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衝上天際,在高空中炸開一朵朵虛幻的花朵。
容天音仰着細白的脖子,目光閃閃爍爍地盯着天空開放的煙火,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變得安靜了,伴在她身邊的人,正靜靜凝望着她。那灼熱的感覺,讓容天音連扭頭過來的勇氣都沒有。她知道,秦執一直在看着她。
如果這場較量,他輸了。不,他不會輸的。
終是沒有忍住,容天音低頭扭過來坼。
還沒有等容天音反應過來,眼前黑影強勢覆來,奪走脣時的芬芳。
有人直直望着伏誅塔邊角的這對相吻的夫妻,神情變化極複雜。
容天音退開時,臉上已染上光彩的紅暈,目光微低,不敢去看衆人驚愕等目光。
秦執深情凝視着她發紅面頰,自然將她半擁在懷裡,與她一起再看一場盛世的煙火。
秦執讓人準備的煙火極多,部下放煙火的速度也極密集,天空炸開的聲音一直未曾停止過般。煙火的七彩光芒映射在兩人的臉上,身上,還有心裡。
像是珍惜現有的東西,生怕往後再也看不見了,緊緊地抓住在心裡邊,記着這一刻。
也許是因爲煙火和溫度的影響,剛剛那點窘態也就消失不見,只有此刻的享受。
“真希望這一刻永遠停止,”心裡這麼想着,也就從嘴裡脫口而出,腦袋半靠在秦執的身上,黑眸注視着天空一朵朵炸開的煙花。
容天音說得小聲,可是秦執卻聽得清楚,那一刻,心情無法言語,是激動,或者是感動,他已經分不清楚了。只知道,原本他的小音也是和他一樣把彼此看重的。
“若是喜歡,往後每年我們都要看一次。”
“不,我要每個月都看一次!”煙火雖虛幻,可是這東西很美,美麗的東西就該和他一起分享,遠離那些骯髒的黑暗。
他們心裡明白,那些東西只能想像,以他們現在的地位,想要做到,實在很困難。
就好比如眼下,他們的歡悅並沒有持續多久,下面祭神壇就出事了。
還是沒有能夠緩過勁來,祭神壇就直接失火了,火勢來得非常快,連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去做些什麼時,祭神壇已經被燒到了。
煙火來不及放完,伏誅塔上的衆人皆奔下來,容戟和範峈對於祭神壇失火一事猶爲焦急,前者是因爲不想在這個時候生事,後者是不想因爲此事影響到了秦執,畢竟煙火是他們放的。
事情要是追究起來,只怕很是讓人頭疼不可。
容天音抿着脣站在外圍看着火勢猛然的上竄,知道里邊定然是有貓膩了。
回頭看了秦執一眼,一隻手緊緊交握住她的手,火光下,秦執無雙的面容有了幾絲沉和安靜,更有種讓人安心的作用。
不管這次事件是怎麼回事,不管後面要面對什麼,有這樣的一個人陪着,足夠了。
秦謹與水晟邢對視了半眼,什麼也沒有說,默然退了出去。
正是這時,容天時正巧看了過來。
容天音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一恍惚的幽暗不明。
“怎麼?”發現容天音的異樣,秦執眉一揚回頭。
容天音搖了搖頭,視線重新落在搶救的現場。看着自家父親焦慮的樣子,視線放在一言不發的秦禮身上。
秦禮將投放在火場中的視線收回,落在容天音的眼裡,兩個人交匯着眼神。
“你懷疑本王。”秦禮淡漠說道。
容天音搖了搖頭,抿緊了脣,向神策的方向走過去。
站在外圍的神策,就像一尊神仙像,一動不動地盯着火勢沖天的場面,就是容天音走近了,也沒有反應,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巫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容天音揚聲打斷他的沉思。
神策回頭看了她一眼,淡聲說:“我不是神仙。”
容天音皺鼻子,“你不是巫婆麼?怎麼就看不出來?”
容天音的話讓神策無言以對,他不是巫婆,只是受神的指引者罷了。
並不是什麼事到他的手裡就是萬能的,是容天音太過高估他了。
瞅着神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假的,容天音頷首,“人生總會有那麼一點意外,看開點!”言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神策一愣,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閃爍。
她說得沒錯,人生哪裡沒有一點意外的。
容天音道,轉身回到了秦執的身邊,與他暗暗對示了一眼後,兩人趁着救火場時離開。
這兩個人一離開,周邊的人馬上就注意到了。
秦禮朝着身邊的人擡了擡下頷,緊跟着有幾人跟着朝外走。
*
秦謹與水晟邢從一開始就離開了伏誅塔,直取外道而去。
容天音和秦執站在夜下,望着冷寒的大道,互對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裡讀到了東西。
“看來,今晚是沒法安生了。他們的事,你沒必要管。”容天音扯了扯秦執的袖子。
秦執回頭凝視火焰飛騰的祭神壇,點了點頭,秦謹今晚想要做什麼,是沒有必要去摻和的。
將暗地裡的那些人沒有放眼裡,兩人攜手回屋去了。
秦禮的人跟着出來觀容天音和秦執並沒有做什麼就回屋了,納悶互看了一眼後一半回去稟報秦禮,一半則是追了出去。
等大火撲滅的時候,已經是進入了半夜時分。
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天際,容天音問身邊同樣沒有入睡的秦執,“你就這樣放棄皇位,當真值得嗎?”
身後傳來書卷翻頁聲,容天音等着秦執的回答。
沉默半晌,秦執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部,說道:“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小音不是不喜歡我做皇帝?”
容天音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笑道:“皇帝並不是人人都想做的,小音難道不相信我嗎?”
“不是,”容天音有些驚訝地轉過身,她並不知道秦執並不想做皇帝,畢竟前面他這麼努力,現在卻說他不想做皇帝,實在有些不可置信,“帝王位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嗎?”
怎麼說放棄就放棄?
秦執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皇位,他只是想要得到權力。
權力,未必一定要做帝王纔可能得到,做了帝王,有很多事情都會被約束,而且,容天音也不喜歡他做這個皇帝,既然不會給他們帶來開心,這個皇帝不做又能如何?
秦執走到她的身邊,望着開半扇的窗外,漆黑一團,一粒星辰都沒有。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這個皇帝,如果不是他們逼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但你是皇子。”所以,不管逼不逼都是一樣的。
秦執輕笑,“是啊,誰讓爲夫是皇子呢?這些都無可逃避的。”
“可若你將皇位讓給他們,你以後的日子……”
秦執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吻了兩下,眼神凝視着容天音,“小音以爲,做了這個太子便萬事大吉了?父皇是個怎樣子的人,你當是清楚的。”
想到秦聞的性子,容天音一噎。
確實是如此,就算是過了這一關,下一關還得看秦聞的意思。現在人家還老當益壯,怎麼可能讓你們這些皇子有機可趁。
“只怕今晚的意外,他老人家早就猜到了吧。”容天音有些鬱悶地說。
秦執只笑不語。
將容戟派過來,可不是擺設那麼簡單。
夜裡睡着的時候,容天音被一陣輕響吵醒,細細聽之方纔聽得出那是遠處的打鬥聲。
睡在旁邊的秦執已經醒過來了,一副完全事不關己地平躺着,容天音一醒,黑暗中就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拍了拍她有些不安分的動作,“不過是颳風了。”
容天音抿着脣頷首,重新躺了回去,心想着,他們應該不會衝進來纔是。
一夜無夢,夫妻倆雙雙起了個小晚。
在這裡,他們沒有太多的房間,做爲夫妻自然是要在一塊兒住,只有一張牀的情況下,也是沒得選擇的。
與秦執睡在一起習慣了,
到不覺得有半分的彆扭。
晨時,兩人像老夫老妻一樣,妝臺前,容天音正拿着木梳子替他順着又長又黑的青絲。
端水進屋的方拓和清苒對視了一眼,清苒被派了過來,身爲丫鬟卻有很多事情不必她動手,因爲這兩人已經各自動手。
夫妻倆也挺熱忠於此道,完全不想假手於他人。
給秦執順好了發,拿起一邊的紫金冠,替他髻上。
動作輕柔的整了整冠,看着精精神神的秦執,容天音心裡還是挺美的。
端着真真是美人如玉,瑩白透光!鬼斧神功所造出的俊容正漾着溫柔細水的笑,長身一起,一身溫雅氣息撩着人心。
容天音愣愣的被他帶坐到還有餘溫的椅子上,只見身後的人嫺熟地替她輕緩順着秀髮。
容天音倏地瞪大了眼珠子,“你會嗎?”
“從今日起,爲夫日日替娘子梳頭!梳得多了,便熟了。”
因爲怕勾住她的發皮,秦執的動作放小心了幾許。
頭頂一雙寬厚的大手正不斷的遊走着,溫暖的氣息不斷的圍繞着。
明媚的陽光從窗口縫跳進來,窗外有一枝樹枒擋住了半邊,點點斑斕落在地上,兩道柔和的身影上,彷彿星星點點的陽光,使得屋內溫沉的氣息也變成柔和了起來。
一股溫馨的暖流淌過心底,蕩着***的漣漪。
盯着銅境內的裝容,容天音不由笑了,“沒想到你還挺會打扮的。”
銅鏡的容天音梳着一個婦人的挽髻,很簡單大方,卻叫不出名兒來。
容天音左右瞅了半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又讓她發現了秦執一項特點,在他的身上,還有什麼是她沒有發現的?
“小音可喜歡?”
“嗯!還行!”容天音摸了摸頭,點着頭。
秦執望着容天音已婚婦女的髻,嘴角邊的笑意變得深味了起來。
雙雙走出門,站在祭神壇前,看着忙碌的人羣正努力的恢復神壇的原貌。
四下尋找下,容天音發現站在一邊指揮的容戟和範峈。
想到範世劭和容戟不和的內幕,容天音小眼神不由閃爍了起來。
看來,那些傳聞並非是真的。
“爹。”
容戟早就看到了女兒,本來好好的父女相見,瞥見身邊的秦執時,臉色都沉了下來。
對此,容天音也無法拯救,他們的關係似乎是永遠不可能維修好了。
在心裡邊低聲嘆息好幾次,容天音衝着點頭的容戟道:“爹,昨夜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對這個老爹,容天音還是挺關心的。
容戟仍舊沉着臉搖頭,對女婿那叫做置之不理啊。
容天音回頭朝秦執無奈一笑,好在秦執也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並不覺得尷尬,反是自然地開口:“後面的事就麻煩容侯收拾了,本王幫不上什麼忙,實在愧疚。”
容戟冷然道:“只要壽王照顧好自己,不要隨意亂走動,就算是對本侯的幫忙了。”
容天音摸了摸鼻子,在戰爭沒有惡劣之前,趕緊出聲阻止,“爹,您忙着,女兒還有很多話要和秦執說,”言罷,將秦執就拉走了。
秦執也並非是想要和容戟過不去,只是有些時候不能不這樣。
容戟和他天生就是克,比範世劭還要克。
“我爹就是那個脾氣,你可別當真了。”容天音一副有氣無力地扯着他的袍子,垂着腦袋,一邊在心裡邊鬱悶得要死。
秦執笑着搖首,“爲夫自是知曉的。”
知道是一回事,這兩人還是有可能拿刀砍在一起的,容天音可不想夾在中間被劈來劈去。
昨夜一戰,還在伏誅塔外圍留下痕跡。
如若不是秦執表明了什麼,只怕他們也不會放過他的。
容天音伴着他的身邊直走向前,心裡邊不由猜測着。
兩人沿着伏誅塔的邊緣一直朝前走,四周安安靜靜的,因爲失火一事,有地位的大臣都親自跑到現場與容戟一起指揮恢復工程了。
正是他們安安靜靜的單獨呆在一起的好機會,前面傳來的一陣***動打斷了他們片刻的寧靜。順着聲源的方向看過去,但見一道門前出現幾抹身影,爲首的正是多日不見的容花月。
容天音正驚訝容花月爲何會在這裡,馬上就想到了她現在尷尬的身份,前太子妃,確實是夠尷尬的。
“她怎麼來?”看到容花月,她的頭就疼。
“對她,小音到是手軟了些。”秦執溫雅一笑,說出來的話讓容天音愣住了。
他的意思是說,他要替她搞定容花月?
做爲前太子妃,想來容花月不會再被賜嫁入壽王府,是以,容天音對容花月也就沒有防着那點,現在竟然連這裡都要追來,顯然是她太過小看秦執的魅力了。
秦謹太小,康定王后院有那麼些女人,唯有秦執的後院有她,有眼力勁的女人當然會選擇秦執,是她太大意了。
瞅見容天音瞬息的冰寒,秦執嘴角閃過一抹意色!
容花月進了後園子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容天音和秦執,最終的視線停頓在秦執的身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散發出粉紅色的光芒。
容天音憋憋嘴,還真是麻煩的女人。
在容花月向他們走來時,身邊的秦執溫笑着低聲道:“待大典過後,再處理,此時太過扎眼了。”
容天音愣愕地看過去,盯着秦執笑得無害的溫雅,隨即嘴角閃動着邪惡的笑意。
“好,就依你的。”
她就容忍兩三天,大典之後,她就讓容花月無法走出太子府。
凡事皆有變數,容天音並不知道容花月已經說服了太后,而太后那邊也同時說服了皇帝,請求將容花月賜回給秦執做平妻。
要與容天音平起平坐的她,此時不知該有多麼的歡喜。
能得到太后和皇帝的點頭,容花月的生活只覺得充滿了色彩,你容天音的好日子總算是要到頭了。不管你現在有多麼的得壽王的心,等她到了壽王府,一樣將你容天音擠出去。
瞅着容花月喜悅的笑容,容天音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花月見過壽王殿下!”
聽得容花月特地裝得細柔的聲音,容天音的眉頭挑得老高。
“皇嫂無須多禮,起吧。”秦執不動聲色地一擺手,視線並沒有落在她的身上,反而是看着容天音鬱悶之極的樣子,心情頓時大好!
只有容天音爲他吃醋的樣子,才真正的感覺到她是真實是他的。
在壽王府跌了一跤後,容花月精緻的下巴留下了明顯的疤痕。
有時候容天音懷疑這個容花月是從哪裡來的信心,竟然敢做到這種地步。
“昨夜聽聞起了大火,壽王殿下可有傷着了?”容花月發揮她的關切之意,一臉擔憂地打量着秦執,然後責怪地衝容天音說道:“妹妹,不是姐姐說你,只是這些事可不能拿來胡鬧的。要是壽王殿下因此出了意外,你當要如何是好?”
容天音嘴角一抽,她還真是有代入感,當真以爲自己是她的姐姐了。
“這是王爺的意思,我怎好拒絕了。”
昨夜因爲她放煙花的事早就傳遠了,容天音也不驚訝容花月是如何知道的。
容花月搖頭道:“這就是妹妹你的不是了,王爺那是經不得妹妹的胡鬧這才允了你。”
敢情都是她的胡鬧了,祭神壇上的那點動作,只怕是沒有逃過秦執的眼,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爽快的答應,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到這個女人的嘴裡,到成了她的不是了。就算是她容天音的錯,你容花月還沒有資格指責她。
“容花月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容天音陰沉着臉,冷然地盯在容花月彼有幾分得意的臉上,總覺得容花月不會無緣無故這般的自信,定是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容花月愕然地張了張脣,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了,竟然連容天音真正的本性都忘記了。
“你說什麼。”容花月的臉色刷地一
變。
“記住你的身份,前太子妃這般沒羞沒臊的勾引小叔子,還真替你的臉皮厚感到着急。”
一句毒舌話語吐出,容花月氣得臉一歪,明顯的下巴傷露出幾分猙獰色,好不容易扭曲着臉壓制住脾氣,換上得意之色:“容天音,你不會得瑟太久的。”
摞下這樣一句囂張的話,容花月扭身便走。
容天音納悶地抓抓腦袋,回頭疑惑地看秦執,“她不會又整出什麼好事吧?”
“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氣壞罷了。”
有秦執的安慰,容天音也並不覺得容花月能再鬧出什麼事。
走到縷空門時,一道身影又映入了眼簾,容天音擡頭望過去,少年的身影堅硬挺拔,像是立於風雨中的蒼松。
站在池邊的秦謹感覺到了身後幾道視線,緩慢轉身撞上了容天音平靜的眼神。
三人對望,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朝着反方向離開。
無聲的眼神交換讓他們都明白,好戲已經開始了,他們真正的較量拉開了序幕。
行走中,一隻溫厚的手緊緊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聲音輕輕柔柔的傳來,“怕嗎?”
“我很好!”她是誰?怎麼會被這點小事擊倒?
*
祭神壇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如初,祭祀大典的這一天,整個伏誅塔緊閉的門被敞開,露出它的真面目,新一輪的盛典,在這一刻開啓。
新的儲君將會在今日產生,由神隱者和祭司大人一起爲他們褚國祈福。
這天,文武百官,乃至是皇帝也來了,在伏誅塔之外,是千千萬萬的子民伏跪祈禱。
看着虔誠膜拜的百姓和權貴們,容天音聽到自己的心在輕嘆。
總有那麼一些小情緒在影響着她,或許是越近最後的較量,越是讓人心情緊張。
偷偷朝旁側的人瞅了眼,發現秦執正目光如炬看着她。
容天音愣怔了半晌,湊過去壓着嗓子道:“怎麼了?”
秦執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爲夫的小音有些圓潤了!”
容天音無語翻了一記白眼,“幹嘛突然說起這個?還有,我這叫做精神不是胖。”
想說她吃得多就直說,何必拐着彎罵她胖。
祭神壇周圍前排坐着的都是皇親權貴,容天音微微擡頭便見斜對面面色有些蒼白的康定王,忽然想起昨夜的那場打鬥,不由心裡唏噓了下。真沒想到啊,當初意氣風發的康定王竟然會敗於一個小孩子的手,反觀秦謹那邊,別提有多麼的精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秦謹這個小孩子,果然是不能小看了。
感覺到容天音投過來的視線,康定王微眯着眼眸,看着容天音。
容天音收回了目光,閉上了眼,在中間神壇的兩人吟誦的聲音中昏昏欲睡。
說白了,就是跟法師作法沒什麼兩樣,諸多的繁文縟節皆在這裡呈現得無遺。
起身跪拜,再坐,然後再拜,如此跟着中間的兩個人周而復始的做着動作。
容天音被折騰得有些煩躁,卻不能喊停,連皇帝都照着做了,你一個小小的王妃還想怎樣?所以,乖乖的跪到完成吧。
現在她擔心的是秦執是不是受得了這樣的體罰,萬一再折騰出個好歹來,她非拆了這裡。
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後,最得要的環節最終是要來臨了。
三位皇子朝着神壇中間一站,圍着神隱者和祭司。
在接觸秦執的眼神時,範峈衝其暗暗點了點頭。
一道水銀色的液體被範峈棒在手心裡,神策神色淡淡地退了出去,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沒有必要再參與進去。
直到那抹白髮消夫在神壇的一角通道里,範峈才慢慢地將手裡的水銀色液體放到了中間,然後閉上眼念着什麼咒語似的,衆人緊張地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身穿明黃龍袍的秦聞漠然的站在外邊,神色同樣淡漠地看着這場面,似乎對他來說,哪個兒子做太子,都是無所謂的。
如若太子還在,祭祀大典上根本就不會有這樣一場選儲儀式。
但如今太子不在了,必須有一位新的繼承人。
容花月緊張地挍着手絹,脣咬得緊緊的,只希望上天選中了秦執,保她太子妃的名頭。
容天音瞅了眼自信滿滿的秦謹,心裡也已經知道水流失的方向會奔向哪了。
反觀秦執,對儲君的事並不上心,一臉平平靜靜的。
想起秦執昨夜裡說過的話,容天音無聲地一笑,看來他真的無意皇位,也罷,讓他們來折騰,他只管做他的王爺就好。
正如他所說,並不只有做皇帝才能撐握生殺大權,實力那纔是最重要的。
和容天音預想的結果是一樣的,液體果然緩緩向着秦謹的方向如數流失,沒有一滴是向着另外兩位的。
康定王的眼神可怕到了極致,可衆目睽睽之下,他只有忍。
看到液體流竄的方向,部分大臣的臉色都變了變。
容花月直接跌回椅子上,小臉瞬間蒼白了起來,容天音見狀,勾脣一笑。
時間彷彿一下子間被靜止了,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這個曾經毫不起眼的皇子,如今的儲君。
看到最終的結果,秦聞手一擺,“宣旨吧。”
身後的柴公公立即上前宣旨,大致的意思是聽天順命,當即就將秦謹冊封爲太子,旨意宣讀完,衆臣在愣愕中呼啦的一聲下跪,高呼着太子千歲。
秦謹站在衆臣前,上位者的氣勢一顯無遺。
沒等大家被這則變化砸暈腦袋,只見柴公公又拎出另一道旨,尖着聲音讓秦執上前聽旨。
這又是鬧的哪一齣?
也不怪衆人驚訝,因爲秦執除了十一歲時被封爲壽王的旨意外,就沒有再聽皇帝賜過任何旨意了,就是一些特質上的東西都不曾賜過。
突然好端端的令其聽旨,實在是讓他們納悶。
秦執上前接旨,別說是別人,就是秦執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容天音看在眼裡,不由一陣的不安,這道旨意總不會是好事就對了。
就在容天音猜想之際,只聽見柴公公尖着嗓子讚賞了一番容花月,又拿出姐妹錯嫁的佳話出來添油加醋加工了一些好詞讀出來,最後一句纔是讓容天音一陣怒火衝進胸腔。
什麼順天應命,特將容花月賜入壽王府,擡做平妻……
這簡單就是在污辱她容天音。
柴公公的旨剛宣讀完,所有人都驚了!
唯有容花月一臉激動地叩拜謝恩,一雙充滿希翼的眼睛正直直瞅着愣怔的秦執。
“壽王殿下,接旨吧!”柴公公將手裡的聖旨朝下一抵。
容天音完全被這道旨意給震住了,前面所有的不好想法,終於還是發生了。而且還未等她解決容花月,這道聖旨就下了,如若此時再動容花月,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容天音嫉妒成狂,將容花月折磨死吧。
到時候她要面對的,又是一大麻煩。
容天音倏地朝着秦聞的方向眯起了冷眸,寒冰般的視線投進了他老神在在的雙眼裡。
世界安靜了。
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沒有人會想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錯嫁?本是良緣?那皇帝這是要置容天音於何地?分明是在逼容天音去死。
想到前面的種種,衆人也就想得通皇帝爲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又爲何獨獨將寡婦容花月配進了壽王府,明擺着就是要氣死容天音。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把容天音整死了。
容天音完全沒有了反應,秦執斂着臉色,冷淡地盯着扎眼的明黃聖旨。
柴公公再次提醒:“壽王殿下,接旨吧。難道壽王殿下是要抗旨不成?壽王殿下,容二小姐蘭質惠心,才學……”
“柴公公。”
容天音突然站起來,朝着柴公公冷冷地叫了句。
柴公公倏然轉身,就這麼突然對上與容侯相似的冰臉,一時愕住。
“壽王妃!”
“他不能接。”容天音抿緊着泛冷的脣,聲音冷得跟二月飛雪似的。
“什麼?”柴公公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他不能接,”容天音捏緊了雙拳,眯着眼看向了秦聞的方向。
幾乎就是那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放到了秦聞的身上。
然而讓衆人失望的事,秦聞一點表示也沒有,神情從頭到尾就沒有變化過,一隻手微負在後,冷漠地看着這一幕,仿若那個下旨的人並不是他。
容花月驚愕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天音,她竟敢公然抗旨,太不可理喻了。
連秦執都沒有開口拒絕,她憑什麼替別人拒絕了?這樣是否太過專橫霸道了?
看清情式的容花月,嘴角勾勒出一抹寒笑,只要秦執沒有開口拒絕,現在容天音這麼做,只會讓她容花月拿到更多的好處。若因此事將容天音給除了,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是以,容花月低首等待着裁決容天音的結果。
是以,容花月低首等待着裁決容天音的結果。
“壽王妃,你好大的膽子!”柴公公捏住明黃聖旨指着容天音發出尖銳的喝聲。
容天音冷然一笑,“只要我容天音在的一天,就不允許秦執納妾。”
“皇上賜的是平妻,並非妾室。”此公公出言提醒容天音的錯誤用詞,容花月到了壽王府是要與你容天音平起平坐的,可不能以妾來稱。
正因爲是這一點,更讓容天音生氣。
面對容天音無理取喻和專橫霸佔的行爲,衆人只敢看,皆不敢出聲,連壽王都沒有出聲,他們哪裡敢作聲,再說了,這是他們的私事,根本就管不到那層次去。
“皇上,”容天音對着秦聞這個方向清冷說道:“容花月是前太子妃,是秦執的皇嫂,難道皇上這是要讓秦執做出有爲倫常的醜事嗎?還是說,皇上您一直認爲這樣的顛倒倫常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來?現在,我容天音不得不懷疑褚國的國風了。”
一番話方落,只聽見一片抽涼氣聲!
容花月嘴角彎了彎,鬧吧,鬧得越大,對你容天音來說越沒有好結果。
這些話說出來,秦聞的臉色已經不能再看了,看向容天音的眼神就猶如是在看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