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這該怎麼辦?(求訂閱)
方子業今日是第三次造訪急診科,本熟悉之地,仍讓他覺着陌生了幾分。
碩士併入規培期間的‘安逸’已經全然消失,現在的方子業,每次到來肯定都是帶着任務。感受不到絲毫的閒情逸致。
“沒牀啊。”此刻,方子業對推車上的病人大聲解釋。
此病人他已診斷完,骨折屬於是中間性,就是按照當前的指南,就屬於可手法復位可手術治療的那種,首選什麼都沒錯。
方子業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首先建議手法復位治療。
可不知道對方是覺得方子業太過於年輕,還是認爲自己此次骨折是有第三方責任人,堅持要住院手術治療,而且還要教授給他看。
“你們這麼大個醫院,怎麼可能沒有牀?沒牀別的病人睡什麼?”他躺在推車上,雙手各自扶着推車的兩邊護欄,滿臉不信,唾沫星子濺起又拋物線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的左手趕緊去擦了擦,雙眼如牛瞪向方子業。
“我說的沒牀,是沒有空餘病牀!”
“現在我們科室的所有病牀上都有人,而你目前的病情,是不危及生命的情況,所以醫院肯定不會爲了你走超急診手續去空牀出來。”方子業解釋得也很直白。
不管什麼醫院,有沒有牀,那都是相對的。
普通的小急診,比如說手指切上了兩釐米的口子,在中南醫院,你等十天可能都排不上隊。
但如果兩個小時後閻王爺要和你見面,手術檯就是你的牀。
“那我不管,我來看的是急診,你們醫院就要負責給我安排牀位,哪裡有看急診還不給安排牀的。”病人的打扮應該是個農民工,他的右腳上的解放鞋上還帶着水泥灰,應該是從工地出來的。
但是,這個大哥,是方子業這幾年接診過的,最不樸實的農民工了。
可能也不是所有的農民工都是老實且樸實無華的吧。
“你看的急診,只是伱所理解的急診,你這個屬於是亞急診。”
“真正的急診,其實連給你掛號的時間都沒有。”
“叔,我也不和你浪費時間了,你現在這個情況,就只有兩種選擇。”
“第一,你去等着看門診,門診的教授如果覺得你要手術治療,那就給你開住院證,你慢慢排隊等這住院,可能一個月左右,你就可以進我們科了。”
“第二,你去其他醫院。”方子業說到一半。
“我不去其他醫院,你還要我說幾遍?”
“那明明你們醫院就好一些,我爲什麼要去其他醫院,其他醫院是不是給你錢了?”那大叔把方子業打斷。
“你可要好好看啊,我這個是被撞骨折的,如果因爲你的疏忽大意,耽誤了我的治療,我是會找你麻煩的。”
方子業知道,自己這就是遇到了老師經常給自己所說的難纏急診病人。
雖然方子業知道,自己早晚得遇上類似的病人,但也想不到,才第一天,就遇到了。
不過,類似的人不少,肯定不止一個,但他們什麼時候到來,什麼時候出現,完全不因自己的意志而轉移。
“那就沒辦法了,你就只能去門診,看教授門診,然後慢慢等了。”
“我把相應的選擇,都寫在了你的病歷本上。”方子業寫完,就打算簽下自己的名字後離開。
但他纔剛轉身,就被中年大叔捉住:“你不許走。”
“你還沒給我安排住院和牀位,還沒安排手術的,你不能走,你幹嘛,你們這麼大個醫院,醫生就你這樣的素質,放着病人不管啊?”
“大家來看啊……”
當然,中年大叔的吆喝,首先吸引而來的就是保安大哥。
兩個穿着制服的保安一出現,爲首的人只是說了句,你再喧譁我就報警了,等警察處理完了再送你過來,他才老實了。
方子業扯開了大叔的手,看着旁邊撞了他滿臉無奈的司機,只能道:“首先啊,道德綁架這一套,是不適用的。”
“更適合的病種,去更適合的醫院治療,這是國家政策,不是我刻意爲難你。”
“政策給我們醫院交待下來的任務,就是大手術,高難度、高風險手術,現在,我們醫院收治了這些病種的手術病人,就得對他們負責。”
“像您這樣的小骨折,我們醫院是沒有這麼多空閒的醫療資源分攤出來給你們的,這樣是浪費其他更需要我們醫院、我們科室資源病友的時間和資源。”
“所以啊,你去舉報,你去衛生健康委員會舉報,那也是沒用的。”
“其次,我對您沒有造成誤診,沒有給出錯誤的建議,我也是不害怕你舉報的。”
“最後,醫院的醫療資源,是公共資源,不是你獨有的資源,也不是我獨有的資源,你這樣的小骨折,我們這裡是不可能接收你這樣的病人做手術的。”
“你去就近找一個二級甲等或者三級醫院的骨科,直接做了手術就完事兒了,爲什麼非得要我給你辦理住院手續?”
方子業的態度強硬無比,條理清晰。
大叔聽後,情緒和態度也是稍微緩和了一下,準備走感情路線:“醫生,我更加信任你們醫院啊,你們醫院更大,醫術更好,你不能趕我走啊。”
“是吧,大家誰生病了不想在好的醫院治,誰骨折了不想被更好的教授治療啊?”
“我也不是不出錢,我更不是要求你們給我錢,我來求診,我希望把我的病治好,這有錯嗎?”大叔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很直白,也很心酸。
其實啊,他的心理,他的選擇,方子業從個人層面,還是可以理解的。
誰不想去更好的醫院接受更好的資源灌溉?
但是,方子業肯定是做不到,與他同一水準去考慮這個問題。
或者說啊,任何人,只要是在事不關己的前提下,都是非常客觀且聖人的。
“大叔,您也別爲難我,這根本不是你出不出錢的事情。”
“我給你打個比喻啊,假如說,你現在做的工作,一天給你兩千塊錢,這是個比喻啊。”
“但是呢,又有另外一家公司的人,看中了你,非要你過去他們公司工作,給你一個月兩千塊錢,你去嗎?”
方子業的比喻,差距太大。
大叔毫不猶豫地回答:“那肯定不去,我傻子嗎我?”
“是吧,那我再問你,那你這份兩千塊錢一天的工作,你會讓給比你更有錢的另外一個人嗎?”
“你不做這份工作了,和他換一個,你來做兩千一個月的,他做兩千一天的。”方子業問。
“憑什麼?他都這麼有錢了。”大叔的回答,彷彿丟了好幾百萬。 “這就對了嘛,大叔,咱們換位思考一下行嗎?”
“要不,您去我們病房裡看看,住在我們病房裡的,都是些什麼人,那些排隊的病人,都是些什麼人,您再考慮,要不要繼續堅持住在我們醫院,去佔用這些牀位?”
“我看您也是個懂道理的人?”直接說,說不通,方子業就索性啊,先把他喊到創傷外科病房,讓他自己看看,另外一些病人的情況。
“這樣,這位大哥。”方子業見大叔在猶豫,方子業就對推他的司機說。
“你把這位大叔先推到我們病房裡去,讓他看看我們病房裡的病人,讓他看看我是不是騙他,我們科室是不是沒有牀……”
本開車的司機,此刻都絕望了,化身推車的司機,如同個行屍走肉。
他就後悔了,就不該跟着他一起來醫院,就該把一切都交給保險公司的,自己就不該這麼好心,現在是麻煩纏身,他還不好跑路……
……
方子業解釋完,微微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
方子業也不確定自己的曲線救國到底會不會有效果。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啊,方子業也只能這麼做了。
自然,方子業打算消停一下的時候,急診科的外面,一個急診外科診室值班的老師還親自跑了過來。
看到了方子業後,眼睛微微一眯:“是骨科老總不?”
“欸,是的,方老師!又來急診了嗎?”方子業聞言趕緊回頭應聲。
這位在急診外科診室值班的老師,乃是胃腸外科的一位即將升任副主任醫師的資深主治醫師。
他與方子業是本家,也姓方。
當然,對方並不是恩市方家的人,祖上也與方子業沒任何關係,他是鄂省赤市人。
“嗯,算是急診,又不算是。”
“是我們科的兩個學生哦,打籃球的時候撞在了一起,兩個人,一個左胳膊,一個右胳膊,都不得力。”
“自己在科室裡找人開了急診檢查之後啊,本來是去看了門診的。”
“然後從門診出來讓他們走急診通道找你更方便一些,他們又去了你們病房,最後又從病房找到了我這裡。”
“我想着方總你要是方便的話,幫個忙唄!其中一個人是有脫位的,另外一個人沒有脫位,也需要打個前臂吊帶。”
這位方松林醫生,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得非常明白了。
“哦,好好好,好的方老師!”
方子業趕緊應聲,但強調了一句:“方老師,您叫我小方或者子業都可以,叫方總就有點離譜了。”
“我們老方家本家叔侄不互相寒磣啊!”
方松林的年紀與師父袁威宏等大,方子業認個侄子也不吃虧。
“你好傢伙,直接拿着家譜來壓人了哈。”
“行,小方,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方松林屬於圓臉四方頭,髮際線不高,但頭髮稀疏級。
行走的時候,方松林還特意看了看方子業的頭髮,問他有沒有什麼養髮秘籍。
方子業就開玩笑說多熬夜,多值班……
方松林做過住院總,自然知道方子業是在開玩笑,只是彈了一下方子業的頭,認爲他調皮。
一路到了急診外科診室,此刻的診室相對消停,內裡無其他急診病人,除了兩個年輕的小夥子各自耷拉着不同向的肩膀。
“杜代新?”方子業是眼尖的,進到急診診室後,就立刻對應出了其中一個人。
杜代新,胸外科洪字禮副教授碩士二年級的專業型碩士研究生,哦不,碩士二年級是去年,今年應該是三年級快畢業了。
估計也會直接讀洪字禮副教授的博士。
“方,方師兄?!~”杜代新比方子業更加驚訝。
畢竟,杜代新來找方松林,是跟着自己的同學來請胃腸外科的上級打電話給創傷外科的住院總的。
而這樣的住院總,可不是跟班住院總那樣的博士在讀,而是基本上要是畢業後留院了的人物。
自從去年鄧勇教授離開了實驗室後,洪字禮副教授與鄧勇教授的合作關係,就走向了尾聲。
洪字禮副教授有了自己的實驗室,鄧勇教授另尋他處。
只是沒想到,方子業竟然才一年不見,從碩士畢業直接跳到了住院總?這未免有點太過於離譜了。
但想到方子業的BMJ是BMJ的約稿,杜代新又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倒也不是天方夜譚這麼離譜。
“你們,還認識啊?”方松林很意外地問。
自己科室的研究生說這位杜代新是他同學,但是是胸外科的。
胸外科的普通碩士和骨科的住院總還蠻熟,這本身就不尋常,略有些詭異。
方子業主動解釋起了兩者的關係:“嗯,方老師,之前我們在一個實驗室,這是胸外科洪字禮教授的學生,我老師是鄧勇教授。”
方子業雖然解釋了,但方松林也不知道鄧勇和洪字禮之間什麼關係。
開玩笑,全院那麼多教授那麼多副教授,誰與誰存在合作,沒有任何人可以完全通透,如果不是鄧勇曾經是創傷外科的行政主任。
方松林可以連鄧勇是誰都不知道,至於普外科的科研高手副教授,在沒有成爲行政帶頭人之前,除了科室內和同級別的,別人也不認識他啊。
方松林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示意方子業隨意。
方子業帶着兩個師弟,閱片一陣後,臉色就變得糾結起來:“杜代新,你是看了創傷外科哪位老師的門診?”
“他說你沒有肩關節脫位?”方子業的語氣變得格外詭異。
“啊?”
“我看的是袁威宏老師的門診啊。”杜代新聞言,滿臉擔憂起來。
方子業:“……”
這該怎麼辦?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