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想法,說,“這是很容易澄清的事情,尤其是存在阿扎迪斯坦公主的情況下,他們不至於那麼蠢。要我看,情況可能更單純。只是他們沒辦法進行空運和鐵路運輸。”
“哦?”
“譬如說激進黨控制住了鐵路和空運——而他們則是保守黨的車隊。公主和大使團也是要站隊的,何況我聽說阿扎迪斯坦國的公主還有個儀式、儀式之後纔是正式公主。你看、須臾分析的高空運輸機的航線。越紅代表概率越大。其中從AEU出發直至阿扎迪斯坦首都的概率是最大的。”
高空運輸機?這倒讓剎那想起了之前出擊的時候,纔出電磁發射井口,天空中雲層縫隙中閃爍的夜航燈光。
“Quanta先生。”
他們看到剎那來,就禮貌地叫道。
他們看過剎那的表現之後,都爲這個孩子的強悍而感到荒謬與敬畏。
荒謬於對常識的悖離、卻又敬畏於這份現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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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樣,你們繼續討論就好。”剎那坐到位置上,也在思考。
因爲年紀小而被蔑視,固然是一種束縛。但是太過尊敬,反而也讓他不舒服。
大多數引導和分配的工作須臾都做得了。唯有思考,暫時不是須臾可以達成的領域。
“AEU嗎?這會不會和難民潮衝擊到AEU有關?”
執行總裁嘗試開闢一個角度、提及了不久前那次盛大的難民潮。
若要說的話,剎那所知的現世和上世的最大的兩個區別、一個是阿扎迪斯坦王國過早的侵入、一個則是春初那一波來自異國崩潰的難民潮。
但他也不能確定這就是區別。他和提耶利亞在歷史中的檔案是不足的。後來的他加入【天上人】成爲高達駕駛員之後,沒有細心研究過庫爾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戰爭、相關資料也少,這導致了他對影響他人生的這場戰爭並不比其他普通人知曉更多。
春初的難民潮確實可疑。KPSA的殘部在其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提耶利亞突然接通了剎那的終端,一條簡訊:
【春初難民潮、KPSA、世界經濟聯合,要不要提及?我來說。】
剎那回了個OK。
提耶利亞的投影打斷了他們小聲的議論、簡略地說明了他們的發現。
“KPSA和世界經濟聯合有聯繫?”首席軍事顧問一臉不可思議地說,“世界警察也會如此啊?”
他表情的不可思議全是種虛僞的假裝,他的語氣中更是渾然不見驚訝,反而充滿了嘲弄。
他接着冷靜地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三大聯合可都入局了吧?它們的體量還需要我們解謎嗎?我們解謎了又能如何?相比那個層面上的博弈,還是先想想如何應對阿扎迪斯坦王國吧?”
首席軍事顧問的話很直白,但攤開來說確實如此。
牽扯到三大聯合的明爭暗鬥,絕不是一個小小的城市、一個小小的私人軍事安全公司可以輕易涉足的——
不如專心地解決眼前的問題。
正當他們思考的時候,瑪蕾妮領着瑪麗娜和席琳來到了主會議室。她們手上也臨時帶上了須臾的實體客戶終端。
會議中商談過的問題一直在整理中、作爲審訊時候要了解的內容。她們之前已經收到了這些內容,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不將她們分開,各自在審訊室裡套取情報嗎?而是直接帶到了這裡。”第二軍事顧問發言。
坐在首位上的剎那答道:
“她們也會加入這場商討。三大聯合的官方語言,她們都會,不用交流問題。”
兩人先後也以比較標準的AEU語回答道:
“是的。”
這讓其他人有些驚訝。
“關於俘獲她們後、全程的錄音已經由須臾機械識別成爲文字稿件、你們應該都看了。有什麼疑問,就提吧。”
既然是剎那的要求,他們也不反駁,只是各自用嚴肅的視線審視着這兩個姑娘。
“我們會盡量回答的。阿扎迪斯坦王國入侵也是我們不清楚的事情,請問有證據嗎?入侵與戰火併非我們的期盼、我們也期待着和平。請各位問吧。”
席琳冷靜地開口。
這讓瑪麗娜用一種詫異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她突然發覺她好像並不是那麼瞭解席琳。
剎那乾脆地放出了關於阿扎迪斯坦長鼻式以及軍人穿過國境線並且開始修築據點的照片。
“這些都拍攝在今天,你們應該認得出來吧?”
“怎麼會——”瑪麗娜垂着頭,有些不可置信。
“兩位女士不用緊張。戰爭乃是國家之常事。你們同伴會被分別做審訊筆錄,放心、他們不會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但是你們的答案會實時比對他們的答案,還請你們不要撒謊。”
首席軍事顧問說道。
“我們不會撒謊。”
席琳緊接着答。瑪麗娜也點了點頭。
“那好,請問你們知道阿扎迪斯坦國內十十派最近有什麼大事發生嗎?”這個人率先發問,“我是說雙十派、或者合十派、有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比如說保守黨和激進黨有衝突?我不清楚你們那裡怎麼叫的,但應該是在十十派內部存在兩個不同的黨派吧?”
席琳看了眼還陷入沉思中的瑪麗娜,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正面對着首席軍事顧問答道:
“確實存在兩個不同的黨派。你們稱之爲保守黨和激進黨也可以。我不清楚你們需要是什麼樣的大事件。今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以最近政壇上舉例的話……保守黨的首領、大伊瑪目、拉撒——這兩個均是宗教稱謂——他被槍殺了。
瑪麗娜公主的老師(她示意旁邊瑪麗娜,瑪麗娜點了點頭)馬斯德·拉夫瑪蒂緊急被推上位置,加任伊瑪目。激進黨原來也不叫激進黨,現在自稱爲改革派,並把持朝政,封鎖了絕大多數的交通樞紐、暫停了全部機場營業。這次出行是馬斯德·拉夫瑪蒂的要求。”
“是因爲改革派、所以我們必須這樣出行嗎?爲什麼我不知道……”
瑪麗娜反而急切而迷惘地問起席琳。
席琳低下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唯有肩頭的微微顫抖顯示出她的內心並不平靜。
她說:
“因爲公主你、公主你從來沒去嘗試、從來沒去了解啊!我作爲你的幕僚、難道還能不去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