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莫黑去請太平軍使者的時候,張震沒話找話,左套右蒙的總算大致弄清楚了一些目前情況。
眼下是咸豐二年,自己這一路,乃是從嶽州被太平軍打敗之後敗逃出來的潰軍。
自己這一路是個嶽州城裡的僉事帶出來的敗兵,逃出來的時候總有百來人,到了這不知名的小山坡上,死的死,跑的跑,連着自己在內就剩下了這四十五號人,那位僉事大人倒也不幸爲聖上捐軀了。
眼下自己可就是這些人中官職最大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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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二年?張震又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張震張把總雖然在經商方面大有欠缺,又是個被開除的,不過當初倒的的確確是個歷史系的高才生,也不知是上天早就註定還是巧合,在被開除前張震攻讀的正好就是天平天國史。
老子這是什麼運氣?咸豐三年,太平軍氣勢最旺的時候。
咸豐二年八月,太平軍進軍長沙,西王蕭朝貴中炮陣亡。十月二十七夜,撤長沙圍,渡湘水西岸北進。
太平軍從此一帆風順,出洞庭,入長江,下江南,清軍再沒有阻擋的能力了。
太平軍既渡湘水,十一月初十日,克嶽州。二十日,克漢陽。十二月初九日,克武昌。
看來自己來到的這個時候正好是太平軍攻克嶽州之後。
心裡一陣陣的發涼,現在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自己想的脫身之計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旦失敗那可當真就是立馬人頭落地。
其實真的投降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憑着自己的本事和“見識”,未必不能平步青雲,說不準還能弄個到了後來也不怎麼值錢的王噹噹。
可將來呢?太平天國失敗之後呢?
爲滿清韃子效命?一來自己絕對不肯,自己大好一個漢人,屈身異族之下當個奴才?再者說了,就算自己想投靠人家也未必待見自己。
正在那胡思亂想,莫黑已經把那太平軍的使者帶來。
來的人大約三是來歲的樣子,看起來獐頭鼠目,放到自己那個時代的電影電視裡,都絕對不用化妝就絕對是個當漢奸的料。
那人自報家門姓馬名大爲,乃是太平軍左軍長曾錦謙派來的,爲人倒也不傲慢,見了面還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
“馬兄請坐,馬兄請坐。”張震陪着一臉笑容,連連抱拳說道。
“張大人請,張大人請。”不曾想馬大爲比張震還要客氣。
摒退左右,張震唉聲嘆氣,一臉愁苦之色:“馬兄,兄弟我的狀況你也是看到的了,這麼多兄弟都在那眼巴巴地看着我呢......”
“張大人何必說這樣的話?”馬大爲打斷了張震的話,笑眯眯地說道:“眼下可不正有一條明路指引給大人?我天平軍雄兵百萬,所向披靡......”
張震忽然眉頭皺了一皺,腦袋裡靈光閃現,馬大爲不說這話倒也算了,這麼一說反倒讓自己琢磨出了什麼:
“馬兄,小弟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大人有話請說。”
張震年紀雖輕,但眼裡閃動的神色卻像足了一個老狐狸:“馬兄,如果小弟猜的不錯的話,貴軍到現在遲遲不肯攻擊,反而再三勸降,我看不是因爲憐憫兄弟,而是貴軍力量不足,沒有必勝把握吧?”
說着悄悄看了一下對方,眼見馬大爲神色一變,心中更是一片雪亮,當時不緊不慢地說道:
“貴軍若是力量足夠,又何必如此再三勸降?一個嶽州都被你們打下來了,難道還會怕這一個小小山坡?”
馬大爲沉默不語,張震心裡更加有底,也不說話,嘴裡不知哼着什麼調調自顧自的在那東張西望。
“張大人年紀雖然不大,但判斷見識着實不凡。”良久,馬大爲嘆了口氣:
“你猜的一點也都不錯,曾左軍長在攻克嶽州之後,早已跟隨大隊直逼漢陽,眼下帶隊的乃是左營侍衛官吳輕祥。
我也不想隱瞞什麼,攻嶽州前吳左營侍衛官帶病在身,及至攻克嶽州病體方愈,出嶽州之前隨着帶着百餘士卒,不想在此圍住大人,想來也是天意了。
不過大人要想衝出去,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此處只得一處下山之路,吳左營侍衛官大人早已命人強弓硬弩等候大人......”
吳輕祥?這名字怎麼聽着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聽到過一樣,可在腦海裡搜索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都想不起來。
眼看面前這位年輕的“大人”不語,馬大爲只當他別有心思:
“張大人,我後軍很快就到,難道張大人以爲憑藉這區區幾十人就能夠僥倖突圍不成?所以我還是勸大人儘早歸降天國,將來大家都是天國兄弟,吳左營侍衛官也斷然不會忘記張大人今天送的這一場功勞的。”
他在那說些什麼張震半句也都沒有聽進去,但卻好像隱隱嗅出了什麼一樣。
要自己不戰而降,自然是平白無故送了吳輕祥一場不戰而勝的功勞,但面前的這個馬大爲,也斷然沒有理由在現在這個時候要對自己那麼客氣。
他們究竟在那動着什麼腦筋?
看着馬大爲很有一些“莫測高深”的笑容,張震忽然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了。
吳輕祥,吳輕祥,可不就是那個在和天平軍失散後,投降滿清韃子,以後等太平軍攻克蘇州之後,再度改名混到太平天國,爲了錢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賣掉的無恥之徒?
這麼一想,張震心中頓時有了底氣,之前的那些擔憂也丟得乾乾淨淨,“哈哈”笑了兩聲:
“馬兄,多蒙你爲了小弟性命,冒險上山勸降,不過小弟終究是朝廷命官,家人又都在京城裡被韃子看管着,就算想要歸順天國也是身不由己啊。”
馬大爲神色又是一變:“那麼張大人是準備死戰到底了?”
“不然,不然。”張震連連擺手,頭搖的和個撥浪鼓似的:“兄弟我也就是混口飯吃,不過就是想同你們吳左營侍衛官做上那麼一筆買賣而已......”