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妃今夜爲何會出現在刑部大牢,”在送走容天音前,沈閒淡漠問她。
容天音以爲沈閒並不是那種計較的人,顯然不是。
縱是在神隱者面前,沈閒還是將她擋了下來,非問出他想知道的東西來不可,她不可能說自己認識那裡邊的刺客,更不能說她來刑部真正目的是想要阻撓他們救人的順利逆。
哪裡知道沈閒這個人突然出現攪局,否則她還真的不可能讓蕭薰兒救走蘇卓,現在那兩人只是重傷被帶走,後面她唯有從別的地方出手了,蕭薰兒的目的何在,苦衷是否有,她容天音絕對不允許蕭薰兒可以對她的家人爲所欲爲鼷。
“沈大人問這話就不覺得多餘嗎?當然覺得好玩才跑出來的,”容天音無辜地攤攤手。
“壽王妃可知只要你不說實話,本官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沈閒聲調冰冷,一字一句地道:“能掐得如此準確時辰出現在刑部,壽王妃也別用那些話來唐塞背後的事實,想來皇上對壽王妃的關注,只要聽了下官的話後必然會對壽王妃有所懷疑。如若壽王妃不想受苦,還請配合本官,莫要讓本官在聖上面前爲難,壽王妃以爲呢……”他沒說完,但是足夠讓容天音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在威脅她,非要出個答案不可。
容天音冷冷眯起了眼,“沈閒你這是在威脅我嗎?”真沒想到啊,這個沈閒真是難纏得緊,接觸這麼多次,還是頭次見他如此表現出另一面來,這纔是真正的沈閒吧,大公無私得冷酷,她真是倒了血黴纔會碰上這種人。
沈閒今日毫不客氣,冷冷地道:“如若壽王妃這般認爲,那便是了。”
“你——”容天音氣結,卻拿沈閒沒有辦法,因爲他說得對,只要他在皇帝面前一說,相信以她的黑歷史而來說,皇帝絕對只相信沈閒所說的話,因爲沈閒是皇帝身邊信任的人。
她容天音算什麼?不過是皇帝眼中刺,肉中釘,正好沒有再好的藉口除掉她呢。
容天音不可不承認,自己確實在輸了,所以不得不低頭,“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壽王妃到刑部做什麼?壽王妃是否認識那些刺客。”沈閒淡淡地問道。
聽到這種問題,容天音頭有點大,沈閒和她兩個人,如果真的要打起來的話,還真不知道誰勝誰負,想要從沈閒的面前逃走並不太難,有神策在旁相助必是事半功倍的,可後面沈閒要做的事她就無法阻止了,除非她馬上滅口,留住她這點秘密。
容天音知道神策不可能幫她殺了沈閒,她一個人也不可能一擊攻敗他。
“沈閒,你這是在逼我違背一些東西,”容天音知道是誰,可她和蕭薰兒有那麼一點交易的存在,當初和蕭薰兒做朋友,也是看在她背後那點神秘的力量。現在讓她過河拆橋,似乎有點不妥。再說,她還沒有弄明白蕭薰兒到底是什麼人,就這麼冒然供了出去,爲難她了。
沈閒冷然地佇立在風雪中,壓根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說也得說。
在心裡邊暗暗吐槽了下沈閒,容天音覺得自己真可憐,在這種惡劣環境下被逼供。
“去刑部,我不過是想要阻止他們救蘇卓,這是事實,信不信由你。第二個問題,我恐怕沒法正面回答你,確實是我相識的人,正因爲這一點,我纔不能說,希望沈大人別爲難我。”
沈閒靜靜地聽着,面無表情的也不知道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也沒說信還是不信。
又是一塊臭死頭,容天音盯着沈閒無動於衷的冷漠表情,無趣地摸摸鼻子。
神策背對着容天音和沈閒,依舊面對那漫天的大火,隨着大火漸熄,仍舊沒聽到沈閒回答,容天音覺得沈閒是故意要站在這裡冷死自己的。
實在受不住的容天音縮了縮脖子,可憐兮兮地道:“那個,沈閒啊,咱們回去吧,這兒怪冷的。”爲了表示自己真的冷,容天音吸了吸鼻子,再不走就得風寒了!
沈閒緩緩看着她,原來他剛剛一直在失神想事,這個發現讓容天音嘴角抽搐得厲害,但她沒膽指責他,更加可憐兮兮地瞅住他,小模樣當真可憐得緊。
沈閒心裡一動,久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本官還有要事纏身,壽王妃還請自行離去。”
意思是說,他就不送了。
容天音愣住了,就這樣?你這是信了還是沒信啊?總得吱個聲啊。
沈閒卻沒有再理她,收劍負手而去,走得很閒適,不快,也不慢。
他頎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一點一點的遠去。
容天音愣怔地喃喃道:“你,你就這樣走了?”不知怎麼的,沈閒那背影,令她鼻子有點酸,唉,又是一個孤寂落寞的人啊。想起沈閒的年紀,他才二十幾歲吧,卻滄桑如同老者。
搖了搖頭這才轉身去,發現神策正用淡如水的眼神看自己,搖頭嘆氣道:“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自找罪受啊。好好的一個人,非要將自己折騰成這樣,很好玩嗎?”
神策緩緩轉身,風雪帶着他一頭銀白色髮絲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淡出了容天音的視線。
容天音無語之極,這兩人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神策,你還真是……”令她琢磨不透。
他到底抱着怎樣的心情站在這裡救她的?他又知道了多少,看透了多少?
對神策,容天音的感情是複雜的,似乎是從他奮不顧身跳崖的那刻開始,對他的關注似乎開始過頭了。拍拍腦門,將那些混亂的東西拍出腦海,神策的事,就暫且這樣吧。
沈閒處理刑部大牢劫犯事件又匆匆轉去容侯府開始接手處理爛攤子,容侯府被燒了大半,死傷不計,所幸並沒有讓容侯傷及分毫。
從皇帝如此緊張的程度,朝中大臣想必再度重新估量皇帝對容侯的用心了吧,容侯在朝中份量,早已不可分割,只要帝王在,容侯府就永不覆滅。從很早開始,沈閒就明白了這點。
*
容侯陰沉着臉盯着早已滅毀的火勢,整個容侯府被燒去了一大半,煙味濃厚的在空中繞着升騰,天空的雪不知何時已停,冷風也停止了吹刮。
皇帝站在外圍,擰着眉看着這片一時荒涼的容侯府。
“還請皇上先回宮,微臣會處理好此事並給皇上一個交待,”容侯揖身,淡淡道。
皇帝緩緩轉過頭來,深邃如淵的眼靜凝着他,“不必與朕交待,追查真兇纔是你需要做的,後面的事,交給沈愛卿吧。忙了一夜,你也累壞了,與朕入宮。”
容戟以爲皇帝會對自己不屑,可現今聽他話裡的意思是原諒了自己,心裡頭,容戟也鬆了一節氣,總算是沒有鬧得太久,這是他們第一次鬧得這麼僵,本以爲一切都要煙消雲散,可今天,皇帝再次對他低頭了。皇帝幾番的態度讓容戟心生愧疚,對皇帝,他算不得好臣子。
“皇上——”
“沈愛卿。”皇帝並沒有再看他,而且轉過去將不遠處的沈閒叫了過來。
沈閒恭敬而來,冷冷地彎身,“皇上請吩咐。”
“儘量讓容侯府恢復如初,真兇一事,由容侯自己親自追查,”皇帝的意思是說,你沈閒就不要插手了,只要負責替容侯將侯府給恢復原狀就可,不要做多餘的事。
沈閒冷硬地應下是,然後看着皇帝大步離開,皇帝一夜未眠,容戟不敢再多說,也不敢問皇帝讓他入宮的意思,趕緊跟着皇帝身後走。
沈閒的目光再定格在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上,慢慢地眯緊了眼眸,轉身又投入公務裡。
容天音逛到了鳳悅樓面前又悄悄的離開了,看來他們是沒有回鳳悅樓,也對,蘇卓那種身份的人,想必也不可能再到外面拋頭露面了。
對蕭薰兒,容天音還暫且沒有想出什麼法子解決,和她的關係也不是那麼複雜,也不是簡單,真是頭疼啊!
繞了兩圈,容天音又想起一些事,眯着困得不行的雙眼跑了蘭太慰府。
蘭蔻佟對容天音一大清早出現在她家大門前感到很震驚,是什麼風將她給吹過來了?
蘭蔻佟沒敢多想就打發通報的下人,披着銀狐大裘走出來了。
容天音就眯着眼站在冰雪之中,面朝蘭府。
蘭蔻佟由侍婢陪同走出來,眼眸所及眼底閃過一片駭然和不可置信,從容天音半眯的眼幕下,還可以看到她震得無法動彈的動作。
容天音慢慢地勾勒着一抹笑容,“蘭小姐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被本妃的駕到驚着了?”
空氣中迴盪着容天音似笑非笑的聲音,蘭蔻佟勉強揚着抹笑,僵硬着步伐上前,“不知壽王妃駕臨,有失遠迎,望王妃勿怪!”走到容天音面上,微擡着眉眼打量着。
打着一個不雅的哈欠,容天音眯着眼道:“也沒什麼事,就是路過看你一眼,我們也有好幾天沒面了吧,蘭小姐最近似乎很忙啊!”
“確實忙了些,”蘭蔻佟面上有悽然,“容侯的事,望壽王妃放寬心。”
容天音聽到這話有些好笑,“多謝蘭小姐掛懷了,父親是什麼人,還不至於會被這場刺客嚇到,想必不用太久,背後的真兇就會揪出來了。蘭小姐,你說是不是?”
她話裡有話,讓蘭蔻佟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眸,嘴邊溢着勉強的笑,“當然。”
容天音轉過身去,衝着蘭蔻佟擺了擺手,“出來也有許久了,也該回了。不用送,回吧。”
蘭蔻佟立在原地,眯着幽眸緊緊盯着容天音轉過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容天音在一大早出現在這裡就顯得詭異了,現在讓蘭蔻佟出門見了一面就走,到底想要賣什麼關子?
而下一秒,蘭蔻佟馬上就明白了過來。
容天音行出十步遠,突然一個回身,一支不知從哪裡拾來的鋼針直射奔來。
蘭蔻佟完全是遇險本能的反應過來,當她輕巧飄然的掠到一邊,再伸手接下容天音另一枚鋼針時,她整個人就僵住了,因爲,有些秘密已經在這些本能裡暴露了出來。
站在十步開外的容天音笑得十分邪肆,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得意和深暗,“沒想到蘭小姐比我想像中要好了許多,蘭太慰將你這個女兒藏得夠深的,若是讓蘭太慰知道蘭小姐做出那種事,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說實在,我還真想知道呢。”
蘭蔻佟剛剛溫和的面容立即染上了幾分猙獰,冷冷捏着手裡的鋼針,“容侯爺也不差,將你這個女兒深藏至廝。”
面對蘭蔻佟那點惱羞成怒,容天音笑得有幾分歡,“我以爲你會忍得住,沒想到不過一試就露餡了,是我高估了你。蘭小姐難道就不好奇,爲什麼本妃會一眼就認出了你?”
蘭蔻佟抿着冰冷的脣,冰冷地坪上只有她們二人和一名近身侍女,風蕭索輕輕吹過。
“太子殿下固然是個好選擇,可是蘭太慰似乎更看重康定王吧。自己的女兒如此與他作對,只怕他知道了,非吐血不可!”容天音對着蘭蔻佟搖頭嘆氣,“真沒想到啊。”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剛纔看到容天音一身衣裳時,她就震住了。刑部大牢的人,是她,蘭蔻佟從沒想到會是容天音,那樣的人竟然是容天音,蘭蔻佟想想都不怎麼甘心。
容天音冷然一笑,從自己身上摸出一塊布來,朝着她面前一丟,有重屬物跌落在蘭蔻佟的面前,“當初你用此箭,可不就是想要殺我嗎?你問我想要做什麼?豈不是可笑。”
蘭蔻佟就算是不揭開那條錦布也知道里邊包着的,正是當時在獵場時朝着她放的冷箭。
“你一直知道……”容天音早就在那個時候就察覺到了她的僞裝,卻在過了這麼久後才揭發出來,還以這樣的形式,蘭蔻佟心裡有了疑惑。
果然,只聽容天音笑道:“也不是一直知道,其實我並不太確定,可是那兩夜你自如進入太子府的樣子,馬上就印證了我先前的預感。”
太子府!
蘭蔻佟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天音,兩次進入太子府她都很小心,沒想到還是讓容天音跟在了暗中,而她竟然毫無所察。
“你——”蘭蔻佟此刻已不知該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的怒和驚了。
容天音見她面色大變,不由扯大了嘴角的弧度,“蘭小姐好自爲之!”
容天音沒說完就走,留下蘭蔻佟一臉憤然又是疑惑,容天音今天一大早來這裡,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更防備她嗎?
容天音這麼做自有自己的道理,她敢這麼公然站在這裡,就是想讓蘭蔻佟知道,她容天音可不懼你蘭蔻佟。容天音也不擔心蘭蔻佟會將自己的事說出去,因爲蘭蔻佟根本就不敢。
或許,她是不想讓蘭蔻佟看扁了。又或者,是爲了表現出自己可以配得上秦執的能力。
想到秦執,容天音知道自己跑出來一夜想必又讓他擔憂了吧。
回到府,容天音馬上就發現府裡氣氛的壓抑,趕緊抓住清苒就問:“秦執出事了?”
清苒紅着眼眶沒說話,只是哼了一聲,很是惱容天音。
容天音早就被這個死丫頭給哼習慣了,這麼無法無天的丫頭,也就只有她容天音能夠忍受得住了。
“王爺正氣着呢,吩咐過王妃不要去打擾他,特別是這幾天內。”
見容天音就要自顧自的朝清築院去,清苒冷聲截住了她的腳步。
容天音回頭,摸摸鼻,“他真生氣了?不是吧,我有和打招呼啊,不用這麼小氣吧!”
“王爺就是不想見王妃,如果王妃不怕將王爺的病氣出來,就該回自己的院子裡呆着,”清苒像個女主人似的發話。 шшш¤тTk ān¤¢ o
容天音沉了沉臉,“死丫頭,還敢和本妃來強的了,有出息了。”
清苒縮了縮腦,咬着脣,沒敢再吭聲。
容天音抽抽眼皮,這王府裡的下人,一個比一個橫,就沒有把她這個王妃放眼裡的。對清苒的話,容天音似乎是一點也不懷疑,轉身就回自己的蘭院去了,不見就不見,誰稀罕啊。
跑了一夜,容天音躺在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是被餓醒的,容天音出門找吃的,捂着肚子朝着廚房方向走,心裡不時罵着清苒這死丫頭,連伺候人的事都做得這麼差。還真打算把她餓死,容天音心裡叨叨唸念着。
就聽有八卦的丫鬟催促着朝清築院去,“王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是啊,雖然闕神醫說沒什麼大礙,可是看王爺昏迷不醒的樣了,就好像是……”後面忌諱的話並沒有說出來,彼此之間一嘆息,端着東西走了,話尾還在繼續着。
“王爺特地吩咐過了,不能讓王妃知道此事,我們也閉緊着嘴巴吧。”
“也不知王爺對王妃是個什麼態度……”
“這些事也輪不到我們來操心,還是好好伺候着王爺,期望王爺早日康復纔是……”
容天音從另一邊轉出來,愣愣地看着丫鬟消失的方向,垂着眼簾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着夜深人靜時,容天音潛入了清築院,將裡邊守夜的人給迷昏了,這才肆無忌憚的走到秦執的牀邊,站在面前,盯住秦執面無血色的臉,捏了捏拳頭。
“你這個大傻瓜,你這個樣子還真難看,跟個死人似的。”容天音悶悶地低喃着。
坐在他的身邊,執過他的手把起了脈來,眉頭緊緊蹙在了一塊。
“看來那次摔得不輕,還妄想這麼撐下去,真是個大傻子。”容天音有些氣,因爲秦執並不拿自己的身體當成一回事,隨隨便便的使用,不計後果。
看秦執這個樣子,容天音哪裡還敢對他身體胡來,她到是會使些偏執的手段令他醒來,可是她不敢保證這樣會不會給他帶來嚴重的後遺症,他這身體看似折損極大,卻又不像。
面對這樣相當糾結的構造身體,容天音也只能等了,既然闕越來看過了,必然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是第一次昏迷了。
對比前面的,容天音知道這次更厲害些,只要他再好好休養,就可以恢復過來了。
在他的牀邊守到了早晨,容天音自然醒過來又悄悄的離開清築院。
秦執的事,讓容天音沒法分身乏術去關心別人的事。蕭薰兒,蘭蔻佟,容侯和康定王等人的也好,她都統統放到一邊去,夜夜來守在秦執的身邊,等待他的清醒。
其實容天音並不知道,秦執是可以感受得到身邊動靜的。
守了五天,秦執終於是有清醒的跡象,容天音還是第一次看到秦執竟昏迷了如此之久。
然而,這五天裡也足夠一些事情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容侯雖沒有回到朝堂中,可是他一直着手查這件事,很快的,矛頭就指向了鳳悅樓。
當容天音聽到自家老爹對鳳悅樓進行了徹查時,她就知道這次蕭薰兒是賠大了,同時也佩服老爹的辦事能耐,也不過短短的時間,就已經開始查到鳳悅樓了。
如果不是知道容侯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容天音還真的懷疑容侯是不是有意耍着玩。
五天前的那場刑部刺殺也讓被陷入獄的康定王重見天日,太子如今可就擔心了,因爲在那之前,他與蕭薰兒有秘密往來。蘇卓的事,雙有他身邊的人接觸過。
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查到他的頭上來。
至於蘭蔻佟那邊,容天音更不會去在意,那天之後,蘭蔻佟似乎並沒有要找她麻煩的意思,也許蘭蔻佟是想從暗處觀察她,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蘭蔻佟對容天音的瞭解,完全是個零!
且不去說外面的那些人,就在五天前的那大場容府大刺客,一場大火將容侯府燒了大半天,死傷也十分慘重。容侯的髮妻林氏,在這場刺殺中就受了重傷,此刻的容花月早就慌了神,這邊太子殿下對她不聞不顧,另一邊可倚靠的孃家又出事了,唯一能幫得上忙的母親重傷在榻間不起,她縱是鐵石心腸,在這件事上也彼受打擊。
*
容天音知道秦執醒了,卻沒有急着過去見人,繼續搞她的研製。
趁着這個時間,她就沒少在外面林地裡走動尋找一些可用之材,手中製出來的毒藥也漸多了。
現在動物差不多都冬眠了,容天音身邊也就缺少像小銀這樣的東西跟隨。
正是容天音不亦樂呼時,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容天音趕緊收起走了出去。
蘭院門外,那人正靜靜凝望着她,望着雪間的絕色男子,一時有些愣愣。
他披着銀灰色的大裘,後面掛着同色的風帽,月白色的鹿皮靴子。
微曲起的袖子,外露的指尖白蒼蒼的,就像是久病在牀的垂死之人,儘管離的這樣遠,容天音還是能清晰的感覺他身體裡透着的那絲頹敗氣息。這個人身有宿疾,在這樣冷的天氣,還敢坦然的站在風雪口下,也不怕被活活凍死。
看到容天音那刻,那抹溫柔如春的笑容重新浮上了臉面。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像平靜的糊面,靜靜地注視着她,容天音有時候想,這個人真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人,書上寫出來的那種一眼就能奪人心魄的美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你怎麼來了?還不快進屋,你也不嫌冷得慌!”容天音被冷風一灌脖子,猛地回神過來就小跑上去,嘴裡馬上就叨唸了起來,還不忘將他拉進屋裡頭取暖。
容天音屋裡還是挺暖和的,秦執一進來,就感覺到了一股暖流竄進了身體。
跟着一起過來的丫鬟和方拓都退到了屋外。
容天音給他添了一些炭,又緊張兮兮地道:“你這幾天躲着我幹什麼去了?”
既然秦執不想讓她知道,她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吧。
秦執悶悶咳了幾聲才說道:“爲夫並未躲着小音。”
“清苒都說了,你氣我,躲着不見人了。”容天音沒好氣地說。
秦執的眼角靜靜彎起,眸色溫潤,略略一擡,“清苒的話小音只信三分便好,這幾日可有好好照顧自己?可又是跑蒼海城去找神隱者麻煩了?”
容天音眉眼微動,不悅地道:“那傢伙硬石頭一塊,和他沒啥好說的。”
其實她是挺擔心秦執醒不過來的,大家都說他活不長久,幾次都能活過來了,拖着這副病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這種折磨,想必很難受吧。
一隻手突然覆過來,遮擋了她的視線,容天音伸手去拿開,“幹什麼?”
秦執溫言道:“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爲夫,小音。”
容天音抿了抿脣,她不過是覺得很可惜罷了,這麼漂亮的美人,就這麼香消玉損……呸,什麼香消玉損,根本就不會有這天。
“秦執,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連昏迷這種事都要刻意的滿着她,他到底是不信任她還是因爲別的?說實在,她真的挺在意的。
“爲什麼這麼認爲?”他改撫過她柔軟的髮絲,溫聲問。
“你這幾天——”
秦執突然低低一嘆息,“還是不能瞞着小音,爲夫這幾日確實是躺着榻上,無法起身。”
容天音心裡一緊,雖然她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可是由他嘴裡說出來,還真的挺不好受的。
“對不起,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
“並不是因爲小音,只是生命力突然枯竭,問題不在小音的身上,所以,無須要自責。”他溫柔地安慰着她,讓她別介意。
在容天音有些發愣之際,他順勢輕擁過她,“希望以後小音能一直這麼站在我的身邊。”
“秦執?”
“如若有一天小音知道爲夫不是那麼好時,會不會離開?”他輕聲問,心裡卻忐忑着。
容天音並沒有多想,覺得秦執就是太溫柔了,溫柔到讓她沒法轉身就離開的程度。
所以,她覺得他這些話,並不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對秦執,她已經有點分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了,對一些想不通的事,容天音向來是選擇忽視的,或者說,她是不敢多想的。
“不會有這樣的假設,”容天音覺得他想多了。
“假如呢?”他追問。
“假如的話,我不知道,”因爲沒發生,誰說得準?而且那個所謂的好壞,也要看是什麼,她並不是那種挑剔的人。
秦執靜靜地抱着她,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也沒有鬆開她的打算。
被抱得有點受不了的容天音悶悶地道:“你夠了吧,還不快給我鬆開。”
要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整天對她動手動腳的,她還不得發飆。
看着有些炸毛的容天音,秦執輕輕地發出了笑聲。
容天音扭捏地鬆了鬆身子,轉身給他加炭,不看他取笑人的目光。
“家裡出了事,爲夫陪小音回府看看,”秦執突然提議。
容天音猶豫了下,“可是你的身體——”
“不礙事,陪娘子回孃家看看老丈人還是足矣的!”戲謔之語從他嘴裡吐出來,還真的有點讓她不適應。
容天音臉孔有些暈紅,悶聲道:“那你多穿點,我給你拿爐子!”說罷,容天音就噠噠的蹦出去安排了。
*
義晉等人對秦執出府的事是非常不贊成的,這會兒剛剛醒過來就是該休息的時候,突然又跑出府去折騰,當真不惜命。
容天音是真的冤枉,對義晉等人投過來責備的目光,容天音硬着頭皮受下了。
這還是容天音頭一回和秦執一起回孃家的,心裡邊很是微妙。
離上次他們一起出府又多久了?容天音掀着簾子,嘆着息想。
發現自己越來越能嘆的容天音,當下鬱悶了,自從重生以來,她嘆息的氣數似乎越來越多了。
“容侯當年可是響噹噹的沙場戰神,想必不會被這點事打擊到。”像是看出她心裡那點擔心,秦執出聲安慰着。
容天音沒敢掀簾子太久,趕緊放下,避了寒風。
“我沒擔心爹,只是這次的事態鬧得有點嚴重,”也不知道沈閒那塊臭石頭有沒有在皇帝面前說自己壞話?她想着要不要制一個沈閒布偶送到神策手中下一道詛咒?
“咳咳——”秦執低低咳了起來,容天音趕緊伸手撫他的背。
“現在好了吧,跑出來跟着受罪,”容天音話語輕鬆,可眉頭卻是皺着的。
春執微笑着伸手撫過她輕皺起的眉頭,“小音皺眉的樣子,可不好看。”
“別跟我裝混,好好躺着,不然我可讓人掉頭了。”容天音最煩他咳得要死不活的還笑成這樣,對她的關懷,也不知令她憋了多少淚尿了。
想她容天音上世可沒有被人這麼溫柔呵護過,到了這裡,卻被一個病得快死的絕世美男這麼對待,心裡挺美的同時也矛盾不已,因爲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樣的溫柔。
上世的經歷讓她覺得害怕了。
“怎麼了?”
容天音醒神悠然對上滿是憂色的深邃黑眸,勉強扯出一抹淡笑,“沒什麼。”
好端端的,又想起那些不該想的做什麼?
*
容侯昨夜是宿在宮裡頭的,在外面的人看來,大家都以爲皇帝和容侯在宮裡談事淡到了第二天。
只有容侯自己知道,皇帝什麼也沒有說,昨夜將他招入宮後就讓他睡在了偏殿。
容侯也覺得莫名奇妙,覺得皇帝奇怪又有點……呃,彆扭。
既然彆扭,又爲什麼讓他宿在宮中?
從鳳悅樓回來的容侯腦子裡就在想着這幾天皇帝異常的舉動,他知道皇帝是想要重新拉近他們的關係,可是這種方法未免也太……
“唉,”容侯對着正在翻修的方向輕輕一嘆。
秦聞所做,他又怎麼會不懂,只是他們前面鬧成這樣,真的可以再回到前面那樣的君臣關係嗎?皇帝有多麼想讓容天音死,容侯是知道的。
皇帝后面若是還要殺人,他還是會阻止,如此周而復始,他們再和好也是徒勞。
“侯爺,大小姐和壽王一起回了府。”
緊閉的門外,有人來報,打斷了容侯的沉思。
容侯英眉一挑,“是和壽王一起回的府?”
外頭的人答道:“是,已經進府往這邊來了,侯爺可要擋人?”
“讓他們過來吧,”容侯淡淡道。
外面的人走了,很快就傳來幾個腳步聲,容侯收了收心緒轉身重新去添了火煮酒!
心裡面卻對秦執突然過府的目的思量了起來,秦執,可不會無緣無故踏進容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