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特拉法加爾羅的覺悟
“很高興你們都能夠活着出現在這裡。”
貝洛貝蒂看向下面的一百一十二人,視線對視下,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下去,都紛紛避開。
“所以你們應該也猜測到了一些東西對嗎?”
“是的,你們暴露了。”
就像是述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般,貝洛貝蒂的聲音裡沒有任何埋怨與不滿。
但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卻讓會議室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指節骨骼握緊出現的聲音。
尼貝爾因爲治癒蒲公英而恢復的雙手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是的,因爲自己這些人的暴露……所以潛伏在泰其拉狼的數千成員都需要撤離。
因爲暴露……首領和先生還有巴索羅繆軍隊長親身涉險,這才保住了自己等人的生命。
那兩個世界政府的老頭他們知道身份,那是掌握着世界最高權力的五老星之二。
在這兩人抵達後,泰其拉狼戰場上的形式出現逆轉。兩個如同史前巨獸一般的怪物,就連先生都阻擋的很是吃力。
會議室的講臺,貝洛貝蒂面色沉重:“我記得思想課裡有說過,隱藏潛伏的課程要認真去聽,因爲一旦暴露,那麼很有可能影響的不僅僅是伱們的生命。”
“革命軍沒有拋棄同行者的先例,哪怕被逮捕,我們也會想盡辦法營救。因爲我們懷揣着同一個理想,夢想着同一個美好的未來。”
話音落下,會議室中已然有人開始抽泣。
哪怕面對死亡,在八十一區的聚集點他們依舊可以分享好酒,依舊可以坦然面對甚至下定赴死的決心。
但此刻,在並不嚴厲的三言兩語之下,原本因爲死裡逃生且撤離行動圓滿成功的喜悅,此刻已然消失殆盡。
雙手微微顫抖的阿爾瓦,此刻低着頭絡腮鬍微微抖動。
是的,撤離成功了,而且還解放了三個區域的奴隸。
可這些並不是因爲他們而成功的,並且因爲大規模撤離,後續他們這些已然深耕潛伏在泰其拉狼的成員,近千人也不可能再回去。
後續再次潛伏進去的,必然只能是東軍方面的其他人。但難度和重新開始的身份,必然會比之前難上一兩個等級。
“砰。”
武裝色霸氣覆蓋下,一巴掌便將面前的木桌拍碎。
一個年輕人淚流滿面猛然站起,擡腿便朝着會議室外走去,在其身旁的隊長想拉着他,卻被其一下甩開。
一直等到其即將跨出門口,目不斜視的貝洛貝蒂纔開口道:“想去瑪麗喬亞發泄?還是想回去泰其拉狼,以一人之力解放整個橋上之國?”
年輕人回過頭,雙目通紅還掛着淚痕:“我自己犯下的錯誤由我去彌補,哪怕是爲此付出生命!”
貝洛貝蒂面色不變:“從踏出這個會議室開始,我便會向先生通報你退出革命軍。”
話音落下,這個連死亡都不曾懼怕的年輕人愣住了。
“咚。”
下一刻,他癱坐在地:“爲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臺下的利昂看向自己的這個同胞……出身於費雷凡斯的同胞。
年輕所以一腔熱血,也易怒。
在思想覺醒後他們都學會了獨立思考,也正是這一點,讓他們知道這次看似成功的撤離在未來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而這些代價,皆因爲他們這一百一十二人。
利昂同樣內心堵塞而無處發泄,整個會議室裡的一百一十二人也都同樣如此。
這種感覺下,以命相博前去泰其拉狼送死,都比現在要好受的多。
“所以你想讓先生再次暴露行蹤,爲了你一個人再次出現在泰其拉狼?”
“所以你想讓世界政府知道,對革命軍圍點打援,僅僅只需要如此簡單的理由?”
“所以你想讓我們的未來就此畫上休止符嗎?”
貝洛貝蒂的喝問中,癱倒在地的年輕人近乎崩潰。
“沒有……沒有!我沒有啊!我只是……我只是想……想贖罪……”
貝洛貝蒂轉而看向所有人:“先生說過: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生而知之的人,所以我們需要學習,需要切身體會七情六慾,才能夠以自身立場出發去看待問題,解決問題。”
“你們都曾經通過了思想課的考覈,那也應該知道先生這句話的意思。”
“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應該怎麼做?”
話音落下,依舊是一片沉默。
半響後尼貝爾雙手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我想重新學習……”
尼貝爾頓了頓,逐漸擡起了頭:“過去的我依舊將很多東西看待的太簡單了。無論革命還是對自己的認知,都太淺顯了。”
“不僅僅是潛伏與隱蔽的課程……還有我們的夢想。”
一旁的利昂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費雷凡斯的經歷讓我知道了絕望,那個孩子站出來時讓我知道了責任,現在……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
“將潛伏與隱蔽當作兒戲,便意味着將自己的夢想當作兒戲。失去生命很簡單,僅僅一個珀鉛病便能夠讓一個國家滅絕……”
“但如何讓生命變得更有價值,讓這個世界距離我們的夢想更進一步,這纔是我們真正應該思考的問題。”
緊跟着,阿倫、阿爾瓦……一個個革命軍的成員都站了起來。
悄無聲息,但卻表明了他們真正明白了一些東西。
而一直面無表情的貝洛貝蒂此刻取出煙點燃,深吸一口後笑了起來。
“先生說革命從不是一個人就能夠完成的。哪怕瑪麗喬亞上的那些壓迫者被全部消滅,這也僅僅只是力量上的碾壓。”
“革命軍的目的是改變世界,而並不僅僅只是將那些壓迫者消滅,前者是目的,後者僅僅只是前者其中的一個過程。”
“人類的慾望無窮無盡,人性的善良與邪惡是並存的。思想的覺醒和意志的解放,纔是真正維持我們夢想的必要條件。”
……
會議結束,包括一開始衝動到想孤身一人衝瑪麗喬亞的年輕人,都去往了學習點回爐重造。
而在北海的澤爾西王國,一場屠殺已經悄然開始。
形狀如同葫蘆一般的島嶼被一分爲二,中將被巨大的城牆隔離了起來,民衆也被一分爲二。
國王下達命令,整個國家分爲兩部分,將年邁之人全部放在了國家的北部。
但或許是吸取了東海某個加盟國的前車之鑑,這次的分割允許了民衆將孩子接到南部定居。
一時間,整個澤爾西王國的民衆都陷入了道德與糾結之中,但就是沒有一個人選擇反抗。
“去吧去吧……我活不了幾年了,你們和孩子更重要。”
“放心,還能種一點糧食和蔬菜,餓不死的。”
“國王陛下不是說了嗎?一年可以開啓那個門一次,到時候你們帶着孩子來看看我就是了。”
“照顧好你們自己還有孩子,我和你媽不用你們管。放心就是了,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
老人們的選擇大同小異,看着下一代擔憂的面容反而出聲安慰,讓他們儘快去往王國南部。
叮囑的話,也都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
而年輕人與中年人,也只能紅着眼眶,帶着妻兒去往王國南部,別無選擇。
然而半年後……
接過統計結果的澤爾西國王憤怒的摔了桌子:“已經半年了!沒有了年輕人的勞動力,爲什麼這羣老傢伙還能活這麼久?!”
“他們爲什麼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去死?既然已經無法爲王室帶來財富,那就應該去死啊!這些可惡的賤民!”
王位下方,作爲國王軍的統領,此刻皺着眉卻一言不發。
與所有人一樣,他也同樣做出了選擇,讓家裡的年過七十的母親去往了國家北部。
這個時候,在其對面一直深受國王喜愛的大臣開口道:“天上金的繳納已經接近,這羣賤民無法體會國王陛下的難處,他們便都是該死之人。”
國王看了過去:“你有什麼計劃?”
大臣回道:“記得十年前有過一場瘟疫,那些屍體雖然掩埋,但並不是無法挖出。”
話音落下,寂靜一片。
國王軍的統領反應過來後怒罵出聲,但卻被國王揮手架了出去,關了起來。
然而僅僅只一個月,整個澤爾西王國無論南北,全部陷入了瘟疫的陰霾之中。
一時間,這個國家如同被世界拋棄了一般,商隊不再出現於港口,甚至王室的船隻都被毀壞沉海,整個國家被隔絕。
恐慌籠罩着整個國家,最早提出這個建議的大臣已然被處以極刑,國王也只能躲藏在王宮瑟瑟發抖。
國王軍統領馬西小心翼翼的維持着國家僅有的秩序,而防護裝備竟然只有一條打溼的毛巾。
至於面罩這種東西,目前只有王室成員有,在與海外斷絕的情況下,已然成了稀缺物資。
這個時候,馬西瞳孔猛然微縮,他發現港口有一艘船靠岸。
這艘船一出現,瞬間便被附近的民衆圍了上去,因爲他們帶着一看便是高科技的面罩,同時也代表着他們有藥物。
“砰。”
一聲槍響,逐漸圍攏的人全部停下了腳步。
革命軍北軍第109中隊隊長艾德里安,看向面前神情惶恐不安的人羣。
“嘭。”
一箇中年人一下跪倒在地:“求求你……求求你們……我需要藥,什麼都可以,求求你了。”
有人帶頭,一時間港口烏壓壓跪倒了一大片。
哀求聲不絕於耳,其中有抱着嬰兒的婦女,也有磕破額頭的年邁之人。
像最開始那個中年人一樣年齡的男人,倒是最多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基礎身體素質,讓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
此刻,整個澤爾西王國的空氣中,都瀰漫着污穢,病毒可以說是無處不在。
“隊長,馬西來了。”
耳麥中,隊員的聲音響起。
艾德里安看向遠處,一個個同樣目光中帶着麻木的國王軍走了過來,臉上都掛着一條毛巾。
“聽說你被關了起來,所以現在被放了出來嗎?”
馬西目光盯着防護面罩下的老熟人:“這個國家已經變成了這樣,你們的目的已經沒可能實現,還來這裡做什麼?”
周圍的海域已經被附近幾個國家封鎖,他知道革命軍有能力進來,但現在的澤爾西王國在他看來對革命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艾德里安與其目光對視微微搖頭:“你覺得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和你一直以來保護的那個國王一樣嗎?壓迫民衆而享受高高在上的權力?”
馬西皺着眉:“難道不是?!”
話音落下,艾德里安身旁的副手忍不住了:“看到你我就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竟然會和你一樣愚蠢?真是無法理解!” щшш▪ттkan▪C〇
“看看你的四周吧愚蠢的傢伙,這樣的澤爾西王國,我們除了是來救你們,還會有什麼目的?”
聞言馬西愣了愣。
來……救他們?
艾德里安撇了這個老熟人一眼,隨後開口命令道:“消殺組開始對整個澤爾西王國進行消毒,由北向南,後續支援很快會抵達。”
“醫生組立刻展開救治,分成兩組,一組留守港口負責治療還能行動的民衆,另一組由行動小隊負責安全,進入島嶼內部進行分等級隔絕治療。”
“另外,消殺組第一時間清理出安全區域。所有治療的民衆,痊癒後必須防止二次感染。”
“物資組將物資搬運到港口,由行動組負責安全和秩序問題,簽字領取,一天一次,出現重複領取者,收回所有發放物資。”
大型的商船上,一個個小組表示明白,隨後井然有序的開始了治療行動。
而剛剛跪倒一片的民衆,此刻還在懷疑他們的耳朵。
從瘟疫爆發以來,他們已經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親人如避蛇蠍,最後依舊同樣患病。商隊一個個離開,任由他們哀求也不動於衷。
革命軍船隻的出現,他們一開始也不過是想着哪個誤闖進來的商船,能夠祈求一些食物就已經心滿意足。
但現在……這些人竟然願意救治他們。
“謝謝,謝謝。恩人,能告訴我你們是誰嗎?”
“革命軍。”
“革命軍?!”
被答案嚇到的中年男人手一哆嗦,剛剛領取的食物差點掉在地上。
“小心一點。不用這麼害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大……大人……”
“我們這裡可沒有大人和小人的區別,你可以直接叫我革命軍。”
中年男人滿臉古怪的離開了,和他同樣疑惑的還有很多人,他們感激的同時也疑惑着。
革命軍,似乎和報紙上的並不一樣。
哪怕是新時代報,那個連世界貴族都敢隨意殺死的斗篷人,就是革命軍啊。
港口處,和戰士們一起搬運物資的艾德里安,隔着防護服有些不爽利。
在幾趟後轉身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卡西:“你這傢伙如果還沒被感染,就一起搬運物資,還有你帶着的這些人,全部先去確認處確認!”
卡西被吼了一嗓子懵了一下,隨後趕緊和一羣國王軍離開。
排隊的地方,副官沙啞着聲音問道:“統領……和革命軍之前就認識嗎?”
卡西沉默了一會兒後點點頭:“之前偶然認識,瘟疫爆發後他便離開說會回來,想不到竟然真的回來了。”
回過頭,卡西發現自己的副官此刻紅着眼眶,眼淚落了下來。
“我……露西她也感染了,昨天,萬幸……萬幸革命軍出現了。”
聞言卡西愣了愣,在看向身後的國王軍,幾乎所有人都很慶幸。
所以……他做錯了嗎?
三天後,革命軍第二艘大型商船抵達,其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走在最前面,抵達港口後第一時間接管了醫療方面的安排。
特拉法加爾羅,在以前完成了拯救費雷凡斯遺民的考驗後,此時已經通過了革命軍的思想考覈,成了正式成員之一。
由因爲手術果實的能力,和費雷凡斯醫生們毫無保留的教授,憑藉着醫術立下戰功,已然成了北軍醫療部隊的頭號人物。
“距離太遠了,哪怕是卡拉斯軍隊長的烏鴉作爲飛行能力,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抵達。你們穩住被病危的狀態沒有?”
“補水很及時,從抵達澤爾西王國後,致死率已經大幅度降低。”
特拉法加爾羅微微點頭,接手了病危區域的病人治療。
一個月後,澤爾西王國的瘟疫被清除。
而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潛移默化下所有民衆都瞭解了整個事件的始末,卡西更是在民衆的逼迫下坦白了所有事。
最後憤怒的民衆衝擊王宮,由國王軍帶頭,他們發現了王室所在地竟然還有一兩百個防護面罩。
於是,親人死去的民衆暴怒了,在這一個月裡他們接受了很多的新思想,並且瞭解了這羣醫生的來歷……費雷凡斯。
那個已經毀滅的國家。
國王被憤怒的民衆吊死,王室被清繳一空。
在此之後,澤爾西王國沒有了統治者,革命軍留下了一隊講師隱入人羣后也同樣離開。
種子種下等待發芽,澤爾西王國作爲加盟國,世界政府必然會出面,但統一口徑加上世人皆知的瘟疫,便能夠將種子隱藏。
這是北海的隱蔽發展模式,由卡拉斯提出並實施,已然在北海遍地開花。
……
離開澤爾西王國的特拉法加爾羅抱着懷裡的鬼哭,目光看着遠處的海平面。
“醫術已經越來越厲害了啊羅。”
艾德里安走到他身邊:“是又在想你的妹妹嗎?小拉米聽說最近已經入學了,還真是幸福啊。”
羅冷峻的面容笑了笑:“我答應過爸爸媽媽,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艾德里安沉默了一會兒。
“羅。”
“嗯?”
“你才十三歲吧?所以有時候不要像個大人一樣啊,哪怕經歷了那麼多,我們這些人都希望你能夠開心。”
“我很開心。”
“好吧好吧。”
艾德里安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那個時候還真是費雷凡斯醫院一輩子的恥辱啊羅,那麼多的醫生,竟然最後只有一個孩子站了出來。”
羅撇了他一眼:“後悔了嗎?手術果實的能力,在醫術上的發揮確實過於強大。”
艾德里安微微搖頭:“不。果實能力什麼的我們並不在意,我們所恥辱的,是那個時候內心恐懼的自己。”
“先生說生死之間的害怕是正常的,但生而爲人,總有一些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羅,那個時候就讓你承擔了一切,真的很抱歉。”
特拉法加爾羅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沒有人是生而知之的。這話同樣也是先生所說,澤爾西王國的那些人從愚昧到奮起反抗,只有經歷與瞭解這個世界,才能做到看清。”
艾德里安驚訝道:“看來先生還真是你最崇拜的人啊羅,每一句話你都記得。”
說到這裡,艾德里安忽然靠近了一些。
見聞色霸氣展開後低聲道:“不老手術,無論任何人,都不可以讓你強行施展。費雷凡斯所有人都欠你的,無論是誰,我們都會站在你身前。”
聞言羅猛地看了過去。
半響後道:“如果先生知道了你剛剛所說的話,他一定會高興的。”
艾德里安不解。
羅輕笑一聲:“覺醒思想,以自身的立場爲基準去看待問題考慮問題,得出最後的結果。”
話音落下,羅轉身去了船艙。
甲板的船頭,艾德里安眯着眼看向海平面。
剛剛那番話,事實上針對的是誰呢?
虧欠和已經能夠獨立思考的思想讓他想多了,但同時這也代表着,思想的覺醒和解放。
先生似乎並不是在造就一個新的神,而是真正想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世界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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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那便是每個人自身。
……
而與此同時,世界政府的注意力已然將重心轉移。
東海,哥亞王國風車村。
港口處,帶着草帽的紅髮香克斯下了船,依舊是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看了看四周:“果然不愧是卡普先生的故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