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並非刻意在手術直播時,才特意將清創術點到6級,而是在此之前,就已經點了上來。
方子業的老師隱隱猜測到了什麼,只是無法確認,也不敢確認。
國手級的水平,華國的骨科,目前還可以找得到這樣的少數人,本身就擁有這樣的水平。
在‘國手級’之上的水平,一直都只存在於傳聞中。
如果說外科醫學界,從華國的現代醫學開始發展到如今,真正有誰的外科操作水平真正到達過超越國手的傳奇境界,可能被公認的就只有肝膽外科的吳老了。
吳老的履歷非常豐富——
作爲華國肝膽外科主要創始人之一。
50年代,吳老就最先提出華國人肝臟解剖五葉四段新見解;60年代首創常溫下間歇肝門阻斷切肝法並率先突破人體中肝葉手術禁區;
70年代建立起完整的肝臟海綿狀血管瘤和小肝癌的早期診治體系,較早應用肝動脈結紮法和肝動脈栓塞法治療中、晚期肝癌;
80年代,建立了常溫下無血切肝術、肝癌復發再切除和肝癌二期手術技術;
90年代,在中晚期肝癌的基因免疫治療、肝癌疫苗、肝移植等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並首先開展腹腔鏡下肝切除和肝動脈結紮術。
以上還僅僅只是對於病種治療的研發!
業內很多人都曾探討過,吳老生平爲何可以如此‘瀟灑’,震驚世界,最後得出來的總結還是,他的基本功足夠好,可以在諸多‘國手’中,單獨拎出來成爲一個序列。
當然,或許華國擁有如此操作水平的,不止吳老一人,還有其他的教授,也臻至過這樣的水平,只是沒有被展示在公衆面前……
“這怎麼可能?”
“基本功怎麼可以到這樣的地步?”
“方教授的操作,和他給我們分享的毀損傷清創術,看起來完全不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對,不對不對,這操作不對勁!~”
“……”
現場立刻一片譁然起來。
震驚夾雜質疑,有理智的瘋狂呢喃。
諸多的聲音交織起來後,就如同是菜市場一般。
幾百人同時說話,就算都是悄悄話,聲音雜糅起來也不小了。
手術直播的手術地,當然是手術室,手術直播的觀看地,當然是在基礎醫學院的學術報告廳以及萬達酒店的會議廳!
因爲相距甚遠,主持人段宏率先地主動關閉了由會場到手術室的單向通話通道後,纔拿起了另外一個話筒道:
“各位教授,請保持安靜,有序發言。”
方子業的清創術什麼時候到了這個水平,段宏從未知曉,所以,此刻在段宏的心裡,滿是震驚!
擁有國手級水平的人,雖然稀少,但是每個亞專科,每個年代,都有那麼幾個人。
在時間的累積之下,華國骨科發展的六七十年,可堪稱“國手”水平的老教授們,相繼下來,不說有一兩百,七八十個總是有的。
畢竟時間橫跨了那麼多年!
可如此多年的時間裡,若說有誰的水平真的超越了‘國手級’到了更高層的層次,目前來說,是沒有人做到過的。
即便是早些年,軍醫院出身的那些知名老教授,創傷外科的巨擘,都說自己只是無限接近,而並沒有達到那樣的水平!
段宏的話,雖然壓住了一部分人的聲音,但仍然沒有斷絕,依舊有人在與旁邊的人窸窸窣窣地交流,發表着內心的感慨。
看到這樣的場面,段宏就又提了一嘴:“各位教授,安靜一下,我們有序發言,好吧?”
“我暫時已經關閉了由會場到手術室的通話頻道,但是會場內的音響還是可以用的。”
“並且,第二會場的教授,也可以暢所欲言。”段宏道。
隨着段宏的聲音落下,場面才漸漸恢復了平靜,不過很多人的表情,都展示着他此刻的肚子裡,積攢了有一萬個字的話,想要表達。
表達欲非常強烈,不說不快,憋不住了!
唐福培教授也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接過了一個話筒,站起來,面向衆人道:“各位教授,請保持安靜,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樣,有諸多疑問。”
“但我們都是外科醫生,而且都是有素質的外科醫生,應當知曉,手術進行過程中,主刀的操作,是不便被打擾的!”
“這是手術室的規矩,也是你我曾經主刀時,最希望別人做到的,推己及人!~”
唐福培說到這裡,而後又道:“多謝段宏教授關閉了由會場到手術室的單向通話,我下面還有一個建議,那就是我們一起啊,將我們最好奇的,呼聲最高的一些問題,給總結出來。”
“等到主刀的方教授方便說話,方便回答的時候,再統一作答。”
“手術直播教學,他先是一臺非常嚴肅的手術,而後纔是教學直播的素材!~”
“我且先提幾個問題,供給諸位教授參考,然後我們在問題之間,查漏補缺好不好?”
基本功就是清創術、切開術這樣非常單純的操作。
外科所有的操作,都是脫離於這樣的基本功,而又偏離了最基礎的基本功。
基本功的深度,是一個人最根本的底氣。
如果說基本功是最原始的一般等價物的話,那麼專科基礎術式,就是你買的東西,專科手術就是你所擁有的房產等‘價值物’。
然而,真正關鍵的時候,你買的“古玩”、房產、股票等是否具備價值,還是得分情況來定的。
即便是黃金,它是否值錢,也要看世人對它的認可度。
不過,永恆的一般等價物,它只是一個概念,是任何時代都認可的一般等價物,而不僅限於黃金。
基本功就是這樣的東西。
一個醫生,只擁有基本功,他可能在治療一些專科病種的時候,沒有擁有專科技能的醫生效果好。
但是,擁有強大基本功的醫生,在治療任何病種的容錯率上,在處理任何病種的底氣方面,都是擁有專科技能的醫生,無法比擬的。
唐福培內心是有點駭然的。
其實在上午的理論研討會時,方子業展示的基本功操作,就已經驚豔到他了。
這麼年輕的方子業,在操作方面,竟然絲毫不亞於鼎盛時期的他。
記住,是鼎盛時期的他唐福培,而不是現在的唐福培。
然則,下午的手術直播,就不是驚豔到他,而是嚇到他了!
方子業此刻的操作水平,難以名狀,難以形容,難以琢磨。可擁有一定的認知之後,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操作出來的創面非常好,堪稱完美。
段宏聽到了唐福培的提議,再看到場上的衆人漸漸地轉移目光到唐福培身上後,才道:“唐主任,請說,我們記錄一下。”
唐福培深吸了兩口氣,道:“第一個問題,是我個人提出的,不合時宜,不需要答案,純粹是八卦的問題。”
“方子業教授,到底是怎麼把基本功練到如此程度的?!~”
“這個問題,我再強調一遍啊,是純粹八卦,不求答案,方子業教授可以不予回答。”
唐福培旁邊的於冰教授聞言,不用話筒也扯了一嗓子:“唐主任,我相信,至少有三百來位教授,至少有這麼多人,都同樣好奇和八卦這麼一個問題。”
“算我一個!~”
唐福培是現任的華國醫學會創傷外科分會的主任委員,於冰是候任主任委員,下一屆就是他了!
大家當然好奇啊,只是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
如果方子業可以說明,給他們也指點出來一條路的話,供給後來人也竄得上去,那就是一場功德了。
不過,有些時候,天資自帶的東西,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
如果有人問,爲什麼唐福培教授還不是院士,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
如果還有人問,爲什麼和唐福培教授同期的教授,沒有唐福培教授這麼高的成就,是他們不夠努力嗎?
這個問題,同樣沒有答案!~
段宏點着雙下巴,輕笑道:“那就也算我一個吧,這個問題,先把它標記出來。”
唐福培教授接着道:“第二個問題,也是我提的最後一個問題。”
“我很好奇,這樣程度的基本功,是否可以處理我們創傷外科的一切病種?它的處理效果,是否可以比一般的專科操作,更加有效?!~”
這是啥意思呢?
也就是說,比如說槍法!
一個人,最基本的槍法,那就是盲瞄。
在現實理解中的加強版,就是狙擊手。
可一般而言,狙擊手都會帶倍鏡的。
盲瞄和倍鏡的準度,到底有多大的區別,是不是盲瞄的技術更高之後,效果堪比倍鏡?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爲只有在盲瞄有難以置信的水平之後,纔好橫向作對比。
這只是一個類比!
“這個問題很實在!~”張穎教授點頭道。
“大家覺得這個問題怎麼樣?”段宏問臺下的其他人。
沒有人回話,都笑着點了點頭。
唐福培的問題,就算是不好,也得說好啊。反正也就是一個問題而已。
“既然大家…”段宏打算再蒐集問題的時候,聲音被打斷。
赫然是手術室裡,傳來了方子業的聲音:“會場的老師,能聽到我說話嗎?”
段宏聞言,馬上回道:“可以可以,方教授你說!”
現場沉默了下來,自然是想聽聽方子業要說些什麼。
然而,過了十秒鐘,方子業的操作未停,依舊低聲道:“會場的老師,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忘記開聲音了。”齊巧文教授給段宏提示。
段宏這纔想起來,之前是隔斷了與手術室的單向通話,趕緊讓工作人員打開。
段宏又回道:“子業你說,會場可以聽得到!~”
方子業低聲吩咐了對面的一助將視野更加拉開了一些:“老師,這個患者就是一個典型的小腿中下部位的毀損傷,我們經過了清創之後發現,患者的脛腓骨,已經被碾壓至粉碎狀……”
“足部的距骨和骰骨等支撐性的結構,也已經崩碎!”
“與此同時,大家應該都可以看得到,患者的腓骨側的軟組織缺血嚴重,肌肉組織與脂肪組織都幾乎爆裂開。”
“在這個時候,如果按照傳統的清創理念,這些組織肯定都是要剔除的。”
“但我們前期…”
“把鏡頭稍微拉近一點。”方子業又轉頭對手術室負責直播攝像頭的工作人員吩咐。
視野逐漸拉近之後,所有的視野畫面,都集中在了術野處,方子業左手吃着鑷子,右手拿着止血鉗,小心地翻找出來了一條離斷的營養血管。
而後才道:“根據我們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穿支未命名的營養滋養動脈,因此,我們下面就會做一下血運重建。”
“如果通過血運重建,可以使得局部血運恢復的話,這些軟組織,我們儘可能地將其保留,以爲二期的功能重建術做準備。”
“這個患者的受傷情況,是不能一期保肢術與二期功能重建術一起做的,因爲受傷的情況太嚴重,且支撐性結構不足。”
“毀損傷的保肢術,我們的操作順序,也應該是先清創,打理好創面,清創的過程中,適當地止血。”
“在這裡有一個要注意的地方,就是不能完全止血,因爲我們必須要明晰,哪些地方有血運,哪些地方沒有血運!”
方子業接着道:“下面,我將展示一遍血管縫合術和血運重建術,各位老師主要是關注血運的恢復情況。”
現場盡皆沉默!
方子業此刻所說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無血通血,但要怎麼通暢血運,是難點。
有疑惑,可也不是問的時候!
因爲操作會覆蓋一部分直播的術野,方子業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沒有在這個過程中耽誤時間。
而是採取了輕快精妙地手法,以血管縫合術爲基礎,將滋養動脈與鬆開的動脈連接在了一起。
因爲鬆開了夾持的動脈,動脈的遠端有大量的血液流出,遮蓋了術野。
然則,方子業並沒有去止血,而是在給大家展示,剛剛進行重建後的,靠近腓骨側的兩條肌肉的血運情況。
“這是踇長展肌,這是趾長伸肌,通過剛剛的血運重建之後,我們可以發現,碾壓過的兩條肌肉內部的滋養動脈層的大體脈絡,依舊是完好的。”
“也就是說,在肌肉軟組織的保護之下,內層的一些營養血管,可能扛碾性,會比我們預想得要更強一些!”
“有了通暢的血運,即便這兩條肌肉組織處於瀕臨壞死的狀態,我們依舊可以將其保留。”
“這個患者的受傷時間到現在爲止,僅僅才過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保留,將機能康復交給我們的身體!”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
衆人聽完,盡皆無言,只能以掌聲來對應方子業的表演與講解。
手術直播,是非常直觀的一種操作展現,它是實時的,直播的時間耽擱,是幾乎不存在的,是觀看者與術者幾乎同時可以看到患者的治療過程。
從血運重建之前到血運重建之後,兩條肌肉的血運變化,是非常直觀的。
這一套組合拳,其實就是血運重建術與清創術的結合,使得清創術被重新定義,清創的深度和廣度被重新認定。
方子業而後便又開始了止血,一邊道:“在清創的整體過程中,我們依舊遵循基礎清創的理念,先止血!”
“不過在止血的過程中,我們可能還是要多一些耐心,不要機械性地進行止血,這一點,我相信我們創傷外科的老師,是頗有心得體會的,我就不過多贅述了。”
“下面,我們要做的,就是嘗試對骨端的血運進行局部的溶栓通血,這是我們創傷外科比較常見的操作,本人也不過多贅述了,希望各位老師能夠對操作的過程進行斧正……”
方子業的廢話不多,但也要稍微講解一下自己在做什麼,下一步要做什麼,以及分析一下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
既然方子業都說了,下一步的操作比較常規,就證明方子業對接下來的操作很有自信。
趁着這個機會,段宏教授便問道:“方教授,我們現場總結了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就是清創術這個基本功,在熟練度到了一定的水平之後,是否可以比擬專科操作?”
“可以不因地制宜?”
清創術是最基本的操作,專科基礎操作是清創術因地制宜地轉變!
段宏的描述,還是相當精準地,將之前唐福培教授的意思清晰地送入到了方子業的耳旁。
方子業聞言,謹慎回道:“段老師,以基礎的清創術取代專科操作,有一定的可取性,但只能保證中位線和下限。”
“上限依舊非常有限!~”
方子業的回覆非常清晰,沒有任何猶豫。
衆人聞言,盡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非常遺憾。
如果說,方子業說明了,只要基礎清創術可以取代一切的話,那麼以後大家就都有了一條提升自己實力的捷徑。
懟着清創術練就好了。
但可惜,或許基礎清創術就是比如紅薯、大米這樣的樸素一般等價物,它們永遠有價值,可以讓人吃飽飯,但價值體現得相當有限。
基礎的清創術,是每個人最後的退路,也是每個人去開荒的必備品,卻也不是一勞永逸的技能。
專科技能,依舊要練習。
“謝謝方教授!~”
“看來,基礎清創術,還是隻能開疆擴土,更多的適用範圍,還是最樸素的急診中了。”段宏輕輕一嘆道。
方子業沒有再繼續回話,而是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自己的操作。
手術直播的講解,是要有重點的,不是說你要把自己的每一個操作細節都說清楚,那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大概過了接近十分鐘後,方子業才重新開口道:“各位老師,在這裡,我還要給大家一個比較精巧的建議!”
“我們都知道,骨折粉碎到這樣的程度,想要進行重建是很困難的,不過,我們依舊有解決的辦法。”
“手法復位與撬撥復位的結合,是非常適用於這個重建的過程的,當然,我們依舊要借用到鈦網這個器械,爲骨質的流暢度提供外源性的支架。”
方子業說完,再次展現出了‘國手級’的手法復位術,將骨折的殘端,一下子就從亂七八糟的局面變得立體整潔起來。
這一手,段宏等人都見識過,所以沒太大反應。
可於唐福培等人而言,方子業的這種程度操作,絲毫不亞於之前的清創術基本功。
手法復位術,是創傷外科的專科基礎操作,不算是清創術和止血術這兩大樸素的基本功那麼重要。
然而,它在國內公認的上限就是‘登堂入室’水平,很多大教授都有學過,也有造詣。
可要到方子業這樣的地步,卻是幾乎無人達到的!
“誒!~”唐福培等人的嘴裡,幾乎是蹦出來的單音節字符。
然則,方子業卻依舊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
這裡面沒有取巧可言,就是手法復位術的應用,不過是操作熟練度的高低不同。
然而,方子業雖然沒解釋,還是有人問了。
“方教授,你這手法復位術,很不一般吶?看來方教授你爲了毀損傷的保肢術,準備了很多儲備!”說話的是坐在中排的一箇中年。
他說完,特意站了起來,繼續道:“我是中醫院的,我們醫院非常重視骨折的手法復位治療,不知道方醫生這手法復位是家傳?還是自創?”
說話之人站起之後一開口,就有人將話筒傳遞了過去,而後很多目光都移轉了過去。
方子業聞言,內心稍稍一緊,謹慎回道:“得利於一個老師的傳承,不過那位老師有交代過,不方便說明他的名諱!”
方子業並沒有腦子一熱地就直接把陳老中醫的名字說出來。
陳老中醫講過,他這一輩子,得罪了太多人,其中包括但不限於中醫界,方子業千萬不要說和他有太多的瓜葛。
段宏也提醒過無數次,所以方子業自然不敢多言。
“原來如此!~”
“希望等到這一場手術直播結束後,可以有機會和方教授你多多交流!~”那位中年並未多說什麼,說完就坐了下來。
手法復位術,一向都是被現代醫學不太重視的操作之一。
因爲手法復位術的上限,就沒有手術治療那麼高,基本上,現在很多醫生對於骨折治療方式的選擇,都是能術盡術。
方子業回了一聲:“如果有機會的話,很期待與老師您的交流。”
一項技術,想要突破上限,有時候單純靠加點都難以成功,還需要一定的觸發條件。
這樣的觸發條件,或許是自己的技能熟練度的提升,或許是與人的交流,方子業是不介意自己的手法復位術再進一步的。
技多不壓身!
雖說當前的手法復位術絕對夠用,方子業自稱華國第一也沒人會反駁,但方子業得到了6級技能後,更期待自己把所有的技能都加到6級去,讓自己的臨牀操作,更加遊刃有餘!
……
方子業上午剛把毀損傷保肢術的流程以及關鍵技術都提點了一遍,下午就進行手術直播教學。
雖然說很多人依舊對方子業的操作細節感到陌生,但整體架構是心裡有數的。
如同數學解題一樣,不會的人雖然只會說一個解,但是上完了高中,看別人學霸的證明過程,你大概知道別人在幹嘛,老師表演的整體結構性還是清晰的。
不然怎麼有一看就會,一做就廢的說法呢?
所以,在手術操作的過程中,並未餘留太多的問題。
反而,隨着方子業團隊的操作,使得毀損傷的術野越發清晰,使得手術的視野更加乾淨之後!
彷彿就像是一場悅目的表演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種一步一步看着方子業操作出來的毀損傷前後變化,是比之前錄製的視頻,更具衝擊力的!
也更讓人信服的。
方子業的操作,沒有出他給出的理論,操作框架。
沒有讓人看不懂類目的操作,只是不同的操作,熟練度的高低,那就是個人修爲的問題了。
時間緩緩流逝,來到了16:48分時,方子業在直播畫面中站直了身子,用手勢示意負責管控攝像頭的工作人員左右晃動一下視野後。
便在視野之外做着補充和講解:“各位老師應該看到了,這是一臺標準的毀損傷保肢術。”
“根據我們早上一起探討的保肢術成功的標誌,我們來一一進行尋找和探索!”
“首先,垮塌的骨平面,已經通過外固定、內固定、鈦網固定等方式,重新塑形!~”
“其二,各個軟組織的血運恢復正常,這個我們在手術的過程中,已經一一明晰。”
“其三,患者的皮膚缺損,一期暫不予處理,但皮膚的壞死邊緣,已經非常平滑。”
“皮膚缺損以及部分軟組織這個病種,有賴於我們手外科諸多前輩和老師的發展和開拓,完全不是問題。”
“所以,我們創傷外科的老師,只要把手術進行到現在這一步,後續我們手外科的老師,完全有能力,將患者的皮膚缺損和軟組織缺損通過精妙的技術撫平。”
“當然,也相信,以後手外科的醫生,或者我們創傷外科的醫生,會更加有保肢術與功能重建術爲一體的理念!~”
……
“各位老師,我的操作已經結束了,下面的操作就是一些收尾的問題,比如說VAC負壓吸引裝置的安放,我們團隊就不班門弄斧了。”
“手術視頻的全程,都是有錄像的,如果各位老師對哪一部分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
“我會先下臺,然後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將視頻考錄下來,邊播放,邊與各位老師交流,也期待各位老師的斧正!~”方子業說話間,就已經在脫無菌手術衣了。
脫無菌手術衣不是脫衣服,所以不必避嫌,仍大大方方地處於直播畫面當中。
方子業話畢之後,段宏就再一次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家鼓掌的話來,下面的人就非常懂事地,鼓掌了起來!
不管這是不是一場教學手術,它都是一臺非常高質量的保肢術,屬於是國內頂流的手術術式之一,不容任何反駁。
外科尊崇技術,技術達到了一定的水平之後,就是短時間的‘道’!
段宏也就站起來,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了。
掌聲雷動之後,漸漸消散。
段宏道:“下面,我希望能夠動用一個特權,就是我想先問方教授一個問題,其他各位老師,能不能給我一個薄面啊?”
“畢竟坐在上面也有這麼長時間了!~”
“段教授,話筒就在你的手裡,你想問別人還能攔着你啊?”最前排的一個老者翻了翻白眼道。
“方教授,我的問題啊,可能有點偏,不是今天的探討內容,不過,我也希望,今天可以拋磚引玉,引得更多的同行,一併進行探討!”
“我的問題就是,方教授,你如今擁有的基本功厚度,堪稱匪夷所思,不知道方教授後續的打算是,繼續完善毀損傷的相關治療,還是說,將會對新的病種治療進行研發?”
“我個人的建議是後者!~”段宏的聲音,非常果絕。
不過,段宏說完,又道:“以上只是鄙人的淺見,方教授可自行斟酌。”
然而,這個話題,就直接引爆了臺下坐着的衆人。
唐福培教授聞言便道:“段教授,這可不是淺見啊?”
“如今,我們創傷外科,需要探索的病種和方向還有太多,如此之多的未知之地,如果沒有方教授的參與,未免顯得太過孤寂!~”
“遠的不說,就骨折的微創內固定術治療,目前僅僅侷限於特殊的骨折類型,大部分骨折的內固定術,都是傳統的,開放性骨折復位內固定術。”
“但其實,不管是髓內釘內固定術,還是鋼板螺釘內固定術,都會對患者造成比較大的二次創傷,延長術後的康復期。”
“遺留的疤痕組織,也會影響到患者的正常生活。”
唐福培可能是說嗨了,因此不吝嗇對方子業的指點,繼續道:“比如說,方醫生如今已經在毀損傷的保肢術和功能重建術上,有了如此造詣。”
“那麼,順着方教授目前的探索,更進一步,如果可以探索出上肢的功能重建術,或者說是脊髓損傷後的癱瘓患者的功能重建術。”
“甚至更遠一步,直接建立起骨科功能一體的概念模型!~”
“這將會使得所有創傷外科的患者,受益至少數百年!!”
“另外,如今,因爲診療技術的優化,很多骨腫瘤患者所致的大段骨缺損、因老齡化嚴重,所產生的骨吸收而導致的骨缺損等方向,都是我們創傷外科醫生應當研發的方向。”
“當然,如果方教授願意的話,也可以來我們醫院進行一些其他方面的探索,比如說災難現場的急救手法探討,戰場模擬大批量損傷患者的創傷處置等!”
唐福培這些話,無一不是當前創傷外科最熱門的研究方向,也是目前止步不前的各大方向。
只是,這些前沿研究,如同毀損傷一般,多年都處於平臺期,無數的專家和教授,絞盡腦汁,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心血傾注於此,都進步緩慢。
每個方向,國家都至少花費了數億甚至十億的研究經費在做,就是得不到結果。
現在的華國,還是挺富裕了的,對於科研的支持力度非常大。
從超大型課題到重點課題,再到國家自然科學麪上課題等等……
方子業在唐福培教授說話的過程中,就豎起了雙耳,同時內心頗爲感動,也有感慨!
這些東西啊,其實唐福培可以不說的,他與方子業沒有任何的教學義務。
誰也不是誰的老師,方子業也不是他的學生,他給方子業的指點就是人情。
而且,這些前沿的方向,就算是方子業想要把它們的課題點找到,估計都要花費很久時間。
因爲除了頂級的團隊之外,沒有人會刻意去搜集每一個方向的頂點在哪裡,該朝着什麼方向去突破!
方子業一邊洗手,一邊道:“唐教授,謝謝你的指點!~”
“我個人還是覺得,路要一步一步走,飯也要慢慢吃。”
“您所說的內容,肯定是我後續的前進方向,但是在短時間內,或者在最近的一兩年內,我的主要研究重心,還是會偏向於目前科研組未完成、未結題的課題。”
“精力有限,時間也不太充裕,因此,我們只能有所取捨……”
方子業擦手的過程中,感覺到了自己的電話在震動,不過方子業並未理會,而是先擦了手。
“那是當然,有始有終是最重要的。”
“目前,毀損傷的保肢術還有功能重建術,或許還需要方教授你承擔一下教導的職責,先教學一批教授可以成熟地接過這兩種病種的治療職責。”
“並且有足夠多的團隊,可以承擔到對其進行進一步優化和研發的局面,方教授你纔好再折轉方向啊。”
“不然的話,方醫生你這一身功力,就純粹是浪費了。”
“大家說是吧?”唐福培教授灑脫的聲音,傾瀉全場,毫不吝嗇對方子業的讚譽。
“是倒是,就是,方教授今天的講課時間和直播時間太短了,如今已經到了下午的飯點,依舊意猶未盡啊!~”說話的是華西醫院的張嶽教授。
他的聲音沒直接經過話筒,但殘音通過話筒傳播開,也足夠送到所有人的耳朵裡。
張嶽教授是在第二會場,他沒有第一批來到基礎醫學院的學術報告廳。
不是張嶽教授不夠資格,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第一次近距離地與方子業探討過,就不再浪費一次資源了。
方子業正要回話,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機再一次震動了起來。
方子業在視頻畫面中,不得不伸手去拿。
而後,在方子業的手機屏幕上,有兩個未接電話,以及一條未接的微信信息。
手機屏幕顯示着來信人是師父袁威宏幾個字。
負責直播的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後,趕緊將畫面擡了起來,畢竟電話的內容,涉及到了個人的隱私。
可是,就僅僅是這麼對着手機屏幕幾秒鐘的時間,卻是讓人讀到了袁威宏的微信信息。
“梅奧診所的幾位教授今天突然發神經,說要跟我來國內的漢市,參與你的研討會!~”
這話非常不客氣!
一看就不是袁威宏在演戲,如果在演戲的話他絕對不敢說梅奧診所的教授們發神經這幾個字眼!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意外。
方子業看了信息之後,擡頭,細聲對着工作人員道:“能不能先把直播畫面和聲音關掉啊?”
“可以的,方老師……”
而後,在會場現場,直播的畫面就立刻結束了!
然而,隨着直播畫面的結束,會議現場一片沉默。
數百人聚集的兩個會場,愣是聽不到一個人出聲!
沉默不僅沒有被很快打破,而且越演越深沉。
有不少人的後背已經慢慢沁出了細汗,汗珠隱隱之後,又開始消退。
畢竟,事情還沒有真實發生。
畢竟,這只是一個可能性——
這是當年在華國的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情,可以總結如下——
國內十年無人問,一朝出國天下知!
這是學術界的一種恥辱。
國內正經的學術人,竟然要走出了國外,纔有機會揚名立萬,才被認可,才被證明是真正有科研能力。
這是什麼概念啊?
這是從上倒下的腐壞!~這是學閥在當道!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這一次,不是因爲提前發現了方子業的不凡之處,提前組織了這一場研討會。
到時候,大家就要從國際學術會議上知悉!
哦,原來是我們華國在做這種最屌的手術啊?
這個事實被認定之後,國內的學術界,必將又遭遇一枚‘核彈’!
三分鐘後,方子業的畫面,還沒有出現。
會議現場的沉默才被打斷,是段宏提着自己的嗓子,硬着頭皮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