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淼表情遲疑地推開音樂廳的大門。
還好，音樂廳的大門沒有什麼變化，跟之前一樣，還是那樣的厚重。
而音樂廳內的陳設……
李淼淼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
除了基礎的設施，比如說樓梯什麼的沒有變化外，其他的所有一切怎麼全都變了樣。
整個音樂廳的裝修真的變得這麼華麗了。
我之前那個破破爛爛，特別老舊的音樂廳呢？
音樂廳不會真的被賣了吧？
自己這個才離開多久，樂團怎麼就被賣了呢。
李淼淼欲哭無淚。
就好像沒了家一般。
她還指望着樂團成長起來，將她送到頂級經理的位置上。
以後就算和聲交響樂團不需要她了，她也能混到一個不錯的位置。
可是，她還沒有考慮轉職呢，樂團就沒了。
那我這個履歷咋辦啊？自己豈不是直接搞了個幾年的空白期？
李淼淼找個地方蹲着，雙手抱着頭，目光呆滯。
她已經開始思考起自己未來的求職方向了。
她總感覺自己要完了。
然而，就在她蹲在那裡發呆的時候，一雙黑色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擡頭順着黑色長襪向上望去，還沒有擡多高，便看見了一位跟她差不多高的人。
芮佳。
芮佳此時此刻正抱着一大堆文件從她面前走過，可能是矮個子與矮個子之間特有的惺惺相惜，或者吸引，她很快便察覺到牆壁陰影后面躲藏着一個人。
她就這麼順其自然地走了過去，停在了那人的面前，目光中略顯驚訝。
“欸？淼淼？”
“嗚嗚，芮佳？”
李淼淼擡頭看向芮佳，看到芮佳手中抱着一大堆文件的模樣，簡直就跟電視裡那種白領被掃地出門，拿個紙盒收拾好自己的個人物品的形象一模一樣，她心中再度涌現起一抹悲慟。
連芮佳這種樂團的主力都被辭退了，那麼自己在歐洲那邊辛辛苦苦搞了那麼久的合同，究竟是爲什麼？
早知道自己直接不管陳秋，在歐洲那邊好好地玩一圈呢。
自己還沒有怎麼逛過歐洲，都在法蘭克福，巴登巴登，以及一些德意志完全沒啥意思的城市亂轉。
髒亂差，哦不對，充斥着藝術風情的巴黎啊！
屎尿橫流，哦不對，熱情好客的那不勒斯啊！
小偷遍地，不是，神聖高大的羅馬帝國啊！
那些地方自己都還沒有去呢。
就這麼被陳秋忽悠的直接回來了。
李淼淼悲從心來，往前走了兩步，抱着芮佳小聲抽泣道。
“嗚嗚，芮佳，你也要走了嗎？”
“欸？我走？我去哪？”
芮佳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重新掂了掂自己手中的文件盒，不解道。
“我就是去給陳秋指揮送個文件啊，我也不去哪裡啊？”
“嗯？送文件？”
李淼淼一愣，隨後心中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緊張兮兮地開口道。
“不會是送一些樂團解散的文件吧？”
“樂團解散？怎麼可能？”
芮佳這個時候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李淼淼會這麼害怕，這麼難受了。
畢竟樂團在短短几天的時間，就花了大價錢將裡裡外外都給重新整修了一遍。
就算是她，最近幾天走進音樂廳的時候都還是會迷茫一下，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到了自己的樂團，還是不小心迷路了，去了其他人的樂團。
就更不用要說最近一直沒有回來的李淼淼了。
她的眼睛上下轉了一下，隨後笑眯眯地將手中的文件丟給李淼淼，大大方方道。
“既然你不相信，那麼就看看吧，看看我說的有沒有錯！”
“欸？那麼機密的文件……”
李淼淼有點心虛。
如果真的是樂團解散文件的話，那麼保密程度肯定是最高的，她看了真的不會有什麼事情嗎？
芮佳則是擺了擺手。
“沒關係，淼淼你是我們樂團的經理，我們樂團的副老大，你想看什麼不是隨便看！”
“我我我，我居然是副老大嗎？”
聽到芮佳的話，李淼淼的心中略微閃過那麼一點點感動。
她毅然決然地將手中的文件抱起，對着芮佳點頭道。
“既然芮佳你說沒事，那麼我就相信你，這個文件送到哪裡？”
芮佳笑眯眯道：“送到陳秋的辦公室就行，位置你應該知道，這些都是樂團樂譜庫裡面存着的非樂譜文件，陳秋指揮打算稍微整理一下。”
李淼淼點頭：“好的，我這就給陳秋指揮送過去。”
說罷，她抱着芮佳剛剛端過來的文件，就奔着向着陳秋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一開始她還有點摸不清樂團目前的佈置，但是隨着她走到樂團後臺位置的時候，她的心就平靜下來了許多。
很明顯，樂團的主要更改都是在前面針對觀衆的地方，而後臺位置則是沒有多少修改。
依舊跟之前一樣。
李淼淼抱着芮佳的文件來到了陳秋的辦公室前，稍微敲了敲門，隨着陳秋的一聲“請進”，李淼淼的心放了下來。
還好，沒有什麼問題。
樂團的指揮還是陳秋。
樂團應該還在陳秋的掌控之下。
李淼淼長舒一口氣，彎着腰將手中的文件往懷裡擠了擠，從文件盒下勉強擠出一隻手將屋門打開，揹着身擠了進去。
屋內，陳秋此時此刻正在陽光下翻閱着手中的樂譜，手中不停地旋轉着一根鉛筆，聽到開門的聲音後頭也不回地直接道。
“把東西放在桌上就行，等下我會來收拾的。”
“那個，陳秋指揮，是我，我回來了。”
“嗯？”
李淼淼的聲音一出來，陳秋便從翻閱樂譜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他側身看向身後，看着剛剛放下文件盒的李淼淼，眼睛不由得一亮，驚喜道。
“李淼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額……就在今天。”李淼淼揉搓了一下自己落下的頭髮，語氣中帶着一點埋怨：“我沒有休息就直接趕過來了，然後回來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哈哈哈哈，樂團是不煥然一新了？怎麼樣，感覺好看嗎？”
陳秋哈哈大笑道。
李淼淼頷首。
“嗯，確實有點，感覺很有意思，不過就是太陌生了一些，如果沒有回到後臺，我可能都會迷路。”
“等下等伱進到音樂廳裡面後，你會發現，那裡更陌生的。”
陳秋笑着道。
看着李淼淼目光中帶着不解的模樣，陳秋對着李淼淼道。
“話說你在歐洲那邊談的怎麼樣？一切都順利嗎？”
“嗯，都蠻好的。”李淼淼點頭，“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着，所有的細節我都已經談好了，一些不利的因素也被我挑出來剔除了，我們明年應該能在三場音樂會的基礎上，獲得更多的演出資格。”
陳秋挑眉：“比如？”
“比如說，巴塞羅那國際音樂節。”
李淼淼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對着陳秋講述道。
“我已經跟那邊的人聊過，巴塞羅那國際音樂節明年我們應該可以成功簽約，然後意大利那邊也有一些音樂節在邀請，不過我還在考慮中，我怕舟車勞頓，讓樂團沒有辦法發揮出最好的實力。”
“這個不是問題，既然大家都是吃這一口飯的，那麼連軸轉去工作演出也是正常，我們在海城這邊不也是一樣？”
陳秋擺了擺手，對着李淼淼道。
“只要時間上沒有什麼衝突，路線上沒有什麼衝突，那麼在歐洲音樂節的巡演能找多少找多少，時間……差不多兩週吧，前期可以放一些德意志，法蘭西的國家，後期放意大利。”
李淼淼一愣，不解地問道：“嗯？爲什麼？意大利的環境不好嗎？還是陳秋指揮你不太喜歡意大利？如果不太喜歡意大利的話，我們可以不去的。”
“不是不是。”
陳秋連忙對着李淼淼擺手，無奈道。
“其實就是意大利吃的比較好，有一說一，意大利那邊的中餐也是歐洲這邊比較有名的，很多人都很喜歡跑意大利吃中餐，並且說實話，意大利的中餐有些做的比國內還好。”“？”
李淼淼茫然，目光中透漏出懷疑的神色。
“不應該吧？意大利的中餐……”
“現在出國的人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更多的是給本地人吃，就單純做華國人的生意也能爆滿，所以一些飯店便開始改變策略，開始做華國人本國口味的中餐。”
陳秋說到這邊不由得攤手。
“一大堆廚師跑過來拿工籤，每道菜基本上都是自己去燒，相比較我們自己出去吃，不是燒烤火鍋烤肉麻辣燙，就是一些料理包，中央廚房配餐，自己燒菜的餐廳越來越少，意大利的中餐其實在不斷髮揚光大越做越強的，所以我想，將最後的演出放在意大利，或許能緩解一下他們的華國胃。”
“哦，這樣。”
李淼淼點頭。
她在心中記下陳秋說的話，準備之後跟那些音樂節去聊。
不過想着想着，突然發現自己被陳秋給繞進去了。
自己明明準備問一下陳秋，爲什麼樂團這邊突然這麼有錢，給整個樂團換新，然後還換了新的名字。
難不成將音樂廳給賣了？
怎麼聊着聊着，就變成了自己的述職大會了？
李淼淼看向陳秋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生氣的神色。
陳秋則是露出一抹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李淼淼的，怎麼莫名其妙李淼淼開始生氣了。
就在陳秋準備問問看李淼淼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屋門被緩緩打開。
秦弦從門後走出。
他拿着一迭文件，一邊看一邊對着陳秋道。
“陳秋指揮，我這邊文件已經弄得……應該差不多了，你要不看看？”
“唉，秦弦啊……”
陳秋無奈地看向秦弦，從他的手中接過文件，上下掃了一眼，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無奈道。
“如果你不太適合這項工作，你可以不用來的，真的不用強迫自己的，有時候人的潛力和天賦真的不是逼出來的，你文案不會寫，你回頭交給李淼淼嘛，幹嘛自己逞強啊？”
李淼淼坐在角落裡聽的不由得氣鼓鼓了起來。
什麼叫做工作不會做就交給自己啊？
自己是垃圾桶嗎？就負責這些工作。
不過下一秒，秦弦開口了。
讓李淼淼的氣消去了大半。
秦弦小聲道。
“可是李淼淼的工作實在太多了，這些工作如果都給她做的話，她可能會很疲倦，我想稍微幫她減點負”
“欸，欸欸欸，欸！”
陳秋伸手指了指秦弦，又看了一眼秦弦身後躲在角落裡的李淼淼。
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吃狗糧的一天。
既然如此，陳秋也不慣着秦弦了。
他將視線看向躲在角落裡的李淼淼，挑眉道。
“怎麼樣？聽到了嗎？他說不想讓你太疲倦，你怎麼說？”
“我……”
李淼淼本來躲的好好的，就連呼吸的聲音都沒好意思出，沒想到被陳秋直接給點了出來，只能尷尬地撓撓頭，走到陳秋面前，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秦弦，哼哼道。
“我幫他改。”
陳秋如同吃瓜一般看了一眼李淼淼秦弦兩人，剛準備說什麼，卻發現秦弦的臉不由得變紅。
陳秋從來沒有見過秦弦的臉變得這麼紅過。
他直接對着陳秋道歉道。
“抱歉陳秋指揮，我想起我那邊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做，我我我，我要先走了。”
說罷，他不等陳秋反應，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看着晃來晃去的大門，陳秋和李淼淼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陳秋看向李淼淼，剛準備說什麼，李淼淼便舉起雙手比了個叉，搖頭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陳秋指揮，現在是工作，不聊這些話題，我們還是先聊聊音樂廳吧，爲什麼音樂廳大變樣了了？”
“好好好，不聊這些。”
看着李淼淼一副不經逗的模樣，陳秋連忙舉手投降，對着李淼淼道。
“目前樂團是這樣的，在你去歐洲的那段時間，我跟着趙一指揮等人去要投資，然後要到了一份蓮河集團的投資，也就是你在屋子外面看到的那個，他們的要求是我們每場演出給予他們幾張內部票，年末的時候去他們年會演出，給他們宣傳，音樂廳改名。”
“？”
李淼淼一愣，眨眼道。
“陳秋指揮，我們樂團是賣掉了嗎？爲什麼音樂廳改名都能答應啊？”
“4000萬一年的投資，第一個月700萬，然後每個月300萬。”
李淼淼沉默，看向陳秋身後的白牆，沉思道。
“我感覺，和聲蓮河交響音樂廳這個名字，好像也蠻好聽的，也蠻有那種意味的，蓮河，聯合，我們聯合，跟和聲好像很像啊？陳秋指揮，這個名字起的不錯。”
“不會誇其實可以不用硬誇的。”
看着李淼淼冥思苦想找理由的模樣，陳秋不由得笑着道。
“對方除了這些之外沒有什麼要求，給的條件也很豐厚，更沒有讓我們樂團改名，所以我覺得其實沒什麼問題。”
“嗯……”
李淼淼想了想，對着陳秋伸手道。
“合同呢？合同能給我看一下嗎？”
“這。”
陳秋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遞給李淼淼，李淼淼進行了第二次的檢查。
跟之前的律師一樣，她也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來。
她略顯懷疑人生地將手中文件收起，看向陳秋，不解道。
“陳秋指揮，我們樂團……值得這麼多錢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
李淼淼迷茫。
說值得，好像又差了一點，大家都是學生，纔剛剛起步。
說不值得，可是大家都有機會觸碰海城第二了。
她不好說。
她對着陳秋搖頭道。
“我不知道，我就感覺這個錢，好像有些太多了一些，我……不知道怎麼處理。”
“那麼你想要花在哪裡呢？”
陳秋循循善誘。
李淼淼想了想，對着陳秋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這個並不重要，因爲我們可能需要首先將資金進行規劃，比如某些錢用在樂團的消耗品採購上，某些錢用在樂團的出去演出上，還有一些錢用在樂團的經營上，然後做出一個項目規劃表，對每年的經費採買進行評分……”
她雖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花這個錢，但是她知道怎麼管理這個錢。
她列出來一大堆的項目，然後將這些項目進行細分。
分着分着，很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用錢點也凸顯了出來。
而陳秋只是笑眯眯地在那個地方看着。
一直看到李淼淼寫了好幾張紙的金錢規劃後，陳秋滿意地點頭，從身後掏出一堆文件，將邊上放着的紙盒打開一個，把這些文件塞入其中，然後推到李淼淼的懷中，用着讚賞的目光道。
“嗯，說的不錯，既然李淼淼經理對樂團未來的規劃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那麼就拜託李淼淼經理，將這些規劃實現吧！”
“哦對了，別忘了招聘通知，就是剛剛秦弦給你的，這個也是你的工作了。”
說罷，陳秋輕輕哼着歌，拍了拍李淼淼的肩膀，走到門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在屋內，如同石化一般的李淼淼終於知道了自己心中的陰影從何處而來。
憤怒且絕望地怒吼道。
“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