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原來你不是在吹牛?(求訂閱)
方子業是跑進了洗手間裡,扯了比較多的紙巾,對着臉上的血漬進行沾洗,並未進行擦拭。
並不是嫌棄患者的血液髒,而是會影響到視野以及面部表情,同樣的,這個口罩,也是不能要了。
沾洗幾次後,方子業纔開始沖洗,然後再用紙巾擦拭乾淨。並對着鏡子看了看。
裡面的青年,略有幾分疲憊,而且眼神中,也多帶出了一些成長的氣息。
方子業沒空多想其他的事情,只是在下來恩市之前,師父鄧勇教授的一些交代,現下對它們的理解更加深入了一層。
總結起來,世界很大,有繁華,也有駁雜,現實的世界不僅僅只有自己現行接觸過的那些象牙塔,學生階段經歷的只有在老師們和學校相對保護下的純粹一面。
金錢誘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時候,有些事,有些人,難從表面去看其對錯。
現實中有些發生的事情,會比電視劇和電影裡,更加魔幻。
再深入一想,方子業便對着天花板看了看。
鄧勇教授和段宏教授兩人的感慨,並非全然沒有道理。
在華國,醫生的地位並不高,想要當一個純粹的醫生,是很難得的,除非。
但那一步還是有點太遠,方子業不打算把它放在心上。
這幾天遇到的事情比較多,遇到的人也比較多,反轉和落差也有些大,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方子業看不清晰和明白的。
但也好在糊塗,不明白,或許也是一種福氣。
做好自己,能幫忙就幫忙,能做點什麼操作就做點什麼操作,盡力而爲,發揮一點作用,就是現下,自己可以做得到的全部。
方子業再次下到手術室門口,找手術室的管理員重新要了一套洗手衣褲以及帽子口罩,重新穿戴好後,然後纔回到了手術室門口的洗手檯位置,開始重新洗手消毒。
這一次,是方子業短時間內的第五次洗手,洗手液沾染在皮膚上,輕微地有些刺痛,但無菌原則還是要強的,如果要上臺,就必須洗手消毒,否則就是會對患者,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重新穿上了無菌手術衣與兩層無菌外科手套後,方子業就又是見縫插針地,來到了鄧勇教授的身邊。
而給方子業讓開位置的人,是民大醫院的傅前進主任。
他後退幾步後,才說:“鄧教授,段教授,這裡人手也夠,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醫院裡還有些事情,就先回了!”
“辛苦兩位教授了。”
傅前進是民大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醫院裡有事,他肯定是要趕回的。
不過,傅前進的解釋,只有恩市中心醫院的張明燦主任對他道謝一聲,不管是鄧勇還是段宏二人都是在小心翼翼地從骨盆血肉堆裡面,在探查尋找着骨折碎塊,根本沒有空閒理會。
與此同時,就連民大醫院的吳軒奇博士,這會兒也是在小心翼翼地做着一些骨性卡壓的掰開動作,其實就是手法復位在粉碎性骨折卡壓中的靈活應用。
平時常見的骨折,其實都是典型的、相對規則的,能夠被形容分型的骨折,就算複雜,也不過是局部的粉碎性骨折而已。
但黃凱的骨折,因爲是高處墜落傷,導致的是半下肢的毀損性骨折並軟組織損傷,在骨盆裡,甚至還能夠看得到股骨的骨折碎塊。
骨肉相連來形容,卻是一點都不誇張的事情。
張明燦主任只是對傅前進主任道謝一聲,而後再沒其他,再次返回到了下肢的小腿和膝關節附近,細緻地做着清創術。
然而,現在黃凱的小腿和膝關節,卻只是概念中的小腿和膝關節,皮肉相連,骨頭早就不知所蹤,血管神經也是一塌糊塗。
因此,這個手術的後續,到底該怎麼處理,此刻還是一團亂麻。
連最基礎的清創階段,都還沒有搞完。
方子業靠近手術檯後,鄧勇教授交給他做的事情,就是清點從血肉裡面翻出來的骨折碎塊,放在了一方四邊形的托盤中,混雜一片。
“你爭取把這些骨分類一下。”
“目前的話,就只能按照長骨和不規則骨進行分類了,最後能存留多少骨質。”鄧勇說。
“好的,師父!”方子業就轉身,去了器械護士所在的無菌器械臺。
手術與急診處理一樣,一切行動聽指揮,找準自己的位置,做好劃分給自己的一塊任務,就是最大的幫忙,而不僅僅只是在手術檯上,大展神威。
方子業只是大概一掃,粗略可以發現,托盤裡的碎骨塊,來源頗多。
有髂骨、坐骨、骶骨、尾椎骨。
肯定還有股骨、脛腓骨以及足踝部的不規則骨,錯落擺放,完全沒有什麼規律。
現在方子業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骨折碎塊,先按照最基本的系統解剖學上的劃分,比如說長骨和扁骨等。
這並不屬於常規的骨折治療,需要進行的操作流程,但對於黃凱目前的病情而言,十分有必要去做這件事。
挑揀骨類,並沒有一個特殊的技能,只能看個人的基本功和對骨形狀、骨類型的理解了。
最好區分的就是骶骨和尾骨了。
因爲形狀比較特殊,是帶孔的甲骨文結構。即便是碎裂之後,仍保留着最基本的形狀。
方子業小心翼翼的一一將這些骨塊,挑揀到了另外一個四方形的托盤。
手術室裡,五六個器械護士,N個這樣的托盤,裡面擺着各種組織,也有空餘和多餘的托盤,所以方子業有足夠的空間,進行區分。
然後是長骨。
長骨也比較好找,如果先不區分到底是股骨還是脛腓骨的話,那麼只要看到有骨髓腔面的,直接按照長骨處理即可。
方子業也是沒有花費很長的時間,就區分完了。
然後是髂骨、坐骨這樣的扁骨,以及足部的跗骨、跖骨等不規則骨。
這就有點難爲人了。
足部的骨,非常多,且都是粉碎性骨折,沒有了其本來的形狀,與扁骨粉碎性後,十分難以區分——
若是在一個月以前,要方子業做這樣的事情,估計方子業會直接把手裡的東西丟掉。
然而,方子業有一位叫蘭天羅的師弟,蘭天羅啊,在進行手法復位與骨折新分型的純粹數據建模的時候,就蒐集了大量的,關於骨的詳細數據。
其中就包括了,它的形狀分類,體積大小,長寬高、軸線等等各種基礎的測量數據,這是基礎解剖學領域內,最爲基礎的一些數據。
在臨牀基本沒有應用意義,因爲在外科手術過程中,你暴露進去,它該是多大,就是多大,該是什麼形狀,就是什麼形狀。
而骨折的手法復位術建模的過程中,你沒有足夠多的現實病人作爲數據來源的情況下,還要對骨折的受力大小進行區分的話,就只能根據這些基礎的數據,來進行自行建模分析。
一般的基礎解剖學的老師,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蘭天羅做了,而方子業作爲發起人,自己也是很細緻的去看過,甚至記憶過不少,關於這些基礎數據的事情。
雖然沒有形成什麼新的技能比如說基礎解剖學(新),或者骨解剖學(新),但終歸,方子業是對這些東西,有一定的印象的。
這就是特別純粹和基礎的基本功了。
比如說,跖骨,本屬於長骨,共5塊,從內側向外側依次爲第1~5跖骨,形狀和排列大致與掌骨相當,但比掌骨粗大。
以距骨近端爲底,與跗骨相接,中間爲體,遠端稱頭,與近節趾骨底相接。每塊跖骨均可分爲底、體和頭三部分……
這是很多骨科醫生都會記憶且要重點掌握的內容,因爲只有這樣,伱才能去辨識出來它們。
足部另外還有跗骨、趾骨等。
然而,一般的骨科醫生,關注的是骨間的角度,而並非起大小,管徑,畢竟不同的人,其大小是有區別的。
不過,這種事情,自己的師弟關注過,而且還統計了一下,如果方子業沒記錯的話,蘭天羅在計算股骨、脛骨、腓骨、趾骨間的直徑時,在成年男子的直徑比,會存在一定的固定比例。 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區分趾骨以及腓骨這樣的小長骨,就好處理了。
而且,即便是股骨和脛骨,不規則的骨折,只要有圓面,就能夠確定它的大小了。
“拿下游標尺!”方子業想到了這些,便朝着器械護士問。
手術檯上,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尺子的。
但骨科有,特別是骨折手術時,需要對螺釘長度進行測量。
除了螺釘自己的型號,一般還會有一個遊標尺,而且還有螺釘通道的測深尺。
“遊標尺?給!”器械護士雖然疑惑,但她是骨科專科護士,知道方子業要的是什麼,只是正是因爲她是專業的專科護士。
知道現在遠遠沒到固定的這一步,就不知道方子業要做什麼。
但即便心裡疑惑,這會兒,她也不敢展示自己的經驗豐富什麼的!
普通手術時,有說有笑,開個玩笑,吹吹自己很厲害,一般的器械護士和巡迴是可以做的,甚至還可以欺負一下新來的醫生,但真正到緊急時刻。
即便是一個規培,特殊時候問她們要東西,這也是要給的,任務分工必須要明確,這是最基本的素質。
方子業沒在手術檯上,所以他做的事情,壓根沒人關注。
沒人關注,並不代表方子業就不做了,反而,方子業要把自己的任務,更好的完成。
首先,對骨折碎塊的大體分類進行區分,然後對它們的近遠端進行區分。
如果骨折間能夠完好的拼接在一起區分遠近端,那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話,又得去測量髓腔與骨直徑的比例了。
而這個比例,整個下肢,各自又有不同,也是衡量骨折復位好壞的幾個指標之一。
方子業只是資質不太好,並不算菜,所以在靈活應用的時候,也不會把自己的思維給框死。
方子業默默地做着。
就在他即將把所有取出來的骨塊都分類清理好後,就默默地坐在了無菌器械臺旁、等候着新取出來的骨,然後劃分給不同的托盤。
器械護士看完,吞嚥了幾口唾沫,看向方子業,低聲問:“你有這個本事,去和小孩子玩積木,估計一個幼兒園都會被你玩哭。”
她開玩笑,甚至不敢大聲,只能是以最低的聲音,與方子業說着。
方子業也不客氣地微微擡頭:“謝謝誇獎啊。”
“能掰開嗎?要不要子業來?”正這時,忽然段宏教授對正在操作着的吳軒奇問了一聲。
“叫吧,我覺得有點不穩,這下面的碎骨,不均勻,受力大小很難得評估。”吳軒奇在手術檯上,做着的就是之前方子業操作的清創中的掰骨活兒。
聽到這話,不等胖胖的段宏主動叫,鄧勇就在一個綠衣服主動讓開了位置後,回頭看向方子業:“子業,過!~”
鄧勇話還沒說完,乍一回頭,看到了方子業身前托盤裡擺放着的東西。
聲音馬上就停了。
緊接着脫口而出了從心的國粹:“臥~槽!~”
語出從心,雖然聲音很低,但還是被旁邊的綠衣服捕捉住。
方子業被安排去對碎骨進行分類,大家都知道,可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在手術檯上,眨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無菌器械臺都是在他們的背後和屁股後面,屁股裡的那個眼睛是不可能有視野的,除了器械護士,沒有人發現方子業做了什麼。
器械護士,也不敢在這樣的場面下開玩笑或大聲,只能是自行賞識,然後和方子業偷偷地開玩笑。
因此,在鄧勇教授的臥槽聲中,幾個人回頭一看,馬上覺得臥槽將軍,此局瞬間無解起來。
“師父!”方子業很平靜地站了起來,雙手合抱於胸前,往手術檯方向走來。
他聽到了段宏教授的詢問和邀請,自然不會端着架子。
“過來一下!”鄧勇教授也不是小孩子了。
遇到了意外,低聲臥槽一聲也就得了,很快就壓了下去,心理素質,非常強大。
然後,鄧勇教授身邊的張明燦,又讓開了位置。
因爲張明燦知道了,吳軒奇與鄧勇教授三人合力操作的骨盆位置的清創取骨,又出現了難題。
而這讓開的間隙,正好容得下他轉身去無菌器械臺方向,認真地看了看,認真地驚了驚,頭皮也是認認真真地麻了麻。
這難道就是中南醫院裡面博士的實力,那鄧勇教授他們,就真的快成神了?
這樣亂七八糟的骨折碎塊,竟然還能被方子業給區分開不說,連近遠端都可以區分,而且還有重新拼接成原本骨樣的趨勢。
這未免太過於震撼。
破鏡尚且難圓。
鏡子,只是相對平面結構,粉碎性的骨折,是立方結構啊!!!
段宏教授和吳軒奇,根本就沒有好奇之前的鄧勇教授在臥槽將誰的軍,只是認真等着方子業再次用超乎常人想象的手法復位術,將又一個楔形‘骨刀’狀碎片完美取出後。
才舒了一口氣,巡視術野,發現骨折碎塊的取出,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便問:“鄧勇,你想操誰呢?”
方子業正在慢慢卸力,放開了黃凱僅存的,兩塊與自體肌肉相連的坐骨以及髂骨,不需要清除的骨頭,然後默默地接過了鄧勇教授手裡的拉鉤,把鄧勇解放出來。
鄧勇此刻,深吸了一口氣,沒空理會段宏的話。
而是趕緊追問方子業:“所以,你之前對李國華老教授所說的,給你更多的臨牀操作機會,你的提升會比在練功房裡更大,不是自己給自己吹牛逼,而是真實的?”
自吹自擂,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資質,這是一種交涉的手段。
所有人,包括李國華老教授,都是以爲,方子業是王婆賣瓜,想要把自己推銷出去,他們也不希望方子業真的在下鄉之後,就真的像方子業所說的一樣,快速提升。
只要能夠正常進步,然後提前完成基層工作經歷即可,以便後續可以快速晉升職稱。
畢竟,方子業的進步速度,已經夠快了,快別再快了,再快就得讓人完全無法接受了。
之前方子業的進步速度,好歹是難以接受。
方子業默然間,也是聽懂了師父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師父,肯定也有吹的成分。”
“不過對骨質基礎認識的提升,是吳軒奇師兄,給的啓發扳機點,然後是我師弟,蒐集的數據,進行的建模!”
“畢竟在對骨折分型進行重新分類,與手法復位術進行不同匹配的基礎原理以及力學分析中,骨的本身形狀和性質,是非常重要的數據,我只是選了一些重要的數據,把它用過來做拼接了。”
段宏聽完方子業的話,把手裡的拉鉤、吸引器交給了吳軒奇,然後再把持骨鉗,放在了彎盤。
雙手緊握在胸前,往後退開幾步,拖着胖胖的身子,特意跑去了無菌操作檯上,看到了托盤裡面的東西以及拼接出來的骨塊後,就當場沉默了下來。
五秒後,他神色錯雜地偏了偏頭,詢問:“鄧勇,要不讓子業,來我這裡吹牛逼唄?我可以允許他吹牛的。”
“去你大壩!~”鄧勇幾乎在一瞬間,就爆開粗口。
這方子業還能去你那裡?
方子業就算是在吹牛,他都挺愛,不是在吹牛,那你還能搶走,我這還沒死呢?
“不吹牛更好。我們自己做實誠人啊。”鄧勇低聲給方子業說了一聲,然後就讓方子業站在自己的身邊,開始清創打理裡面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