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開始的時間預計是晚上的七點整,方子業袁威宏等人到的時間是五點四十,足足提前了一個多小時。
可即便如此,這一次已經來到學術報告廳的大佬人數已經不在少數。
方子業自己熟知的,就有一大波……
而袁威宏帶着方子業進入到會場的第一時間,就是走向了一批熟悉的老前輩!
“各位老師,辛苦你們了。這是方子業,我是袁威宏,來給各位老師問好。”袁威宏一邊走進,一邊躬身。
其實鄧勇帶着方子業來會更好,但袁威宏是方子業的授業恩師,當初碩士複試時,方子業是以當屆最後一名的成績勉強跨入了中南的門檻,被塞到了袁威宏手裡。
當時所有人都只是把方子業當作一個“普通的學生”,塞給普通的碩導,並沒有想到方子業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方子業也就一一地先叫了自己所熟悉的一衆老教授,這些老教授,在練功房時,對方子業的偏向和寵愛,方子業也是感受得真切的。
創傷外科的熊志章老教授笑得最爲會心,當初的他,是董耀輝老教授和楚老教授的師兄,董耀輝掌權時,他已經進入了頤養天年的狀態。
因此,這會兒他感覺最露臉,大大方方地從一衆老人堆裡站了起來,拍着袁威宏和方子業的肩膀:“等會兒好好講,大膽地講。”
“另外,再和你老師和其他的老師打個招呼。”
方子業和袁威宏都陪笑點頭,一一走到了本院老前輩們的面前。
除了李國華老教授和手外科的朱衛國老教授“因有事”沒能到現場,其餘人都是和藹可親地坐在了方子業的身前,來給他撐場面。
手外科的溫東方、骨病科的李冬青,運動醫學的韓山和朱可爲,關節外科的齊文山與董文勝。
其中,方子業和袁威宏走到齊文山面前時,齊文山老教授一邊與方子業握手,一邊暗涵道:“子業,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衝動,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和我們說。”
“科室裡你說不通的地方,有我們幫你去說,醫院裡一些環節你如果說不明白的地方,也有我們替你去說。”
齊文山這麼說話時,偏身又看了看關節外科的杜新展教授,道:“其他人或許很忙,但我們現在的事情並不多。”
方子業聞言一愣,聯想到王院長在前面一段時間的親自出馬,這或許與這些老教授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頂級的三甲醫院裡,每個老教授的能量都是不可忽略的,他們或許沒有實權,但正因爲他們沒有實權,所以他們更加可以沒有畏懼。
大不了你就是把我從返聘的名單裡剔除,其他的伱還能如何?
“謝謝齊老師。”方子業輕輕點頭,然後慢慢地鬆開了手。
袁威宏見此便道:“各位老師,我們過去再和兄弟醫院的老師們打個招呼,來者是客。”
這一衆老教授,就是給方子業撐場面的,萬一有方子業控制不住的地方,那麼他們肯定會出馬幫忙扛一扛。
至少,如果有人要倚老賣老的話?
上從七十多歲的老傢伙,下到三十幾歲的青年俊傑,都可以出面吵架。
雖然未必會遇到這樣的人,但也要以備不時之需。
袁威宏帶方子業離開時,側身說:“杜教授開小專場講座或者私教班的時候,都請不來這麼大的老教授團,看來你在練功房裡,頗得他們的寵愛啊。”
“這些老教授的權限是很大的,醫院默許着這些老教授們,掌握着監管病區主任和骨科行政大主任的建議權。”
“之前鄧勇教授之所以從創傷外科行政大主任位置下來,就是這些老前輩們搞的。”
“當然,你也不用怕這些人沆瀣一氣地針對某一個人,到了他們這個年齡,已經無所外求,就只是想有點事情做而已……”
“想要達成一致,基本上是觸碰到了底線纔可能一致的站隊。”
方子業點頭,只是把這些話記在心裡,並未回話。
而後,袁威宏又帶着方子業見了一波自己醫院各個專科的主任。
關節外科的杜新展,骨病科的杜英山,手外科的倪耀平,運動醫學的屠坤教授,創傷外科的劉煌龍……
這是中南醫院現任的各個專科的扛鼎之人,方子業想要從中南醫院走出去,必然是要與這些人相熟,甚至得到他們的支持,纔會得到一定的助力。
骨科雖然分爲了專科,但走出了中南,其實代表的就是一個“標籤”‘中南醫院’。
本院的人雖然幾個專科的主任都來了,可其他醫院的參與人員,就多是創傷外科的大咖了。
同濟醫院的段宏教授以及其所在的團隊,比如說鍾文淵,龍源、吳軒奇、宋毅、陳泰臨、郭海超。
這也是一大波高手聚集的超級團隊。
同濟醫院的創傷外科,除了段宏外,還有兩位教授,薛宇輝,陶城。
不過薛宇輝老教授因爲年紀太大,與董耀輝老教授處於同一年齡,就沒有親自到場,但跟着他的副教授胡小山還是帶着團隊過來獵奇。
方子業甚至只來得及關注這些比較重要的人,其餘的,比如說協和醫院的齊巧文教授、劉波教授、段雲教授,也是省內的巨擘。
他們團隊的實力,比之前韓元曉團隊是肯定要強的,甚至比董老教授團隊都要稍勝一籌。
省人民醫院的團隊裡,方子業同樣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申濤老師、曾泰等人。而他們擠在了安陸明、廖航空、丁普教授的大佬身側,就顯得頗爲不顯眼。
可即便如此,申濤依舊是分別給了袁威宏和方子業一人一拳:“好小子,好老不死。”
袁威宏在朋友面前一改之前在教授面前的規矩,叉着腰:“叫爹。”
這是玩笑!
真正玩得比較好的,比如說一個宿舍的室友,什麼大爹,好大兒之間的玩笑話基本上都是不會生氣的。
“滾!~”
“好嘞。”袁威宏趕緊把方子業送回到鄧勇的身邊,因爲接着方子業要去見識的人,就不是他可以觸及的層面了。
沒爬到那個階梯之前,就不要硬着頭皮往裡面擠。
鄧勇本來在和段宏聊天,說的什麼內容方子業和袁威宏來不及追聽,但可以看得到段宏教授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方子業和袁威宏到時,吳軒奇就非常客氣地與方子業打着招呼,子業子業的叫得非常親切。
鄧勇看到方子業來後,便道:“段老師,給你的師侄引薦一下那三位教授唄?”
“華西醫院的張嶽教授,魔都六院的鄭海東,還有湘雅醫院的王誠教授,您應該都熟悉啊?”
段宏戲謔地抱胸轉頭:“鄧教授剛剛直接叫我名字,現在又開始叫段老師了?”
“好歹也是教授級人了,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嘴臉?”
鄧勇直接轉身推方子業側身:“你段老師不願意幫你,我們自己硬着頭皮湊吧。”
段宏聞言,翻了翻白眼,輕聲罵了兩句不要臉,混蛋之後,站起了身子,一改之前的傲嬌之色。
……
方子業本以爲啊,見識了這些大教授就完了,可沒想到的是,鄧勇教授還帶着方子業來到了省中心、省腫瘤、市一、宜市中心醫院,襄市中心醫院等比較強的省市級醫院的隊伍裡也露了個面。
等方子業轉完一圈再“出神”時,腦子略有點迷糊,他一個人要記住這麼多人,着實不容易。
而且方子業很愧疚的是,自己的記憶深刻程度,與對方的名氣有關。
張嶽教授、鄭海東、王誠教授等教授級別的人物,基本可以認全,但是什麼什麼主任,什麼什麼副教授?什麼什麼副主任醫師……
方子業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給他們道歉了。
鄂省很大,醫院很多,人才也很多。
方子業也終於得知,自己站在如今的層次,到底是穿越了多少個層級。
而這些教授主任,如今就坐在報告廳裡,聽方子業在上面進行“講座式”的教學。
……
一圈下來,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六點四十七分,距離講座正式開始,已經不足一刻鐘。
方子業終於是回到了講臺。
基礎醫學院的學術報告廳內的投影儀,因爲經常需要使用,所以內部是每日必自檢的。
方子業只要試試自己的電腦能否通過type-c轉接頭連接好投影儀。
如果是以前的電腦,自然是可以直接連接的,但上個月的月末,也就是七月初,方子業收到了一份‘禮物’,就是洛聽竹給他買的水果電腦。
有一說一,在處理辦公軟件時,水果電腦真要比windows是的電腦稍微好用一些。
方子業將自己的PPT投影到一大兩小三張屏幕上後,就把內容固定在了首頁位置。
標題:“毀損傷的定義與治療原則的個人體會”
這個題目,是非常謹慎的。
雖然團隊已經有了成熟的理念,但並未發表成論文,就不是經驗分享。
即便是發表了一篇集合式的病例報道,但那也是個人體會,不能直接從一般到普遍適用,直接說自己有非常成熟的理論進行分享。
相應原理並未成文發表,就還只能描述成個人體會。
當然,內行人都知道,所有毀損傷普遍治療的開始,都是從這樣的個人體會分享開始的。
比起有原則,有定義,自己去慢慢摸索的速度會慢非常多。
毀損傷課題的前景非常巨大,因此,越早接觸和進入到這個領域,就越能提升自己科室的綜合實力,這是一塊新的戰場。
六點五十五分,學術報告廳裡的聲音就逐漸堙滅。
很多人都非常有素質地保持沉默,並且將自己的錄音、提詞等設備拿了出來,方便拿回去再看或者再聽一遍。
方子業依舊是站在了講臺上,默默地看着電腦屏幕上,只有自己纔看得到的倒計時。
心裡則是在梳理着一些基礎信息。這時,方子業忽然看到,洛聽竹的倩影從左後通道款步走進後,遠遠地對着方子業擺了擺左手,然後她並未靠近,而是找了最後一排的空隙。
拿出了自己“零食包”裡的零食,再拿了一隻垃圾袋子,就在那裡開啃起來。
看到這一幕,方子業忍俊不禁的同時,心裡的緊張情緒完全消散。
七點整一到。
方子業就邁步走到了學術報告廳的中央,半鞠躬後又走回。
“各位前輩,各位老師,各位同道,大家晚上好。非常榮幸能夠受邀站在這裡,給各位老師彙報一下我們團隊在做病例的一些總結和個人心得。”
“同樣,也很抱歉是在這樣一個比較特殊的時間節點,與各位前輩和同道相聚。”
“受邀時間相對比較倉促,準備不足,內容不精,講解不全,耽誤了大家的時間,辜負了各位老師和前輩們的熱情,萬請諒解。”
“現在,我正式分享一下,我們團隊對毀損傷的定義。”
“這個定義,我曾經,在我們鄂省的年中學術會議中,提及過一次,這一次,我們團隊對其進行了一定的優化……”
“診斷是治療的前提!”
“如果把毀滅傷當作毀損傷理解,那肯定是不行的。比如說,下肢都成了一灘圓餅狀的肉泥,神經和血管都已經離斷到面目全非,全下肢的骨骼粉碎非常嚴重的情況下。”
“我們團隊依舊建議截肢處理。這是毀滅傷,不是毀損傷。”
方子業首先縮窄了自己團隊對毀損傷的定義,不是所有稀巴爛的腿,都可以救得過來的。
而這樣的情況,在大部分大貨車從前輪到後輪全都輪一遍後,司空見慣。
“至於治療原則……”
(相應的內容前面開會的時候已經提及,在此不予贅述。)
方子業慢條斯理地一點點進行解析。
這是一個面向大範圍的講座,儘量要考慮到每一個人,所以不能省略之前已經講過的東西。
如果省略了,那上一次沒聽過的人,那就完全是聽天書。
這一次講座的時間是兩個半小時,方子業講解的內容充實但時間也相對充裕。
“我可能浪費了各位同道接近四十分鐘的時間,聽我講述了一遍基礎原理,但我認爲,以上的鋪墊十分重要。”
“在我們目前的認知中,創傷的治療原則,依舊不變。但治療的具體形式,會發生改變。”
“我們需要在這些小型操作面前,再縮窄他們的定義。”
“比如說清創術,我們可能會定義爲毀損傷清創術,比如說縫合術,我們要將其定義爲毀損傷縫合術,以此類推。”
“爲何要如此定義?”
“我相信在坐的各位老師,都比我有更加豐富的臨牀經驗。”
“清創過的患者,比我都要更多,但是我們以前施展的樸素清創術,在毀損傷面前,是不適宜的。”
“按照傳統的清創術定義,我們治療毀損傷的結果就是截肢……”
“但在這裡,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說明清楚毀損傷清創術和毀損傷縫合術,到底是個什麼形式,具體該如何操作。”
“因爲我們還有後續的一些問題要聊。時間有限,就不在今天分享和探討的範圍內。”
“我來彙報幾個我們團隊做過的毀損傷的病例以及他們的轉歸!”
“在此說明,我們團隊已經問詢過患者的個人意願,他們願意我們展示他們的圖片用以教學與臨牀交流。”
“但他們的要求是,這些圖片,僅限於我們團隊外傳使用,因此,希望各位不要拍照、錄像並用以傳播。”
“這是一個足踝部毀損傷的患者,也是我們團隊目前接診的,相對比較簡單的一例毀損傷的患者。”
“而經過我們團隊當時並不成熟的技術儲備下,她的治療線,足足拖延至將近兩個月。”
“但最後,結果是好的。”
方子業摁下下一頁:“這是她出院時的活動功能。”
再下一頁。
言初門診複查的功能康復情況,也是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言初的功能康復,在骨科的患者中,肯定不是最好的。
但如果考慮到她的原始損傷,最後可以恢復到如此程度,這隻能說是當時的奇蹟!
“而我們團隊在通過仔細地總結之後,目前已經將毀損傷的標準治療流程整歸到了五個小時左右。”
“一部分本需要二期手術的患者,目前也能一期進行處理。”
“並且,從個體術後功能康復的分析,一期手術與二期手術,暫未發現區別。”
“這些數據,僅代表少數個體的手術後康復數據,不代表最後的統計數據,因此,我希望各位同道在最開始接觸毀損傷治療時能夠先嚴格按照……”
方子業這一分享,時間就來到了八點半左右。
方子業在扉頁,結束了自己的講座內容。
並且附註:因時間有限,因此關於毀損傷治療的一些基本原理以及具體的術式操作,請各位感興趣的同道留下郵箱自取。
方子業說:“時間有限,並非是我故意爲難,主要是兩個小時,要從頭到尾地說清楚所有的內容,是不現實的。”
“當然,我們團隊也不會弔胃口。我們團隊內部有一些關於理論、操作原理、操作細節、操作技術的內容,都是可以公開的。”
“各位教授可以就近給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留下郵箱,我們最遲在明天晚上,將相應的內容和部分教學視頻,打包發給各位老師和同道。”
“最後,如果各位老師有什麼疑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探討,查漏補缺。”
“謝謝,以上就是我今天分享的全部內容。”
方子業非常感謝,今天能來聽講的聽衆,都是對毀損傷治療非常感興趣的,所以,在講解的過程中,並未受到任何的影響。
讓方子業準備的內容,可以非常流暢地推續。
不過,方子業走向學術講臺中央鞠躬時,臺下就立刻響起了雷鳴班的掌聲。
掌聲足足持續了半分鐘左右。
沒有伴隨聲音的誇獎,滿場的沉默、認真就是最好的褒獎,證明方子業所說的內容,刺到了他們的心裡,否則都無法這麼專注。
掌聲完畢,鄧勇站起來,一邊挑選舉手的人,一邊讓工作人員就開始爲舉手的人傳遞話筒!
“請把話筒遞給華西醫院的張嶽教授。”鄧勇道。
張嶽拿到話筒後說:“方醫生,你們團隊區分了毀滅傷和毀損傷,是不是中間做過毀滅傷的保肢術啊?”
張嶽在笑,但問的問題就格外刁鑽了,與專業無關。
“是遇到過,但沒有上臺。”
“張教授,其實毀滅傷和毀損傷很好理解。”
“毀損傷,患者可以把雙腳帶來醫院,毀滅傷,患者會把軟組織留在現場!或是打包帶來。”方子業應對起來也是輕鬆自如。
本來就是沒做過的事情。
一個人最多就只有一次提問的機會,不管你職位多高。
“鄭教授。”鄧勇站在學術報告廳的一側,示意張嶽把話筒遞給鄭海東。
鄭海東站起來問道:“方醫生,鄧教授,你們團隊在進行毀損傷治療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
“如果有的話,可不可以分享一下,我們應該如何去避免?”
鄧勇就看向了方子業。
方子業點頭,很實誠地說:“鄭教授,您的提問非常好。這個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我是記憶深刻的。”
“那就是太累,累到手抽。”
“那一次是兩臺毀損傷的手術,前後序貫而來,我連續高強度的微操了七個小時,在手術檯上,拿着手術刀就直接手抽了。”
“還好當時沒有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也未對患者造成什麼損傷。”
“後來我下臺休息了一段時間,纔再上臺。”
“所以如果我要給一個建議的話就是注意休息,注意培養至少兩位相對成熟的主刀醫師。”
“一天安排一臺手術就好。”方子業回道。
做手術做到手抽,而且直接在操作中抽,這是很多人都沒遇到過的事情,但肯定也想得到那時候有多麼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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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鄧勇伸手又打算叫下一個人。
沒想到鄭海東仍然捨不得傳遞話筒,直接問鄧勇道:“鄧教授,我直接問你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方醫生送到華國創傷外科分會?”
“這麼好的課題和內容,應該放在全國的會議上去講?”
這話一出,鄧勇臉色稍變。
段宏等人臉色一凝後,有點坐立不安。
要去華國創傷外科分會的前提是先要成爲省級創傷外科分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