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照耀,皇宮西菀,裁滿了石榴樹。
正值五月,石榴開得如火如茶,宛如豔麗的少女在枝頭輕舞一般。
冷無雙上次去芳月殿,逼問陳瓊兒爲何要派人置她於死地,豈料,陳瓊兒二話不說,直接承認了她的話。
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覺得不甚正常。
所以,她沒有草草地整治陳瓊兒,所幸秋歌沒事,經過這一個月的調養,他的身子已恢復如初。
秋歌勸她,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最好與陳瓊兒化干戈爲玉帛。
可是……
“唉!”
倚臥在軟椅上,冷無雙蹙着眉,幽幽輕嘆。
葉瀾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畔,輕輕地挑起她的一縷髮絲,繞到她身前,和聲道:“怎麼了?”
冷無雙的眉稍展了展,扯出一抹無力的笑,道:“沒有,感嘆這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又要過夏天了。”
葉瀾將她那縷青絲輕輕地理至耳後,扶她起來,在她身側坐下,輕攬她的肩,道:“是啊!我又想起你的舞了。”
冷無雙輕笑不語,擡眸移向湖面上的荷葉,迴避葉瀾深切的眼。
葉瀾苦苦一笑,低聲道:“無雙,倘若有一天,我不做這個皇帝了,你還會伴在我身旁嗎?”
冷無雙怔了怔,回過頭,看向葉瀾。
從他的眼底,她看到了憂傷,那是爲她而生的憂傷,爲她而凝聚的痛……
“不說這些了,我只想,在這段寧靜的時間裡,好好地陪陪你。”葉瀾看透冷無雙眼底的愧疚,但……他寧願看不透。
寧願自己永遠看不透,至少,心裡會感到幸福……
靖王府。
秋歌和葉燁相對而立,在一間密室裡。
葉燁看着密室裡擺放的數百個瓷瓶,雙眼似是射出一抹火光,嘴角忍不住上揚,神情略顯興奮地道:“這便是你研製出來的安定丸?”
秋歌皺着眉,壓下暈眩的感覺,重重點頭。
葉燁一連道了三個好,笑意漸深。
然而,秋歌的臉色卻越加慘白,額上的汗如雨般淌下。
片刻,似是發現了秋歌的異樣,葉燁猛地扶住他,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王爺,屬下求你,無論如何,莫再傷害雙兒了。”秋歌苦聲道,全身的力氣卻在悄悄消逝。
葉燁的眼底閃過一抹陰寒,沉默着將秋歌扶起,隨後喚了下來,將他攙扶下去,離開密室。
待到四周安靜下來,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之後,葉燁這纔將視線從那數百瓷瓶上移開,回想起秋歌留下的那句話。
他知道,秋歌是爲了無雙而留下來的;他知道,秋歌是喜歡無雙的;他知道,葉瀾也是爲了無雙纔會處罰陳瓊兒的……
他什麼都知道,可是,他卻還是利用了無雙在他們心中的位置來達成目的!
可是,無雙與秋歌認識的這段時間,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她和秋歌是如何相識的,居然可以讓秋歌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願意爲她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正想着,身後一道幽影閃現。
轉身,他盯着那人。
那
人輕盈一笑,掩脣道:“燁兒,你終於快成功了,我真是替你高興呀!”
葉燁臉色如常,不笑不語,也不看那人。
那人鬆了捏着裙襬的手,收了笑意,道:“我查到了,無雙和秋歌曾經在一個不知名的谷底住過一段時間。”
“嗯,還有呢?”葉燁的聲音依舊冰冷。
“燁兒,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必須弄清楚,莫翩纖是抱着怎樣的心態跟你成婚的。”
“她的心思我知道,但是,她永遠也做不到。”
“那麼,要不要我出手幫你解決了她?”
“不用,我已經找到更適合與她鬥爭的人了。”葉燁蹙了蹙眉,揮手讓幽影退下,輕輕地拂向腰間的暖玉。
翌日。
冷無雙正在芳月殿與陳瓊兒理論,匆匆地接到了葉燁的來信。
信上說秋歌身體不適,又有要事要與她相商,所以約定在宮外十里處的溫家茶樓裡見面。
她匆匆地將信握在手心,正欲走,卻聽陳瓊兒道:“等等。”
冷無雙不解地看她。
陳瓊兒輕輕勾脣,低道:“你難道不害怕,這封信是別人假冒靖王之名故意引你入套的嗎?”
聽了陳瓊兒的警告,冷無雙不由一蹙眉,又將信展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發現的確是葉燁的筆跡和語氣,這才冷哼一聲,欲轉身離去。
不料,陳瓊兒則是詭異一笑,手中的茶杯輕輕一倒,恰巧將茶水倒在了冷無雙的袖上。
冷無雙鬱悶地揮着袖。
陳瓊兒連聲道歉,一邊道:“小環,快去取一件外衣,替玉貴妃換上。”
小環領命離去,而陳瓊兒則是笑着替她擦茶漬。
現場一片混亂,冷無雙卻並不甚在意,只將手中的信件放在一旁,接過陳瓊兒的帕子,自己擦拭袖上的茶水,一邊輕道:“不礙事的,擦擦便好了,陳瓊兒,你我之間的恩怨改日再算,今日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說罷,冷無雙輕輕起身,領了一隊奴婢,匆匆離開了芳月殿。
陳瓊兒看着冷無雙離去的背影,不由收了笑,輕輕地捏起冷無雙落下的那封信件,仔仔細細地記下了那個約定地點,隨後喚道:“小環,去告訴父親,速速派人去溫家茶樓,將一個叫秋歌的男人抓住。”
小環不解地道:“秋歌?小姐,抓他有用嗎?”
“笨蛋,快去,告訴父親,就說如果抓住了這小子,就等於抓住了冷無雙的致命弱點!”陳瓊兒的嘴角勾起詭異的笑,目光輕輕地看着桌上的茶水痕跡。
冷無雙得了葉瀾的允許,離開皇宮,在月奴的保護下,來到了溫家茶樓。
到了那裡之後,她才發現,自己似乎是晚到了一步。
只見,茶樓裡空無一人,只有散落了一地的茶具和倒得亂七八糟的桌椅,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哪裡還有秋歌的影子。
一看到這樣的情形,冷無又的臉色立時變了變,不顧月奴的驚聲呼喚,隻身飛奔至二樓,一間一間地尋去,卻依舊看不到秋歌的影子。
忽地,眼角一晃。
是一支蕭!
秋歌的蕭!
顧不上多想,她快步而去,如視珍寶一般地撿起那支蕭,仔細查看四周。
血!
蕭上沾了血!
冷無雙的臉色忽地一陣蒼白,身子莫名地發顫。
月奴追了上來,看冷無雙這般神情,不由上前一步,輕輕扶住她,低道:“怎麼了?發現什麼了嗎?”
冷無雙搖了搖頭,道:“月奴,秋歌的蕭,他……”
“不,不會的,你放心,我這就放出信號,讓馬奇他們派人尋找,他不會出事的,你放心。”月奴看着冷無雙近乎無神的雙目,心底不自主地揪痛。
一邊安慰她,一邊自腰間摸出信號筒,輕輕一捏,一枚紅色光焰沖天而起。
冷無雙搖頭,道:“不能再耽誤了,月奴,我……我要去找他,蕭上的血還未乾,秋歌他一定就在附近……”
這般喃着,冷無雙慌亂地起身,手裡緊緊握着秋歌的蕭,盲目地離開了茶樓,在大街之上,瘋了一般地喚着秋歌的名字。
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秋歌,有沒有見過一個醫術高明,背上帶傷的男人……
月奴看她這樣,說不出心頭是何滋味。
忽地,她的腦海閃過陳瓊兒的模樣,立時追上了冷無雙,將她拉住,低聲問:“無雙,你來這兒之前,有沒有跟陳瓊兒碰過面?”
經月奴提醒,冷無雙也想起了什麼,立時翻找自己的周身,這才發現,葉燁派人送給她的信件,居然不見了。
“怎麼樣?”月奴急聲問。
冷無雙的目光猛地冰冷,聲音陰沉地道:“一定是她,靖王送來的信,我不小心遺落到陳瓊兒那裡了。”
月奴一聽便知大事不好,於是強行拉了冷無雙,道:“你現在必須跟我一起回宮,宮外我會派人仔細查找的,但是,要想搜陳家,必須得請皇上下旨才行。”
冷無雙皺着眉,強壓下心頭的慌亂,聽了月奴的勸,隨她一道回宮。
待到兩人剛纔不久,葉燁輕輕地自街尾走出,身後跟着一名黑衣人。
兩人看着冷無雙和月奴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良久,黑衣人道:“王爺,這次,妾身的計謀,當是不錯的吧?”
葉燁皺眉,轉頭,凝視着黑帽裡那張絕色俏臉,一時之間,不知該喜該憂。
這樣的女子,居然會是他的王妃,真不知,爲除葉瀾而選擇與這樣的人合作,究竟是對是錯?!
“王爺怎麼不出聲?可是太過驚訝於妾身的手段了?”莫翩纖輕輕一笑,輕得如一抹拂面輕風,卻又顯得無比神秘。
輕輕地將黑色披風解開,露出俏麗身姿,輕輕地挽上葉燁的臂,低道:“我知道,王爺在打什麼算盤,今天,只是想告訴王爺,只有像我這樣的女人,才適合做王爺的正妻,希望王爺能夠明白這一點。”
葉燁的身子僵了僵,不甚自在地掙開莫翩纖的手,朝前踏出一步,沉聲道:“不管你如何做,只要於本王有益便好,其它的,本王不瞭解,也不想了解。”
莫翩纖輕巧一笑,淡道:“是嗎?那麼……冷無雙呢?你也不在意嗎?若真是這樣,我不妨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訴她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